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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第三十五章

太阳的幽灵粒子 书卡拉 17981 2022-11-08 02:38

  阿西眼前一圈一圈地发黑,只得看见上方一张影影绰绰的脸,但也看得出那张脸五官分明,眼很冷。

  这一眼模糊,阿西却永远记得,她对他又一见钟情了。

  那一刻,她突然想活了。

  多年后,在某个小镇的木楼上,他的脸也是这样出现在她视线的正上方,背对阳光,勾勒出昏暗却硬朗的线条。

  第一次钟情,她把他当做倾心的男人,这次,她把他当做信仰,活着的信仰。

  一念生,一念死,他恰巧来在她的一念之间。

  他的额角有擦伤,淡淡的血渍和泥土混合,汗水顺着鼻梁不断滴在阿西的脸上,他躬着腰正在朝她吼话,阿西耳鸣,他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又近在咫尺。

  叶耀灵年轻的时候还不懂怜香惜玉,他看她还能傻笑,拽起她后衣领继续赶路。

  阿西背下尽是凹凸不平的碎石砖块,急速拖行中,五脏都快被颠出来了,过程苦不堪言。

  他拖着她跑了几近小半公里,到达一处塌落一半的土楼,他一下将她甩进墙角,转身就着残垣往上爬,瞬间没了影。

  枪声不绝,阿西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内心平静,甚至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不消半刻钟的功夫,枪声停了,她往前挪了挪。

  断壁上的灰土簌簌落下来,下一秒,男人利落地跳下来,脚边扬起一圈灰尘。

  阳光透过乌云和硝烟投射下来,他背光而立,略低头,一手拄着狙击步-枪,另一手在拍打头上的灰土,那双腿笔直有力,使宽松的迷彩裤拢起几道笔直的褶皱,往下收进紧实的鞋帮里。

  他在她面前挺拔而立,张狂而内敛,她觉得他像极了太阳神,强大到可以支缚天地。

  阿西坐在地上,费力地仰着头,眼巴巴地望他,他随意看来一眼,说:“安全了。”

  嗓音冷淡,却发音优雅,阿西听不清也能想象得到。

  地上的人没回应,他也不甚在意,提着枪在阿西边上坐下,两人间隔了一步的距离。

  阿西扭头继续盯着他看,他和两个月前有些不一样,身上沾满汗水和泥土,不再是高不可攀的贵家少爷模样,有血有肉。

  他微曲着脊背,从狙击-枪的布兜里掏出子-弹-壳收进上衣内兜里,只留给阿西一个淡漠的侧脸,他底子里到底还是凉薄的。

  阿西给自己打气,他们至少算是从事同一行业。

  叶耀灵手上动作熟稔,等收好最后一颗子-弹-壳,他问她:“你是男孩女孩?”

  阿西知道他在和她说话,奈何听不清,她抿抿唇,歪头朝他耳边吼:“我听不见!”

  之前还半死不活的人,突然这么中气十足,叶耀灵滞了一下,这一滞,耳朵差点被吼聋,略一思索,他把枪立靠在墙上,脸上清正严肃,打算自己动手。

  阿西毫无抵抗之意地任由男人一手擒住她的脚踝,另一手往上推她的藏袍下摆。

  其实当这孩子的小腿露出来时,叶耀灵的自信心已经发生了动摇,她的腿和她黝黑的脸反差极大,洁白异常,几乎寻不到毛发,握着细嫩细嫩的,可他手里的动作没停,像犯了魔怔,做事和个毛头小子似的,莽撞,不计后果。

  继续往上推,露出了膝盖、大腿,乳白的,再往上,露出了腿根……传统女性藏袍里不穿内裤,阿西自然也没得穿,就这样被叶耀灵彻底看了个精-光。

  叶耀灵盯着那两根稀疏的细毛,其余视线里白花花一片,这是个女孩,还是个刚开始发育的女孩,他很快缓过神,迅速将她袍子放下,尴尬地微咳一下。

  古诚说的对,的确是个姑娘。

  哈维德的行为对阿西的影响根深蒂固,她耳根一直红着,又羞又怯,结结巴巴道:“我还……还没……没长好呢。”

  叶耀灵没深想其中的意思,认为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男孩女孩,沉声道歉:“我很抱歉,但你是女孩,以后不能再让男人随便掀你的衣服和裙子,明白吗?”

