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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三十四章

太阳的幽灵粒子 书卡拉 18611 2022-11-08 02:38

  胡子领着他的人走了。

  院里泊好车,叶耀灵叫上阿西一起牵竹子去散步消食,竹子拽着两个大人的手,哼着小曲儿,脚下踢踢踏踏。

  走了半条街,绕了客栈几圈,天彻底黑下来,回到客栈底下,叶耀灵将竹子交给阿西,说:“你带宝宝上去洗澡,我出去买点东西。”

  阿西和竹子目送叶耀灵上了车,叶耀灵倒车出来,经过她们边上,又叮嘱阿西:“洗澡的时候别溺着宝宝让她贪玩,你也是。”

  竹子正雀跃着,蓦地垮了脸,阿西别有深意地望着他笑。

  叶耀灵很快回到了客栈,有些急不可耐地扣响房门,等了会儿才见门开。

  阿西刚从浴室出来,身上换了干净的白色背心和运动裤,乌泱泱的长发半湿,曲卷着垂在背后,眉毛鼻子上还挂着水珠。

  “我给宝宝洗好澡了,她去别处睡了。”阿西说着,往他怀里钻,吐气如兰,“我也洗好了。”

  叶耀灵带好门,鼻音里嗯一声,大手揽着她的腰,低头就与她亲吻。

  阿西见他空手回来,两手往他裤兜里钻,若即若离地贴着他的唇问:“你买什么了?”

  叶耀灵来不及阻止,阿西已经从他裤子口袋里摸了几盒套子出来,她在他怀里仰着头,笑得狡黠:“都是今晚上用的?”

  他惩戒意味地在她侧颈上咬一口,音色又冷又沉:“我也去洗一下,你把头发再擦擦,别感冒了,嗯?”

  阿西脱了背心和裤子,刚躺床上一会儿,还没来得及擦发,他已经冲完澡出来,只在下身围了条浴巾,速度比昨晚还快。

  感受到他的急迫,他刚挨床坐下,阿西便主动黏过去,跨跪在他身体两侧,偏头含咬他的耳朵、锁骨和胸膛。叶耀灵享受着她的抚慰,喉结微滚,手掌抚摸她圆润的肩头,往下将她长发抚到一侧,在她背上一阵抚摸后解开了她的胸罩。

  她身上水干,带了微凉,他用手揉搓她全身,想把她捂热。

  依附在他身上的身体越来越软,滑滑地往下溜,湿热的吻变成时断时续的喘息。

  “这里。”阿西低低小小的声音出来,挺着胸去磨蹭,胸-乳被他坚硬的胸膛压变了形。

  时隔多年再次尝到与她情-爱的滋味,叶耀灵骨子里的军阀野蛮气也跟着跑了出来,他寻到她的唇,火热缠绵,他的手也如她愿地抓揉上去,恣意揉捏,不带怜惜。

  她在他嘴里断断续续地呜咽出声,昨晚他顾念她久不经人事,行事极尽耐心和温柔,今晚却有无所顾忌的迹象,阿西觉得不妙,她可还想着大展身手,这才刚开始就要被他拿下了。

  他终于放过她的唇舌,阿西无力地攀附在他肩上,感受着他滚烫的唇舌一路吮吻,席卷自己的肌肤,忽觉胸前一疼,他拿捏着她的胸-乳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阿西闷哼着低头,看见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此时青筋凸起,将她的浑圆从中间捏成了两团,两个乳-尖颤巍巍立着。

  他看着自己手中,眼眸暗沉,呼吸浓重,有些凶地低头含住一边。阿西咬唇忍住了声,手臂环住他脑袋,随着他的动作,缩着肩,躬着背,手臂越收越紧,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

  寂静的房间一时充斥着男人大口-吞-吮的嘬声和女人发生了变化的呼吸声。

  叶耀灵两手往中间一拢,同时咬住两边,阿西下面一阵空虚,得靠缠紧男人来纾解,终于不行了,手指揪住叶耀灵的短发,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想要了。”

  一句话,半句都是虚着音的。

  他把她放躺下,贪婪地看她,原本白莹莹的身体泛起潮红,人为的红痕交错,阿西还在急促喘息,胸前绵绵起伏,红彤彤一片,被蹂-躏得有些凄惨。

  阿西忍着羞怯,手放在头顶,保持着舒展的身体任他打量,但终抵不住他的视线,偏了偏头,叶耀灵笑出声,扯下她的内裤,两手分别握住她大腿根内侧,缓缓往上推,阿西没有安全感地想合拢,却被他两腿抵住,还越抵越宽。

  只是被他看着,阿西也莫名有感觉,叶耀灵亲眼看着她底下的被单濡湿了一块,他下面也跟着一片胀疼,浴巾早被她扭动的动作带掉,阿西有所感地看一眼,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你又不关灯哪?”

