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阳仰天大笑三声,神色轻蔑道:“辱骂你便是辱及先皇?好大一顶帽子!庄子云:故有貌愿而益,有长若不肖。太祖爷早看出你内心骄溢,心术不正,故让你多行益,修德行,先皇已故去十七载,尔却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教诲,既无德行,又无操守,亏你还站在这里教书育人,简直厚颜无耻!”
“你---你---”孔轼听他将自己说得一无是处,瞪圆了眼珠怒视着皮阳,捂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瞪我也要说!”皮阳冷哼一声:“你德行败坏,学识浅薄,连太祖赐你封号的意义都不知晓,却整天把先皇挂在嘴边,毫无敬意,要说谁辱没了先皇,那便是你这个老东西!——诶,我还没说完呢,你退什么?”
孔轼活了六十余年,哪曾受到过这般侮辱,顿时气血翻涌,只觉天旋地转,踉跄着连连退步,眼看就要倒地,护院大惊,急忙撵上前扶住了他,孔轼脚下一软,缓缓地倒在了大汉的怀中。学子们纷纷围了上去,惊慌的大喊着老师。
呸,还国学大家呢,这就受不了了?心理素质还太差了!皮阳见孔轼昏厥了过去,并无半分愧疚之心,只是心里有些叹息,这等道貌岸然,心胸狭隘之人也能传道授业,他还能说什么?国家之不幸,社会之悲哀啊!这些所谓的才子才女们在这种环境下熏陶,若是今后登阁入士,由他们搬弄朝纲,很难想象这天下会是怎样一种光景。
说到底,天下之事,关老子屁事!还是多挣些银子,跟小丫头没心没肺的生活才是正经。皮阳看了看围在孔轼周围的学子们,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就走。
“皮兄等等我!”田颜伊回头看见皮阳正往院子外行去,几步撵上他:“我跟你一起走。”
皮阳笑道:“田兄不去服侍孔先生,却众目睽睽之下跟我一同离开,今后在书院里何以自处?”
田颜伊虽是个书呆子,却也不傻,若是今日不走,肯定会受老师与同窗们的诘难。他叹了一声道:“孔先生已醒转过来,不才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我今后不会再来书院了。”
“什么?”皮阳一惊:“田兄,可莫要行孟浪之事,若因今日之事耽误了你的前程,小弟心中难安呐!”
田颜伊摇头苦笑道:“跟皮兄没有关系,是不才刚刚自己决定的,与其在此听孔先生日复一日讲同样的内容,还不如回家自学。况且今日我自己遭受同窗们的耻笑不说,还连累娘子无端受辱,再来此地,恐寒了自己的心,也对不起娘子。”
他这种情况要放在自己那个世界,属于校园暴力,长此以往,容易产生自卑心理,眼下田颜伊已有些自闭的苗头了。皮阳点点头道:“小弟支持田兄的决定,我瞧那姓孔的老头也没什么真才实学,回家自学还可省下银钱贴补家用呢,相信嫂子也会支持你的决定。”
田颜伊听了有些不悦道:“怎么,皮兄也认为我家娘子如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
皮阳一愣,同样是权贵人家子弟,人手一台专用座驾,偏就你没有,难道不是你家娘子舍不得铜钱么?
田颜一看皮阳脸上的神情,顿时怒了,大声道:“他们知道什么?”旋即满脸悲愤的说起了家里的事情。
原来田颜伊从小不得父亲欢心,父亲将他留在原籍放任不管,自父亲调任珍州至今,还是在送田颜伊祖母的遗体返乡时,他父子二人才得见一面,连田颜伊成婚之日,父亲都不曾露面,只是继续每月往家里寄些银钱。
田颜伊的娘子虽为一介女流,却生得一身傲骨,进了夫家后,将父亲给的银钱存于长辛库,一分未动,还说若有朝一日得见父亲,定要分毫不差的交还与他。
家里放弃了这唯一的生活来源,娘子便在外面做起了女工养家,田颜伊体谅娘子的辛苦,数次提出结业回家自学,娘子不肯应允,还嘱咐他一定要考上举人,为家里争口气。
几年来家里捉襟见肘,田颜伊将娘子每日给的生活费偷偷攒了起来,中午饿了,就趁娘子出门时偷偷回家吃一个冷馍馍,时日一久,邻居发现了这个秘密,不久之后,县城里的人便传他娘子是个悭啬婆。
皮阳听完险些掉泪,太他妈感人了,说什么也得帮帮这对苦命夫妻!他抱拳道:“田兄,对不起,是小弟先入为主了,你放心,以后我罩着你,谁欺负你,我就揍谁,你等着,我再去打一顿范轩给你出气!”说完拔腿就凶神恶煞的往学子堆里走。
田颜伊吓了一大跳,赶紧拽着他死命的往后拉:“皮兄,皮兄,切莫鲁莽!”
皮阳大喝道:“你放开我,我去揍他狗娘养的!”
这一声吼甚是响亮,学子们心中大骇,以为他要对老师不利,纷纷上前将孔轼挡在身后,愤怒的盯着皮阳,范轩倒是冲他友好的笑了笑。
皮阳愣了一下,心道,冲老子笑是什么意思,怕挨揍啊?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回头苦着脸道:“田兄,我下不去手咋办?”
田颜伊大喜过望,抹了一把冷汗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此时肖瑗走了上来,对着皮阳一福身,轻声道:“皮大哥,今日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求你不要再与老师起冲突了,若皮大哥肯就此离去,瑗儿感激不尽。”
“谁说要揍你老师了?”皮阳苦笑着摇头道:“我一个粗野之人再野,岂会殴打一个老头子,肖小姐你多虑了。”
“那你方才....”
“方才准备打那小子!”皮阳一指范轩,范轩脸色一白,正欲逃遁,只听皮阳又道:“不过现在又不想揍他了。”
范轩抹了把冷汗,心道,幸亏冲他笑了。
肖瑗也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既如此,还请皮大哥.....”
皮阳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今日还是专程为寻肖小姐而来,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我这便离开---田兄,我们走!”他说完扭头就走,背影有些落寞。
田颜伊现在可是把皮阳当成挚友,听了他的招呼,也不向同窗们告罪,头也不回的跟着他离去。
皮大哥方才说专程来寻我的?难道他也倾心于我?肖瑗怔怔的站在原地,被皮阳刚才的话撩得心脏噗通乱跳,一时间竟忘了叫住他。回过神刚要呼唤皮大哥,只听老师厉声喝道:“贼子休走,今天若是不把话说清楚,老朽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