  阿西用手掌吸了吸耳朵,作用不大,语气委屈:“我听不见啊。”

  叶耀灵:“……”

  他不说话了,阿西就在一旁默默地流鼻血,她用手抹了一把,怯怯地伸手给他看,嘴边擦满了血污,叶耀灵以为她在吐血,顾不得男女之别,迅速去解她的藏袍,她腰侧别了一把军-刺,腰带一松,哐当掉在地上,他扫了一眼,刀齿间还挂着血丝,他没表露什么情绪,手伸进衬衫里按压检查她的肺脾。

  除了左胳膊上的流弹擦伤,叶耀灵没发现其他大问题,他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阿西疼得嘴里抽了一口气。

  叶耀灵掰过她的脑袋,大声喊:“没事,你只是把鼻子磕了!”

  他喊完话,并没有马上撤开距离,阿西仰头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为表达高兴,突然呲牙一笑,加上满嘴血渍,像个要吃人的小怪兽。

  “……”叶耀灵嘴角微抽,当即撇开了目光,“我需要走了,我建议你也马上离开。”

  闻言,阿西嘴角一僵,慢慢抿紧了唇,两个拳头攥的紧紧的,叶耀灵低头系她的袄子,她悲伤的情绪太过明显,他大发善心地问一句:“你有什么打算?”

  阿西望着他宽厚的肩膀,几次鼓气,大着胆子抱上了他的脖颈。

  立刻,他冷冷地低喊:“松开。”

  阿西箍得更紧,他又是一声警告,阿西破罐子破摔:“我听不见。”

  叶耀灵差点被气笑,她听不见,又看不见他开口,接话倒接得挺顺溜。

  他面无表情,直接将她扯了下来。

  阿西眼角一涩,垂着头,盯着自己在泥沙里划横线的手指。

  他丝毫没有心软,声音很严厉:“自己走。”

  阿西倔强地低着头,强忍泪意,却藏不住哭音:“不,我想跟你走。”

  叶耀灵望着她卷发糟糟的脑袋沉默片刻后,捡起了她的刀。

  他单手捞过枪,没看她,淡淡道:“跟着我。”

  阿西仓促地抬头,眼里水光一片,不敢相信他就这么答应了。

  “走吧。”叶耀灵欲起身,又被箍住了脖子,听见那孩子期期艾艾道:“我……我受伤了。”

  手的确受伤了,脚却是好的,叶耀灵想提醒她事实,低头就瞧见她湿哒哒粘成条的睫毛。

  他也不计较她拙劣的借口了,单手勾住她大腿,往上抛了抛,抱着小骗子走出这片墙角。

  他带她去了他的营地,卡吉尔地区的另一个高地。

  阿西的到来引起的骚动不大也不小,冰雪里的士兵们全都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训练的动作毫不迟缓,只是一等叶耀灵到了看不见自己的地方,就撂了装备,咂摸着嘴窃窃私语。

  叶耀灵和古诚并排走在雪地里,两人用香港粤语交流,不过两句,他冷淡地瞥古诚一眼:“别问我怎么知道她是女孩的。”

  古诚:“……”他也没想问呐。

  两人继续走了几步,叶耀灵突然停下,低头淡淡看着紧贴他大腿根抱着,脸埋在他腰侧的阿西脑袋。

  阿西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从他抱她上车开始就与他寸步不离,他猛然停住,阿西环抱在他两腿间的手顺势往上撞了撞,叶耀灵被束缚得难受,冷着脸,抓着裤腰带左右扯了扯,她以为他痒,手往上帮他抓了抓。