  “嗯。”叶耀灵应着,托起她臀部,探了一根手指进去。

  初初试探,阿西还算受用,缓缓用劲,阿西蹙了眉,喊他:“叶耀灵。”

  “没事的,小西。”叶耀灵哄着,腾出一条手臂撑在她颈侧,俯身过来,手指更深,阿西把脸埋进他肩膀,浅浅哼着。

  他到底还是顾念着她,一直搂着她,待她可以,挺身进入,毫无预兆。

  阿西疼得发出半声呜咽,往他胸膛上咬,肌肉硬实,咬了个空,阿西气得捶他一下。

  叶耀灵不敢再贸然动作,亲着她发顶哄她,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包着她屁股,一根手指隐进沟里,向前触到湿滑,轻轻按揉。

  阿西偷偷缓过劲来,双腿勾缠上他的腰臀,感受着他存在感强烈的跳动和深入,调整呼吸,微抬臀部,内里使巧劲……

  猝不及防地,叶耀灵脊柱一麻。

  他闷哼一声,手抓上她的臀部,怕伤了她,没敢往下拽,忍耐的过程中,他手上使了力道,阿西嘶一声,松了劲。

  叶耀灵额上掉汗,想骂人,刚进去就差点儿全交待了。

  阿西看他守得辛苦,抿着唇笑,仿佛得了胜仗。

  “挑衅我可没好下场。”叶耀灵冷笑,捏了一下她的下巴,眼神可怕。

  阿西没来得及反应,他跪坐起身,将她双腿分别架到了他肩上。

  “叶……”阿西害怕,急急出声,又无疾而终。

  他掐着她的腰猛烈撞击,阿西伸手虚抓几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臂如铁一般钳制着她,坚硬,撼然不动,上下颠簸不定中又不得不放弃,改攥紧了床单。

  他知道她害怕,一根手指她都得要他抱着才敢,何况是在他拒绝给她拥抱的情况下这么蛮横。

  阿西半挂着躺在床上,长发铺满床头,咬唇蹙眉,满身不安,想叫他又叫不出声,只能在嗓子里闷哼,叶耀灵看得心疼,却不得不狠心立这个威。

  床咯吱咯吱剧烈地晃了好一阵,阿西又来抓他的手,他到底不忍心,反握住她的手,正要俯身下去,他肩上的腿突然勾紧了他的脖子。

  叶耀灵笑起来,白齿一晃而过,他侧头亲吻她白皙异常的腿肉,就着这姿势,有些失狂地冲撞,声音闷重,一声紧接一声。

  阿西的声音发颤:“叶耀灵。”

  “嗯?”

  “我想叫。”

  阿西小声话落,迷醉地叫了一声,撩心撩肺,叶耀灵柔声哄她:“小西听话,忍忍,回家再叫给我听。”

  阿西极力忍着,偏头喘息,渐渐有些无力招架,两条腿也开始缠不紧,时不时被撞得往下滑,随着击打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她再也忍不了,不管不顾地哼叫出来。

  叶耀灵隐忍着喊她:“小西。”

  阿西胸前晃动,一跳一跳的难受,她从叶耀灵手中挣脱出一只手,攥着拳来捂自己的胸。

  她身体一侧突然失去平衡,叶耀灵来不及收劲,她脑袋被撞得往床头上磕去,他迅速俯身,手掌护住了她脑袋。

  “啊。”阿西压抑地痛哼一声,疼得仰头,感觉自己要被他戳穿了。

  叶耀灵把她往回拖一点,将她双腿曲叠起来压在两人胸前,阿西还没缓过这口气,被他紧紧吻住唇,又继续承受他凶狠的进攻。

  ……

  阿西藏在叶耀灵肌肉贲张的胸膛里,颤着音告诉他:“我又要到了。”

