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阳闻声没入草丛隐蔽起来,抬眼一瞧,只见袁捕头举着火烛在前方引路,后面跟着一个壮硕的浓髯大汉,想来应该就是那庞统领了,二人脚步急促,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这种小巷子极容易被跟踪,那大汉甚是谨慎,不时回头张望,刚从草丛摸到拐角处的皮阳赶紧缩回脑袋,不敢再次露头,他想了想,反正这二人还会回到这里,不如就在此地以逸待劳。
他再次藏进草丛里,不敢弄出一丁点动静,那早餐店里可还有一个留守的人。
皮阳早前也想过把袁捕头点了,可如今有了肖瑗这一层关系,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姓袁的被抓了不要紧,但势必会牵连出肖家,私通贼寇这种谋逆的大罪,即使不株连九族,至少也是个满门抄斩。
若想要保住肖家,看来只能悄无声息地处理掉那姓袁的了。皮阳思量着等了半晌,忽听前面传来一阵叩门声,先是一短三长,接着一短,最后两长一短,极有规律的重复了两遍后,店门吱呀一声的开了。
他赶紧缓缓靠近木板竖起了耳朵,关门声过后,只听来人低声道:“元伯,少爷让小的来跟您说一声,码头那边诸事已妥。”听这声音,约莫是一个少年。
“好,你去通知少爷,我们一会就过去。”
“哎!”
那少年应了一声正要走,肖柏元叫住了他:“等会儿!”屋里沉默了片刻,只听肖柏元又道:“庞统领是生脸,不宜跟我们一起走,你通知了少爷就立马回来,然后带着庞统领先走,要装作互相不认识,知道吗?”
“元伯您放心,小的记住了。”那少年说完就匆匆离开了,肖柏元关好门后,屋里瞬间沉寂下来。
也不知道袁捕头两人会不会原路返回,皮阳便躲回草丛里继续等,心道,这肖柏元想事情面面俱到,以前哪像个跟班,倒像是一个出谋划策的师爷。
蹲了不到半刻,前面又响起规律的敲门声,是那验货二人组,庞统领说货已验得,可以着人前去取货。
屋里三人又低声商量了一会,那报信的少年也去而复返,肖柏元不放心,又嘱咐了几句,便让少年带着庞统领先走,他自己则锁好了店门,领着袁捕头叫人去了。待脚步声远去,皮阳蹿出草丛,出了巷子拔腿就往大市方向疾步而去。
往前行了一阵儿便至繁华地段,灯光下的寥寥行人中,两个一壮一瘦的人格外谨慎,二人隔着一段距离,却迈着相同的步伐,行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着青衫、头戴小帽的少年,后面跟着一位浓髯大汉,正是齐云寨的庞统领。
皮阳往右手边打量了一眼,再走几步就是李宅,宅子对门是大市,过了大市就是市舶司,从脚下此地一路往前,并无可供藏身的小巷子,他缓了脚步,不敢靠得太近。
过了大市,前方两人并没有在市舶司门前停留,而是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旁边的酒肆。皮阳赶紧追了几步,路过对街往酒肆里瞄了一眼,柜台里有掌柜,酒桌上有酒客,行间有穿梭的活计,大厅里唯独没有那少年和庞统领。
他往前走了几步,见离酒肆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巷,便闪身钻了进去。七拐八拐之后,来到巷子尽头,皮阳贴在墙边探出脑袋瞧了一眼,江岸往东十米处是箭楼,上面亮着渔火,不见有人站岗,只有从板缝间滴落的不明液体和震天的呼噜声。
箭楼前方是江岸,左边是江岸的断面,断面下边是港口,他静步来到箭楼下的暗处,背靠着身后的院墙探头看向港口,只见到处灯火通明,那些看守港口的士兵早已不见,渡头上站着几个迎客的姑娘,还有进出各个花船的嫖客。
忽听港口的值厅里传来一阵叫好声,旋即又哄闹起来,屋里众人纷纷高喊着:“钱副尉,再来一碗!”其中一人喊得尤为响亮,听声音是那肖家少爷,看来港口无人看守,便是他的功劳。
值厅喧闹间,有打偏房走出一人,皮阳定睛一瞧,正是刚才消失不见的庞统领,只见他径直走上渡头,一个姑娘立刻迎了上去:“大爷,你来啦!”,庞统领哈哈一笑,在姑娘的臀间掏了一把,然后上了一艘花船。不过多时,船尾杆子上便升起了一面白旗。
皮阳吐血,我日,跟老子一样的操作?
在岸上观望了一阵,没瞧见异常,他视线转向远方,一只挂着白布的小渔船停在渡头正前方的远处,船头渔灯下,一个身披黑袍的人正在夜钓,只是好像没什么耐心,钓钩被换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到后来,那人干脆抄着鱼竿狠狠地拍打水面。
看见这一幕,皮阳险些笑出声,这丫头还真是社会人,一个字:暴躁!
正哑然失笑间,一只突然出现的小船挡住了视线,皮阳立马缩回暗处,只见那小船在渡头不远处徘徊,大概是在观察港口两边的箭楼上的士兵。
小船徘徊两圈之后,便缓缓靠近渡头,在庞统领上的那艘花船旁边停了下来,船家放下摇桨,立在船头敲了敲花船的船舷,只听一声轻响,异象突现,船家所敲之处缓缓打开一道矮门,那门大概处在中仓位置,庞统领探出头往箭楼方向看了看,旋即蹲下身子轻轻跳上了小船,不敢多作逗留,两人一起摇桨,快速驶离了渡头。
皮阳视线一路跟随,看清了那小船的去向,估算了一下距离,虽然自己可以在水下憋气三分钟,但是肯定潜不到预定点。他在心中迅速理了另一套方案,然后在箭楼上的呼噜声中攀岩而下,旋即潜入水里,朝自己的小船游去。
估摸着差不多到地方了,他轻轻浮出水面,伸手正好触到船舷,好在有江水拍打船舷的掩护,才没吓着小丫头。皮阳不敢发出太大声响,扶着船舷轻唤了一声:“子馨,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