  古诚也趁他停下的机会,探手查看他额上的擦伤,叶耀灵半阖眼,拂开古诚伸过来的手,侧低着头,眼神冷冷地攫着阿西。

  阿西怯生生抬头,满脸灰土,独余眼睛清澈明亮。

  她大概也不知道她摸的是什么吧,叶耀灵这么猜测。

  ——

  营地的土木工事完善,且山上总是残雪未消又添新雪,黑白色搭配,航空侦察极不易发现,再借助这里的山峰地形,这支小部队隐藏得毫无踪迹。

  他住在偏里,营帐十分宽敞,进门的对面是一张书桌,旁边摞了一堆折叠椅,应该是平常用来议事的,桌后方悬挂着一张地图,床是普通的帆布行军床,在这点上哈维德就和叶耀灵很不一样,他为了行事舒坦,特地弄来一张宽敞结实的铁架子床。

  阿西像个怕生的孩子,到他的营地后,一刻也离不开他,他没有不耐烦,但也不热情,最初几天,更是直言他没有长期收留她的打算。

  营帐里,阿西松开他的大腿,张着手比划:“你让我留下吧,我会很多东西的。”

  叶耀灵在书桌后面坐下,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阿西舔舔唇,说:“我会很听话的,我会捕食,还会看家。”

  他并不买账:“这些你的犬也会。”

  她扶着桌子挨在他腿边,闷出一句:“……可这些都是我教它的,我做得比它好多了。”

  不仅在白天黏着他,晚上,阿西也都住在他的营帐,他睡床,她睡地铺。

  阿西是睡地铺长大的,解开袍子当被子一盖就能呼呼大睡,现在她却每晚都舍不得睡,她卑鄙而疯狂地想偷偷记住他的一切,包括他的每句话和每个动作。

  因为她知道她能赖他一时,却不能赖他一辈子,他和她在本质上不一样,他是有理想有能力的开拓者,她天生是做卒子的命,现在她能接近他,那是因为他把她当孩子,而她活着就总会长大。

  阿西以前活得像个野人,很多东西都需要叶耀灵来教。

  早晨古诚出帐篷,就见叶先生和那孩子蹲在一块,他在教她刷牙。

  叶先生教人刷牙,这可是稀奇事儿。

  积雪冻成了块,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古诚一路咯吱过来,朗声道:“孩子,要用右手拿牙刷。”

  这是阿西来到这儿的第三天,她的耳朵已经好了许多,她嘴里含着牙膏泡沫,左手举着牙刷,第一反应是去望叶耀灵。

  叶耀灵偏头几口漱完口,说:“看你哪只手用着舒服。”

  阿西盯着他的手,他是用右手拿牙刷的。

  她立马把手换了,他看过来,阿西声音含糊地解释:“我的左胳膊还疼呢。”

  叶耀灵不置一词,拿湿毛巾抹了把脸,起身回了帐篷。

  他寡言,很少和阿西说话,阿西也不说话,就是拿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看到了跟前。

  他拿书抵住快蹭到他脸上的脑袋,眉头微蹙,阿西“唔”一声,回了神,知道他不喜欢与人亲近,讷讷地撤开一步,小声说:“我……我想学写字。”

  他垂眸看她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拈来一张已经裁过大小的宣纸,又提过毛笔,一边蘸墨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模模糊糊吐了两个音,叶耀灵没听明白,侧头看她,示意她再说一遍。

  阿西说不好汉话,不好意思再说,换成英文,改了答案:“没有,我没有名字。”

  他嗯了声,阿西也看不出他信没信,等了会儿,他屈指扣了扣桌面。

  阿西看过去,薄纸上写了三个漂亮的大字,他说:“这是我的名字。”

  “我认得的。”阿西双手攀着书桌边缘,声音很轻,她吞了口唾沫,半英半中,尽量地咬字清晰,“叶,倒过来是古字。”

  说完就昂头去望叶耀灵,有丝羞怯和怕认错字的忐忑。

  他轻轻点头:“对,第二个字呢?”

  阿西来了干劲,说出了整句的中文:“荣耀的耀。”

  她的中文说得艰难和别扭,叶耀灵却不觉得难听,甚至微不可查地弯了嘴角:“最后的字呢?”