  叶耀灵略显粗重的呼吸响在阿西头顶上:“我也快了,再忍忍,等等我。”

  阿西察觉他拿了套子过来,按着她的腰就要出去,阿西伸腿紧紧盘住他的腰,艰难地开口说话:“我不要那个。”

  “乖,宝贝。”叶耀灵亲她一下,“松开。”

  他第一次喊她宝贝,阿西心里羞涩,但还是摇头,腿根发抖,哑着嗓子固执道:“昨天也没用。”

  叶耀灵敛了神色:“你要是乖乖跟我回家,怀孕没问题,你跟我回吗?”

  阿西想都到这最后关头才用顶个屁用,嘴上却没敢说。

  他拉她的腿,阿西一急:“你要出去了就别进来。”

  大概被她气着了,叶耀灵冷着脸,手上东西一丢,又狠干起来,阿西不甘落个下风,两手抓着他的臀也一阵送。

  最后两人汗涔涔地抱在一块儿,一起闷哼,同一瞬到达高处,那滋味,蚀骨销魂。

  ——

  阿西紧紧搂着叶耀灵的脖子,脸埋在他胸膛里,对他的无情和粗暴,身体和心灵都缓了很久。

  叶耀灵又拍又哄,阿西终于抬了个头,眼睛委屈地红着,又很快低下,叶耀灵往后拨她汗湿的头发,在她耳边耐心地哄:“以后我们都抱着,嗯?”

  阿西不理他,声音闷闷的,还是那句话:“我又怕又疼。”

  叶耀灵抱着她轻摇,手掌在她背上拍着,哄孩子一般。

  “我错了,小西。”

  他低声下气地跟她道歉,阿西反而过意不去了,她松开他脖颈,在他大腿上侧坐下来,双手抵在他汗流的胸膛上。

  两人赤-裸相依,他身上散发的激-情的余热烘得她脸红。

  叶耀灵低头轻吻她,手已经勾起她的腿弯:“先去洗洗,好不好?”

  阿西摇头,抬起屁股,又箍上他的脖子,叶耀灵怕她力气还没恢复会摔了,赶紧搂住,听她小声却坚定道:“我还要来,这次我在上面。”

  叶耀灵气笑了,这威是白立了。

  他轻打她的屁股:“不怕了?也不疼了?”

  不能在车上,也不能在上面,阿西把脸颊贴在他还滚烫的皮肤上,扭了扭屁股,用从民国国文课本里学来的词骂:“迂腐,古板,守旧派。”

  轻打换成揉捏,叶耀灵沉溺手感,一下没听清:“说什么呢?”

  “我说,你要不答应,我就又怕又疼。”

  吓是吓到她了,疼是舍不得她疼的,可她说疼,他就怕她真的疼,明晃晃的撒谎也怕。

  叶耀灵妥协地扯开松松垮垮搭在他下面的浴巾,将她两腿分开,让她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临头一关,阿西又有些怕了,她的手握着,竟合不拢。

  她一手撑在他胸膛上,一手扶着,几次在他大腿上抬臀又坐下,叶耀灵靠坐在床头,两手虚托着阿西的大腿,感受到她的手在发抖,低头过来啄吻她胸前可怜的两团,抬眸温声诱哄:“别怕,自己的东西怕什么?”

  “可……可太大了。”阿西小声反驳,握着他不知所措。

  叶耀灵问:“那我来?”

  等她小声应了,叶耀灵坐直来搂住她,两具身体触在一起,呼吸轻轻交错,他扣住她的腰,提起来,找准位置,再狠心按下去。

  又折腾几番,阿西彻底没了力气,睡去的迷糊之际,她卯足一口气告诉他,她想要竹子,回应她的是男人怜惜的亲吻。

  ——

  清晨,阿西睁眼,是一截精壮的腰,弯曲的脊柱将衣料撑起几条流畅的线,阿西抬手去触摸,牵扯出腰腹、大腿根一连片的酸胀。

  叶耀灵察觉身后的动静,上身侧过来,伸手拨她的头发,露出全部前额,手指揉了揉她脑袋。

  他浅笑着:“早安。”

  阿西伸手,想进他怀里,叶耀灵臂弯里突然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眼睛黑亮:“妈妈!”

