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阳划着小船自东往西一路沿岸观察,只见堤岸高二丈,足有两层小楼之危,乃县城南面的天然屏障,而且岸上百米一岗,寻常人想要由江岸进城,极有难度,唯一可以毫不费力进城的港口,亦有团练营兵丁把守,但在皮阳眼里,这些都是小意思。
港口位于大市西侧,占地不宽,只有一条约百米来长的渡头,渡头两边停满了官运大船和供人游乐的花船,小渔船只能于东西两门的小码头停泊,皮阳在渡头的远处观察了一阵,便划着小船离开了。
一直来到西门的江岸边,也没寻见其他可以入城的地点,正往回划船间,只听一阵暮鼓响过,城门楼有人高声唱喏:“戌初,城门闭!”随着城门厚重的关合声,除了北岸花楼的灯火、江面之上的渔火,县城大半都已笼罩在黑夜之中。
皮阳不敢耽搁,吹灭了鱼灯,将小船往回划了一截,停在岸边的背光处,进船舱迅速换上蛟皮水靠,外面套一身黑布短衫,出得舱门,嘱咐了小丫头几句,脚下一蹬船檐,攀着堤岸凸起的石块就爬了上去。
他手扒在岸沿上,探出半个脑袋左右瞧了瞧,在城门关闭不久,守岸的士兵也撤去了一般,百米一岗变成两百米一岗,北岸东西两头不比中段繁华,阁楼之上映出来的灯光极是微弱,五十米开外谁也瞧不见谁,见此处无人经过,皮阳手脚并用,蹭一下就蹿上了岸。
船上的小丫头见相公消失在了黑夜之中,便照着他的吩咐,点上渔灯挂在船头,又在小杆子上系了一块白布,然后披上黑袍,头戴斗笠,划着船来到了渡头正前方的一片水域,将小船停稳后,她压低了帽檐,拿出鱼竿,装模作样地钓起了夜鱼。
渔民出海之后,船与船之间一定要保持距离,这既是船家之间的默契,也可以说是渔民必须要遵守的规矩,道理也很简单,你不能到别的船旁边撒网,断人财路,也不能去钓鱼者的船边,惊跑了鱼儿。在夜里点上渔灯挂在船头,就表明船主人正在作业,别的船便不会靠近,不过皮阳还是让小丫头掩去了身段,遮住了容颜,万一有那不懂事的,划船经过,瞧见这般美貌的小娘子,难免起歹心。
吴子馨无聊地晃着鱼竿,鼓着小嘴吹口水泡泡,一会将鱼钩抛到这儿,一会又抛到那儿,她不懂为何要来江上打探齐云寨的消息,也不知道相公现在干什么去了,像这种大事,皮阳不说,她也不会问,只要无条件的相信相公就行了。
皮阳上了岸,穿过小巷子来到大街,也不用背人了,他一路大摇大摆地走着,左右观瞧,一边灯火通明,酒肆间门庭若市,青楼里莺歌燕舞;而另一边则寥若星辰,店铺关门闭户,行人形影相吊,以正街为界,南北两区,两个世界。
过了县衙,不一会便到了肖家的早餐店,只见店门紧闭,抬眼一瞧,二楼三楼亦不见灯火,也不知道那袁捕头有没有来过。
皮阳左右扫了一眼,见无人经过,趁夜由小巷来到店铺后面,照着早上的方法,又悄默声地蹿上了三楼,阳台门早已关闭,他蹑手蹑脚地靠近,耳朵贴在门仔细聆听,听了半晌也没听见一丝动静。
靠,难道老子来晚了?皮阳心里暗骂,酉时末只能算是傍晚,戌时过后才算晚上,你俩约好了晚上碰头,眼下要么早退了,要么迟到了,真他妈不讲信用!
暗自愤懑了一会,正要蹿下去,忽听楼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皮阳顿住脚步,紧贴在墙边不敢乱动。随后一阵细小而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似有人正往楼上走,他分辨着那脚步声,断定来人有个四个。
那四人上了三楼,便立刻灭了火折子,一阵寒暄之后,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袁头,是这样,我爹和齐云寨的人已经谈妥了,而且李二小姐也知道最近风声紧,考虑到眼下的风险,她愿意加到三千两银子。”
“那太好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多亏员外牵线,肖少爷你放心,还是按照原来说好的,银子到手,五五分账。”这声音皮阳很熟悉,正是那袁捕头。
那年轻人咳了两声,语气有些尴尬:“袁头慎言,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齐云寨的庞统领。”
黑暗中也谁看不见谁脸上的表情,但想想也知道,袁捕头此刻定是臊得难以自处,哪有当着客户的面与合伙人商量着怎么分赃的?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