  怕弄脏了他的字,阿西用食指小心虚点着,带了丝窃喜:“灵。”

  她还有一句话,声小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她说:“和我一样的灵。”

  他让她学写他的名字,学拿笔的时候,阿西下意识伸出左手,又很快畏缩回去,换成右手。

  “没关系,你可以用左手。”叶耀灵说。

  阿西把左手藏的更严实,他又说:“我也经常用左手写字。”

  她扭头望他,两人近在咫尺,她盯着他高高的鼻梁看,他鼻梁中间有个微微突起,不是很明显,只有在特定角度才发现得了,那时候阿西还不知道性感这个词,只觉得他的鼻子好看极了,很想伸手去摸一摸。

  “那你用左手写字被打过手心吗?”阿西把手攀在他的肩膀上,顺势摸上他的脖颈,目标是他的鼻梁。

  “嗯。”叶耀灵一边应着,一边把已经摸到他下颌的手挡了下来。

  相同的经历让阿西觉得他亲近了许多,尽管摸不到他的鼻梁,她也小小呲着牙乐:“我也被打过,但我还是会偷偷用左手。”

  “嗯,我也是。”叶耀灵没看她,有预感地警告她,“不许呲牙。”

  她没再抗拒用左手写字,他握上她的手,触感冰凉,他手把手地教她写了一遍,然后出了门去叫古诚拿炭火。

  比划几下,阿西下了笔,力道没掌控好,笔尖一触上宣纸,黑墨就晕成了一朵花,哪里还分得出什么笔划。

  她像闯了祸,趁叶耀灵还没回,匆忙扯着袖子将渗到桌上的墨水擦了,又忙往纸上吹了几口气,恭恭敬敬地把字摆好,另外扯了张宣纸蹲角落写字去了。

  他回来后径直拿起了书看,好像并没有发现被她弄脏的字,阿西吁了一口气。

  写好他的名字,阿西搓了搓指尖的墨,扭头偷看了眼叶耀灵,然后重新蘸墨,循着记忆,屏着呼吸又偷偷添了一个字。

  纸上的字歪歪扭扭,两人的名字缠在一起。阿西双手捧着纸张,心里有点紧张,想拿给他看,但又踌躇不前。

  她背对门口站着,古诚一走近,就看清了上面的字。

  时隔多年,阿西从古诚这里又见到了那种眼神。

  嫌恶、愤怒和忌讳的,避讳她如避讳脏东西。

  阿西想起了小时候,养她的那个女人每次发疯地往她身上吐唾沫,骂她小小年纪就长出了狐狸精的媚态时,村里的孩子们围住她正义凛然地踢打她时,到北京的第一天荣老爷子叫人给她灌下那碗又苦又烧喉咙的驱邪水时,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眼神,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冷漠和痛快。

  一声闷响,古诚放下了火盆,扯着阿西手里的纸要往火盆里放,阿西闷不吭声,固执地不松手。

  叶耀灵几步过来,拎起往火盆里栽的阿西,一手夺过两人争抢的宣纸。

  他问古诚:“你烧她的字干什么?”

  “您看看她写了什么字?”古诚拿手指点点叶耀灵手里拿着的字,放低了音,改说广东话,“她在您的名字边上写了个祭字,祭奠祭奠,多不吉利,这字犯晦气啊,叶先生。”

  叶耀灵望着古诚,冷冷道:“怎么,现在你也学这套了?”

  古诚紧张地立正低头:“不敢,叶先生。”

  叶耀灵就这么把人晾着,刚想看那孩子的字写得如何,阿西突然跳起来,把纸打进了火里,他不大赞同她的行为,想说她两句,她已经蹲了下去,背影还挺落寞,他也就作罢。

  阿西盯着纸烧成灰烬,又扭头盯着回到书桌后面的叶耀灵,她心里暗暗打气,起身小步冲到了他面前,手在袍子上蹭了蹭,然后往手心里吐了口口水。

  叶耀灵蹙眉,他的预感不大好。

  下一秒,他额上被猛拍了三下,同时,他面前的罪魁祸首也连呸三下,细口水沾了他一脸。

  古诚看着倒吸了口气,倒是叶耀灵很冷静地问:“你在做什么?”