  竹子已经穿戴整齐,格子小衬衫和红色背带短裤,叶耀灵刚给她梳好一个小淑女的造型,很适合安静地坐那儿做幅画。

  但竹子注定是不安静的,手脚并用地爬了几步,叶耀灵帮忙抱了一把,竹子顺利趴到阿西枕边,在她脸上胡乱一通亲。

  阿西抓着竹子的手送到嘴边亲吻,竹子撅着屁股,早起说话还有些奶声奶气:“妈妈,你怎么睡这么久呀?”

  叶耀灵听着她们对话,找来一双小皮鞋,竹子踢了几脚,还是被迫套上鞋,被提着背带丢出了房。

  这功夫,阿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身上只有一件男人的线衫,布料绵软,内里什么也没穿。

  叶耀灵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就见她直剌剌地伸着一双腿,白晃晃的,浑圆的臀部曲线半露,拎着领口,低头往里面瞅。

  等他走回床边,她还在那儿看,叶耀灵跟着瞅了一眼,曲线饱满,白嫩嫩的,掐印未消,小腹底下影影绰绰看不清。

  阿西兀自嘀咕:“也没变大啊。”

  她一直坚信沈天冉的胸是男人揉大的,问她,支支吾吾的,还不好意思承认。

  又抬头问叶耀灵:“你觉得呢?”

  “大了点。”叶耀灵挨床沿坐下,掰她大腿根查看。

  阿西满意地放下衣服,双手自然撑在腿边,低头看男人的后脑勺。

  叶耀灵半抬眸,见她一直笑,也弯了弯嘴角,他掌心朝上,手掌垫进去,捂住,问:“怎么样?行不行?”

  他手心的老茧不比她少,怕刮疼她,小心覆着。

  阿西夹紧,扭了扭,感受了一下:“没问题。”

  叶耀灵抽出手,轻吻她眼睛:“那起来洗脸。”

  他起了身却没走,问:“要不要抱?”

  “要。”

  阿西被捏住腋下往上一提,转眼稳稳坐在了他手臂上,他手臂上凸起的脉络直接硌着她的屁股。

  明明他自己想疼她,却还笑话她:“这么大了还要抱,羞不羞?”

  阿西呸他,他用鼻梁磨蹭她的脖颈,继续笑:“嗯?羞不羞?”

  孩子一样被他抱着,阿西想起以前,她也是这样被他抱回营地的,不过那会儿,得靠她死乞白赖。

  ——

  五岁的时候,她父亲第一次抱她。

  突然脱离地面,她半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她心里意外、忐忑、好奇和偷偷的喜悦。她在高处俯视,那是一种新鲜的视觉感受,她喜欢,但不得不挣扎。

  那个男人好脾气地放下她,踏雪几步过去打开车门。

  他立在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边上,高大英挺,说:“至酌,带妹妹过来。”

  “来了,爸爸。”

  男孩应一声,扭头看着阿西,阿西舔舔皲裂的唇,抖抖嗦嗦地挪上车,她警惕地缩在有些高的座椅上,还是觉得冷。

  等两个孩子坐好,男人驱车离开大院。

  车后座里,男孩端坐着一动不动,阿西也努力端坐着,但扣着手指也还是忍不住轻微发抖。

  男人问:“冷不冷啊清清?边上有毯。”

  回应他的从来就只有无声的空气。

  男人放低声音,改和男孩说话:“多照顾着你妹妹,麻溜的。”

  许久,男孩终于应了一声:“得嘞。”倾过身来,把毯子放了一半到阿西腿上。

  阿西立马往角落里缩,男孩微不可查地皱了眉,眉眼间冷淡,却还在继续递毯子。

  两人又推搡一回,男孩把毯子一甩,淡定地撂挑子:“荣清酌她不要。”

  男人骂他:“你小子,连名带姓囫囵圆地喊谁呢?改天儿你哥管你叫荣靖柏了,老子看你乐不乐意?”

  孩子时候的荣靖柏闷了会儿,问:“哥他到底哪天儿回?”

