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儿突然脸色一寒,手上已多出一把长剑,剑锋直指皮阳,她语气冰冷道:“子馨为你不顾一切,你却枉负她一片深情,甘做朝廷走狗,我今日便杀了你,省得子馨妹妹受你蒙骗。”
皮阳跨前一步,用胸膛抵住剑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有没有蒙骗子馨另说,二小姐说我是朝廷的人,可有凭据?”
“难道不是么?”李莲儿冷哼一声:“樱桃井突然而至的陌生人,无故施以援手的火器高手,让刑部赦免通敌罪名的通天手段,还能轻易识破我等行藏,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你是朝廷走狗,我猜,你是皇卫吧?只有皇城司的人才有这种本事。”
“哦?既然你认为我是朝廷的人,适才又察觉到我的存在,为何还要把意图购买火器这等绝密之事说出来呢?”皮阳大概猜出自己行踪暴露的原因了,他现在更好奇李莲儿刚才为何没戳穿自己。
李莲儿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说与一个死人听又何妨。”她说完眼神飘向远方的一盏渔火,正是小丫头所在的位置。
皮阳知道面对李莲儿这种刚愎自用的人,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他退后一步,自顾地脱下湿衣拧干,然后又套在身上,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李莲儿沉默良久,拉回视线叹了一口气道:“她以后会嫁人,会生子,会无忧无虑的一直到老,只是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皮阳不知道李莲儿有什么方法能让小丫头忘了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一切都与你无关”。他心里很痛,也很愤怒,不过神色很平静,只是淡淡道:
“今日我若不死,明日便是齐云寨所有贼寇的忌日。”
声音很淡,但语气里透出的杀气却直直打在李莲儿心里,仿佛看见了寨子里尸横遍野的景象,只令她心寒胆颤,不过这也更加坚定了她除掉皮阳的决心。
两人都不再言语,周围空气瞬间凝固。
颗颗水珠从皮阳的发梢滴落,他凝神注视着对手的举动,眼睛的余光却在观察自己与船舷的距离,李莲儿似是看破了他的心思,不给他丝毫反应的时间,脚下一点,身形暴起,剑尖直往皮阳心窝扎去,那式子快如蛇信,皮阳急急后退,却是撞在了身后的船舱棱骨上,身形停滞的瞬间,剑已穿透了水靠入肉半寸,李莲儿面无表情,手腕一抖,在他胸口横着剌出一道口子。
皮阳顾不得身上的剧痛,趁那剑刃划出身体的一刹那,双脚一蹬船板,往水中爆射而去,只是身体尚在半空中就被重重一击,猛地撞在舱股上,旋即重重砸在船板上,直觉喉咙一甜,鼻孔冲出一道血腥味。
他来不及细想,含着满口的鲜血,双肘撑在板子上,脚尖猛蹬衔架,一下蹿进舱门内堪堪避过背后袭来的长剑,可小腿肚子却被狠狠地扎了一剑,只听滋地一声,血如喷洒,眼前突然一黑,也不知是不是扎到动脉了。
入了船舱,皮阳努力睁开眼睛,见舱内点着一盏渔灯,皮阳想都没想就将其砸向身后布帘,却是刚好砸到刺进来的剑刃上,那渔灯骨架被挑散,铜盏里灯油带着火星子飞溅开,布帘子呼地一下燃了起来。还没等喘上一口气,船尾那头的舱门帘子间又扎进一把单刀,那大汉知道他是趴着蹿进船舱的,所以刀身扎进来的位置很低,皮阳撑地猛地弹起身躯,落下时,用身子压住那口单刀,顺势滚出舱外,大汉手上吃不住下压的力道,只得急急放下单刀。
皮阳滚出舱外的一瞬间,喉咙里闷哼一声,单脚双手使力,身形突然暴起,猛地撞向大汉,那大汉躲闪不及,身躯被撞得连连后退,船尾猛然一沉,他急忙稳住脚步,身子半蹲下来不敢乱动,只得虎视眈眈地盯着侧躺在船板上的青年,待船身稳定再下手。
此时火势蔓延开来,整个船舱都在燃烧,火光冲天,只将周围照得通天大亮,四周的船家纷纷惊骇的望着这边。皮阳刚才已用尽了全部力气,眼下全身无一处不疼,躺在船上动弹不得,他轻轻地抬起头看了看远方,只见小丫头那边的渔火正在迅速接近。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皮阳在心里大喊,终是松开了紧咬的牙关,嘴里的鲜血喷出,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涣散,脑袋重重地砸回船板上,眼中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嘴唇蠕动着喃喃道:“对不起,小丫头。”
李莲儿显然也察觉到了吴子馨的动静,苦于火势挡住了去路,只得在船头大声吩咐道:“宋叔,来不及了,快杀了他,扔进江里。”
那大汉应了一声,不敢怠慢,上前一步,翻过青年的身子,一看这张脸就愣住了,他刚才听见熟悉的名字,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真是镇上的那个皮阳。
皮阳意识尚存,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大汉一眼,心中大惊,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宋江的父亲——宋刚!
他张开嘴正要蠕动,宋刚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眼神瞄了瞄船头,示意他别出声,然后踢断渔船衔梁,取过麻绳一头绑在衔梁上,一头绑在皮阳腰间,旋即将他拦腰抱起,重重地扔进了江里。
“不要!”吴子馨撕心裂肺地哭喊声传进耳朵,这也是皮阳入水前听到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