  阿西还保持着抬手的姿势,紧张得咕噜起藏话:“祛……祛晦气啊。”

  叶耀灵站了起来,脸上肃冷,古诚握住阿西腋下将人提着连连后退。

  他斜他们一眼,大步往门外去,走路都带了风,黑色大衣衣角随风掀起一大块。

  出了营帐,他厉声命令集合。

  她惹叶先生生气了。

  这支精锐部队除去叶先生和古诚,一共八人,亚裔居多,身材普遍高大。

  士兵们昂头挺胸,在雪地里站成笔直一排,等待叶先生训话。

  年纪上叶耀灵最年轻,身量上却已是最出挑的那一两个,他一个一个地训话过去,嗓音冷淡,较平时要沉,带着点挠人的微哑,语调不急不缓,还是优雅的伦敦腔。

  这种时候的他总会生出点张狂,不多,不招人厌,加上他让人不得不屈服的资本,反而更加摄人。

  他很严苛,对他的士兵更甚,训话的时候他有直接上脚踹人的习惯,要把人踹痛但又不受伤,合适的力度很重要,他显然是掌控力道的佼佼者。

  每个士兵的表情如出一辙,视死如归,闷哼着坚守自己的位置。

  古诚也挨了一脚,阿西默默地后撤几步,终于知道古诚为什么要把她抱开了。

  一场训话下来,心惊肉跳,比脱层皮还痛苦。

  叶耀灵打了水回营帐洗脸,阿西尾随。

  他跟没看见她似的,自顾自地擦完脸,毛巾放水里搓一遍,半拧干,递给她,言简意赅:“洗脸,午睡。”

  女孩呆愣愣的不敢接,他跨半步到她跟前,一手握住她后脑勺,另一手把毛巾盖到她脸上。

  阿西被冻得一激灵,欲挣扎,他已经狠狠揉了一把。

  刚洗完脸是她脸颊上两坨高原红最喜庆的时候,这时候他也会多看她两眼,视线最后却总落在她眉眼间,高原红都抵不过她的眉眼精致。

  阿西脱了厚重的藏袍,被他拎到了他的行军床上,她躺在他干净的被窝里,只觉于心不忍,因为她浑身污垢,可脏了。

  叶耀灵自然清楚她每晚都专盯着他看大半宿,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她能看见什么。

  她终究也没逃过他的训话,他给她定了规矩:九点前必须睡觉。

  ——

  阿西在古诚那受了打击,不再学习写字,黏叶耀灵黏得更紧。

  现在只要叶耀灵站着,他腿上都挂了一个阿西,起先他还随她,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过了两三天,他终于恼了,因为他被勒得蛋疼。

  于是阿西重新开始写字,不再写毛笔字,换成了硬笔。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士兵们进叶先生的营帐看到的场景通常都是叶先生面朝出口悠闲地坐着看书,小孩和古诚占据书桌另两侧,一个安静地练字,一个满脸无奈地画练字用的米字格。

  以往叶耀灵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后来多了一个阿西,一次古诚因着画米字格的功劳也留了下来。

  叶耀灵吃饭很讲究规矩,依照长幼秩序,他坐朝门口的位置,阿西和古诚坐一侧。

  他刚执起筷子,古诚就埋下头一阵风卷残云,一会儿的功夫,饭盒里已经去了一半,阿西没古诚快,往嘴里大口扒饭的动作却是如出一辙。

  叶耀灵看得太阳穴一阵突跳,“啪”一声,筷子狠狠拍在桌上。

  扒饭的两人吓了一跳,俱从碗里抬头看叶先生。

  叶耀灵蹙着眉,嫌弃之意溢于言表:“你们能稍微文明点吗?”