  他们暂时说起话,一时没人在意阿西,阿西吁一口气,挺着腰去看车外,只见白茫茫一条天际。

  行车的过程中,男人不忘时不时和她说话。

  “清啊,看完病,我们爷儿仨也去故宫溜溜。”

  “我们清清聪明,说话这事儿保准儿学得快,到时候上学了,得多和小伙伴玩儿。”

  “清清,等你大哥回了,你和他说句话吧,问问他军校好不好玩。”

  “……”

  她不想说话,不想上学,也不想要小伙伴,阿西攥着双拳,仰头望着车窗玻璃,无声地抗拒着一切。

  看病的过程并不舒适,辗转几家医院,最后一家有些奇怪,荣靖柏也发现了,看阿西的眼神有些变化。

  独留医生和她,医生问一些问题,阿西抿着嘴,模糊地知道他在试探,想走,却记着父亲的叮嘱,手放在膝上,乖巧地坐着,但不出声,连点头摇头也没一个。

  她出来,换父亲进去听结果,两个孩子被安排在隔壁,相顾无言。

  护士转身的功夫,阿西跳下凳子往外走,荣靖柏犹豫几秒,没有阻止,利落地跟上去。

  两人平时不对付,这会儿一起小心打开他们父亲在的那道门,只留缝,传出声,阿西只听了一会儿,转身继续往前走,荣靖柏默默跟上。

  两人溜进住院区,看见了形形色-色的病人。

  “听说自闭的人都有一种天赋。”荣靖柏扭头看阿西,实在想不通,“荣清酌,你的天赋是什么?我没看出来。”

  他知道得不到回应,表情淡淡地扭回头,荣靖柏自小就是刚毅沉稳的性子,这会儿倒露了气,京片儿都跑了出来:“你丫那钢琴弹得难听死了,跟巷口大爷吊嗓子咯脑皮瓜上似的。”

  阿西面无表情地瞧身边贵气的小少爷一眼,心里认了,转身把额头磕在阳台镂空的竖栏上,漫无目的地望天空。

  身后安静了会儿,男孩的声音重新响起,这次音要低了许多:“你要住这儿来了吗?和他们似的,见天儿都是打针吃药,你会死吗,清清?”

  大雪的午后,阳光并不刺眼,阿西眼前唰地掉下什么,转眼没了影,楼下砰一声重响,她睁大眼,虚着音告诉自己:“会。”

  在和竹子一般大的年纪,阿西第一次亲眼看见死亡,那样简单。

  这种简单,阿西一直坚信,她只要学着纵身一跳,一切都解脱了。

  可她一直没机会跳。

  后来离了北京,她又见识到,除了生老病死,还有天灾人祸,不管哪种,她想她都捱不过去,某天她就可能死在荒野、巷子或仓库,饿死、冷死或被打死,敛张麻布都是上天予她的恩惠。

  可她一直没等到那张麻布,这让她有些心灰意冷。

  苦行的僧人说,人死后随重受报。她所造的善恶诸业中,最重大者当是刑克亲人,这该是要去地狱受报吧。

  地狱多可怕,怎么不让她去呢?她很愿意去探探路啊。

  深山里的日子枯燥艰辛,她被放养着训练了三四年,最后半年有人进来教她英文,那时候她知道,她出山的日子快到了,探路的机会来了。

  出山并不容易,有考试,考试并不公平,对象是五至八个成年人,放入山林,鹿死谁手,各凭本事。

  她通过了考试,沙狼很高兴,分配她去往克什米尔找一个以色列上校,得到他的喜爱,并借此进入塔楼军校。

  阿西是在流亡的第二年被沙狼看上的。

  那时,空旷的仓库角落里挤了一群瘦弱或残缺的孩子,随着仓库里间传出的闷重的棍棒声,每个人都抱紧了自己,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哐当声响,铁门打开,阿西浑身是血地被拖至仓库中央,摊在地上奄奄一息。

  当家的拿棍指着地上的人,恶狠狠地教育:“谁-他妈再敢有小动作,和她一样下场!”

  话罢,棍高高扬起,打算一棍敲死,阿西睁眼望着,呼吸缓慢,并不害怕。

  沙狼远远看着,突然笑出声,制止了当家的。

  他走近阿西,蹲下身子,问:“怎么,你不怕死?”