  古诚抹了把嘴,迟疑道:“叶先生,你和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候不也这么吃,您忘了?”

  叶耀灵冷笑:“你别忘了,我不只是你兄弟,还是你叔,叶家的规矩你不要了?”

  “我错了,小叔。”古诚决定以后再也不来这吃饭了。

  对于他们的叔侄关系,阿西惊奇地“唔”了一声,迎上叶耀灵转过来的视线,音调突兀中断。

  她又惹叶先生生气了。

  “还有你。”叶耀灵把阿西从椅子拎到了地上,“站直了。”

  他声音严厉地问:“我教你的规矩是什么?”

  阿西很害怕严肃时候的叶先生,叶耀灵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紧张,但语气并未和缓:“说给我听。”

  “腰背要直,碗要离桌,吃相要雅,雅是细嚼慢咽,食不言寝不语。”阿西学古诚的积极认错态度,“我错了,小叔。”

  叶耀灵将她拎回座位:“我不是你小叔,真要叫,你得叫我六爷。”

  要叫他六爷,阿西没叫出口。

  六月中旬。

  此时距阿西来到他的营地已经过去三周了。

  期间印度空军和巴陆军的对抗从未停歇过,轰-炸每天都在进行,但双方似乎都形成了一种默契,叶耀灵这里形成了不受战火侵袭的安全区。

  安全区也并不是绝对安全的,印度战机的轰-炸精度不高,误炸的事情时有发生,古诚几次联系印军表达了不满后,印空军的轰击精度明显提高了,由此可见,在这场冲突中叶先生作为第三方力量是个特殊的存在。

  现在,印方战机每天都沿着实控线进行照相侦察以提高轰-炸精度,叶耀灵的营地里开始禁止明火,改吃干粮和罐头熟食,连阿西每天的烤火项目也取消了,即使对方在示好,他也没有暴-露自己具体位置的打算。

  近日,叶耀灵发现阿西的字写得不复往日认真了。

  他很快了解了原因,她写字的时候时不时要扭扭屁股,手一直往脖子里挠。

  阿西袍子上的血污味重,已经脏的不行,之前因为她的衣物只有身上那身藏袍,叶耀灵也就只让她洗了头,没逼迫她洗澡。

  但如今看来,洗澡这件事是不能再拖了。

  叶耀灵找了件自己的军背心,丈量一下长度,可以省掉帮她找裤子了,为难的是内裤,挑来挑去,还是拎了条自己的平角内裤。

  禁了一周火的营地难得开火,烧了两桶热水。

  营地里原本都是男人,洗澡棚搭得简陋,还是露天的,因为阿西要洗,加盖了几块木板封顶。

  阿西进去前,叶耀灵还就洗澡指导了一番,他在门外守着,里头哗啦啦响了很久。

  他估摸着水该冷了的时候,棚里安静下来,吱呀一声,阿西打开了门。

  她露着半个脑袋,神情苦恼:“叶先生,我怎么也洗不干净。”

  挣扎许久,叶耀灵躬腰进了洗澡棚。

  他身高腿长,弯腰站着,空间略为局促,她裸着白白的身子被他圈在小小范围内,瘦弱的肩膀和胸前隆起的两个小包尽数落在他眼里。

  阿西背过手,在背上搓了一下,伸手给他看,他瞧见她满手的泥,眉头微蹙,转身出去了,阿西垂下手臂,知道他是嫌弃了。

  战机飞过的轰响声中,他又进来了,他已经脱掉身上的大衣,白色衬衫的衣袖上挽。

  她还没来得及笑,他把她拨过身去,拂开她湿了的发尾,从耳背开始给她搓,手掌温厚有力。

  到最后,水彻底凉了,阿西被冷水冲了一遍,止不住战栗,他没再给她穿衣服,用他的大衣裹着直接抱回了营帐。

  他拎着她的胳膊给她擦身体-乳,阿西也开始知道呲牙不好看,坐在床上抿着唇笑,今天的叶先生温柔得让她觉得在做梦,当他的手抹过她胸前带来疼痛时,才有点真实感。

  她低头看自己胸前,他的手指一瞬而过,还小的胸乳有一刹被揉捏变形,她痛得哼了声,耳朵像火烧。

  那天开始,他们挤在同一张床上睡觉,阿西因此养成了很多新习惯。

  每晚她都习惯把鼻子藏进被窝里闻他的味道,他的被褥像他的人一样干净,有一种特属于男人的味道,清淡而又阳刚的,让阿西的身体发热。

  她贪婪地吸取他的味道,他却总是不赞同地蹙眉,然后毫不客气地拨下被子露出她的鼻子。

  本就窄小的行军床因为多了一个人更显局促,叶耀灵睡前看书的地点从床上转移到了书桌。

  每晚阿西都会早早先上床,他看完书过来时,被窝正好捂热,她侧躺在床的边缘,给他留出尽量多的空间。

  他不说话,喉咙里却会发出轻响,低而闷,那是他觉得舒服。

  被她当做神袛来仰望的人就躺在她身边,气息平稳,结实的身体散发着温暖的热量,尽管他给她定了九点前睡觉的规矩,阿西还是一刻都舍不得睡。

  她闭上眼睛回想他在白天和她说过的每句话,为她做的每件事,故意放缓呼吸,因为他会发现并且呵斥她。

  过去了大半夜,她才敢小心翼翼地挪过去,脑袋虚挨他的手臂,感官全部被他身材的高大和结实占据。

  ——

  六月末的时候,山上的气温开始下降。

  值哨的士兵换班越来越频繁,叶先生也不再每天洗澡,于是营帐里多了一张帘子。

  帘子一拉,叶先生就在里边擦洗身体,然后再换阿西进去,他勒令她每天都必须擦洗屁股和洗脚。

  一天,有人运了几箱黄金上来,诚挚地码在叶耀灵面前。

  他对黄金没兴趣,或者说不屑,甚至没让对方的人踏进他的营帐一步,阿西却没忍住,上手摸了摸。

  他手里还拿着书,冷着声问:“你想要?”

  阿西不舍地最后摸了两下,摇头望他:“不想要,因为你有。”

  他抖开手里的书,低头的时候说:“想的倒是美,有也不是你的。”

  阿西:“……”

  黄金被退了回去,两天后的七月初,巴空军防空司令部的阿克塔中将的一位参谋亲自来了。

  当时巴空军的一个重要机群苦于配件严重紧缺,正面临必须结束空中支援任务的僵局,而那批零部件除了美国,只有叶先生有。

  来自巴政府、军方及媒体的巨大压力让他们不得不求助于叶先生,因为美国正以巴方发展核-武器为借口对其进行制裁,巴空军司令部只能将突破口转向叶先生。

  然而叶先生并没有援手相助的意思,他只是说:“转告中将先生,你们的选择应该是忘掉印度的越界飞行,取消空中对峙。”

  那位参谋诧异地望叶耀灵,阿西伏在一旁写字,闻言也扭头看他,叶先生敲她面前的字:“你的选择应该是练字。”

  后来温振祁这么跟阿西评价,正是巴空军的这一收手避免了卡吉尔冲突的失控,此举算是精明。

  那晚,听着帘子里的水声,阿西按耐不住地掀开了帘子。

  他一丝-不挂地背对她站着,背部宽阔厚实,大腿上的肌肉随他弯腰的动作绷紧,臀部也呈现出紧实的力量,阿西想到他踹人的时候,腿部肌肉也是这样蕴满了力量。

  她盯着他的腰臀还没来得及咽口水,叶耀灵已经直起身,迅速扯过浴巾围在了腰上,冷声低喝:“出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一瞬之间,但阿西还是看见他胯间有什么东西甩了出来,一下呆愣在原地,瞪大了眼。

  他转身,脸上神情从恼怒变为诧异,最后又归于平静。

  她裸着泛红的上身,只着内裤,他的内裤于她过于宽大,松松垮垮挂在她还没开始发育的圆润的胯上,即使他早就看过也摸过,还是撇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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