  阿西转了转眼睛,盯着沙狼,当家的提醒:“这是个哑巴。”

  “哑巴?哑巴好,我喜欢不败事的。”

  当家的矮下身子过来问:“大表哥,你还真要她?这就剩下一口气了。”

  沙狼浑不在意,言简意赅:“等我走的时候,活着,捎走,死了,喂狗。”

  “行吧,随你。”当家的赶走那群孩子,转身过来说,“你那老东家没了,现在正乱的时候,没去分一瓢羹?”

  沙狼转了转右手,动作不大灵活,说:“军士长人死了,魂还在,我不好去。”

  当家的嗤一声:“你还信这个哪!听说现在他儿子管事,哪个儿子啊,从没听过,论分量,还不如你。”

  “看手法倒是个老手,这老叶家是家大业大,但还不是树倒猢狲散,他几个儿子一起来管事也没用,早晚要倒。”不如早早脱身。

  阿西察言观色的功夫自小锤炼出来,沙狼阴鸷谨慎,总是克制所有情绪,即便如此,阿西也清楚看见了他眼底的狠戾和野心。

  沙狼眼神一低,正碰上阿西转开眼珠,两人视线错开,阿西听见他问:“这孩子哪来的?绝对没根吗?”

  “小两年前不是发大水嘛,大把这种,爹妈都被水冲走了。”

  沙狼嗯一声,当家的又说:“这水灾大得都决堤了,那些当兵的个个打了鸡血似地往水里跳,命和白菜似的,听说还死了个校级军官。”

  阿西又把眼珠转回来,死死盯着他们。

  “知道,荣家的。”沙狼低头停顿片刻,言语惋惜,“可惜,没死在战场上。”

  阿西清楚看见了他嘴角讥诮的笑,沙狼察觉,弯腰看过来:“你看什么?”

  阿西沉默地盯着他,突然一声利落的“呸!”

  嘴里的血星沫子喷了沙狼一脸,她会的不过一个“呸”和一个“钱”,再加寥寥几个数字。

  那当家的没想到能从阿西嘴里听到一声字正腔圆的呸,当即愣住,沙狼也愣了愣,继而哈哈大笑。

  “不是说是个哑巴吗?”沙狼伸手在自己脸上一擦,满手血迹,没管当家的怎么回答,用手去抹阿西的脸,抹到变形,直至露出干净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手指用力摩挲阿西的嘴唇,“这长大了得是个美人。”

  当家的听得直笑,踢了踢阿西脚底,说:“那可得把雏交给我大表哥,听见没?”

  沙狼又是大笑,蓦地敛了笑,捏紧了阿西细小的脖子,说:“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得报恩,还有,我等着要你的雏。”

  所以,在探路前,阿西要报复沙狼。

  ——

  历经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在1999年的4月末,阿西终于赶到印度查谟—克什米尔邦的卡吉尔镇。

  卡吉尔地区海拔5000米,气候恶劣,时常下雪,人烟稀少,这一年的卡吉尔却有些特别,巴陆军航空部队的直升机每天都在巴控克什米尔的锡卡都和印军在寒冬撤出的哨所之间来回,运送火-炮和弹-药,到5月,携带作战装备的巴军士兵已随处可见,他们在这里建立营地,枕戈待旦。

  这些来自巴基斯坦的穆-斯-林-武-装人员们人人都在谈论战争,阿西从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士兵之间穿过,见到了哈维德,一个以残酷变态闻名的军官,卡吉尔边境冲突策划的拥护者。

  那哈维德身穿狩猎装,戴迷彩围巾,躬腰站在营帐里,眯着眼睛望阿西,像一头熊打量自己小小的猎物,突然,这头熊爆发出粗野而放肆的大笑,阿西偏头躲开扑面而来的难闻的气味,嫌恶地皱起眉。

  久久,笑声终于停了,哈维德猛地弯下腰,头差点撞到阿西的,阿西看见他张开血盆大口,问:“你就是Mara?”

  阿西轻巧地退后一步,嗓音轻淡:“是,沙狼说你会告诉我科恩上校的下落。”

  哈维德脸上的肌肉蠕动,忽然无声地笑了一下,阿西顿觉身侧有异,偏身躲开士兵的突袭,两步上去抓住了来袭士兵的腰带,士兵甩不掉阿西,拳头猛击她腰部,阿西不管不顾,两人一起跌至铁床边。

  阿西至终没看清这士兵的面貌,她已经抽出他腰间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刺入他的心脏,没让一滴血喷出来。

  士兵睁着眼抽搐,阿西松手站起身,右手揉了把自己的左胸,她刚开始发育,正疼的时候,那士兵下手不轻,隔着厚厚的棉袄也使她疼的紧。

  没等她缓过劲来,冰冷坚硬的枪-口抵上了阿西脑袋,有人迅速擒住她的双手和肩部,又有人将死掉士兵的尸体拖至一旁,将她踢跪下,嘭一声,她脑袋被狠狠摁在铁床边架上。

  阿西咬牙,一声不吭,哈维德走近,油腻粗糙的手掌握住阿西的脑袋,把她的脸转向了床上中央位置。

  一个印度女人被甩上了床,哈维德紧随而上,引得床板剧烈震动,哈维德动作粗暴,女人几下被撕扯得一丝-不挂,不知是怕的还是冷的,雪白的身体抖个不停,阿西懵懵懂懂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反抗,却被摁得更死。

  哈维德解开裤腰带,扯开女人的腿,没任何前戏,横冲直撞进去,女人叫得撕心裂肺。

  阿西对性-事的认知,就这样来得简单粗暴。

  哈维德自信又得意,逞威的时候不忘询问阿西这角度看得清不清楚,铁床地动山摇,女人的腿时不时击打阿西的头部,阿西不认输地始终睁着眼,盯着男女结合的部位,哈维德进进出出,黑乎乎的,丑陋而狰狞。

  哈维德狂妄的笑声又响起,他脱掉上衣,肌肉莽结,阿西把他定义为粗鲁恶心的畜生。

  这种屈辱每天都在发生,哈维德什么时候欲望来了,就扯上一个女人,摁住阿西,但哈维德的变态绝不止于此。

  某天,哈维德向阿西展示他的杰作——一个被割过礼的女人。

  这和阿西见过的其他女人不一样,那处平整异常,成一条直线被针线缝合,留的小孔也被缝上了一点,周而复始的撕裂与愈合使得惨不忍睹。

  哈维德没有耐心去打开那小孔,惯例地横冲直撞,女人奋力挣扎,加之不会产生快感,疼得大喊大叫,几下疼晕过去,哈维德比往常辛苦,也比往常兴奋,他的快乐永远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事后,哈维德兴冲冲地告诉阿西:“明天我就找人给你行割礼,我想沙狼会感激我的。”

  阿西啐了他一口唾沫:“呸!”

  第二天,哈维德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炮火打断了。

  中印冲突持续升级,这天,印方的大批战斗机和武-装直升机朝这里飞来,投下无数炸-弹,在猛烈空袭下,不过几分钟,哈维德部队已死伤过半。

  逃亡的紧要关头,哈维德却被阿西绊住了手脚,阿西的身手比他想象的好,原来这些日子都在扮猪吃老虎。

  阿西身小,终敌不过哈维德,被他从身后死死勒住了脖子,哈维德十分气恼:“知不知道沙狼丢了我这个生意损失有多大?看来你不需要见科恩上校了。”

  炮火连天中,阿西因缺氧脸色发青,眼珠外翻,她保持最后一丝理智,摸出腰间的刺刀,使尽全身的力量,身体向上弹起。

  阿西手中的刺刀噗一声刺穿了哈维德的脖颈,血喷出的霎那,一枚炸-弹在远处空中爆炸,房子被气流冲塌一半,阿西也受波及晕死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视线模糊,耳鸣作响,阿西从哈维德有些变形的身体底下爬出来,摇摇晃晃虚步走在废墟间。

  此时炮火停息,余下零星枪-战,阿西漫无目的地走,鼻血一串一串地掉,她缓缓抬起手接了一把,没等看清,人往后轰然倒下。

  一切都变得缓慢,她缓慢地呼吸,缓慢地眨眼,空中硝烟滚滚,阴云蔽日。

  她杀了哈维德,断了沙狼在巴基斯坦一连片的生意,砍了他一半的手脚,她让沙狼为他对她父亲的侮辱付出了代价。

  她再没有活着的意义。

  阿西嘴角有淡淡的笑,她终于要死了,死在这样一个天气里。

  她听不见的是,枪声越来越密,越来越近。旁边有人弯腰从倒塌的墙垣间快速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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