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正月十五的时候离京城都还有三百多里,又是元宵节,大家都没心情赶路,便歇在一县城的客栈内。
因是元宵节,客栈为歇脚的旅客准备了元宵。童书颜自小不爱糯食,将自己的那一份给了雅兰,自己到院中散步,不曾想遇到了同样出门散步的李罄。
李罄见了童书颜,点头淡淡一笑算是行礼。童书颜看着他,心中喜欢,便主动开口问道:“李相公不吃元宵?”
“用过了,出来消消食。”李罄淡笑道。
童书颜点点头,“今日元宵节,外边有灯会,相公可以出去走一走,以解思乡之愁。”
“桂生还在吃元宵呢,我们待会儿再去。”
童书颜哦了一声,福了福身子算是告别。
李罄躬身还礼也没说什么。
……
要说这元宵灯会,过得可谓是比元旦还要热闹些,毕竟在这日里,不能轻易出门的闺阁女子与妇人都能得以出门赏灯,街上或是三五好友或是夫妻同行赏灯,可谓是一件乐事。
雅兰吃过元宵,从行礼中找出意见白绫袄给童书颜换上,说是穿上白绫袄去走百病,能消除百病。主仆二人皆穿着白绫袄上街,管家派了两个家奴在身后跟着。
街上流光溢彩,游人如织,街道中央扎了一个大灯楼,供游人参观赏玩。
童书颜买了只荷花灯提在手里,转眼又见猜灯谜的摊子,她拉着雅兰上前,交了五问钱便上前去选灯谜。
老板摘了一个谜面给她,“高山之上一间屋,一心修道无旁骛。”
“是个密字。”她笑着对老板道。
“姑娘好学识。”老板夸赞道,取下礼品交给雅兰拿着。
雅兰抬头,见挂在正中央的红色灯笼,笑着对童书颜道:“姑娘猜猜这个,我见奖品是个琉璃的宫灯。”
童书颜随着雅兰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一柚子大小的琉璃宫灯,罩上还嵌入了梅花的花枝,就连流苏上都做得极为精致。童书颜见了也极为喜欢,忙让老板取来谜面。
“姑娘,猜这个谜可要二两银子。”老板笑道。
闻言,童书颜不禁瞪大了双眼,“二两?”
“对,二两。这是小的今晚镇场之物,况且您看看,这个是琉璃宫灯,光是去买也不止二两银子。”
童书颜有些纠结,二两银子,差不多是她一个月的花销了。
“其他奖品也不错,姑娘若是觉得贵了,再看看其他的。”
她看着那宫灯,心中百般纠结,若是赢了这灯回去,父亲定说她败家不可,更何况还不一定猜中谜底。心中一权衡,觉得十分不划算,抬眼就要对老板说不猜了,便是一阵风吹来,那宫灯随风摇曳,流苏上的银铃叮叮作响,听得她又是一阵不舍。
“雅兰,给钱。”她咬牙狠心道。
“姑娘,要不再考虑考虑?”雅兰看着自家主子,犹豫再三。
“给钱!”她再次催道,怎么她一个户部尚书家的小姐,还拿不出二两银子?猜不出来莫非就是一月不出门而已,父亲还能将她饿死了?这样想着,心中越加笃定,从雅兰手中拿过钱袋,将二两银子放在老板的案几上。
老板看着她笑了笑,“冲姑娘这份果断,若是您猜中了,这灯在下就送你了。”
“当真?”她一脸惊讶地看着老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着便转身取下谜面,放到桌上,围观的人全都挤上来看究竟是什么谜面,竟然值二两银子。只见红纸黑字的谜面上写道:“穿珠引线。”
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穿针引线知道,这穿珠引线是个什么意思?而看到谜面的那一瞬间,童书颜就觉得完了,二两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连个响儿也没听见。
她深吸一口气,佯装淡定地问老板要来纸笔,做出一定要把谜底猜出来的架势。
老板笑了笑,让她先写着,转而招呼其他客人。
穿珠引线,她极力思索着,在纸上写写画画,拆字合字,都想尽了,却没有一点头绪。琢磨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她终是想不出来,悻悻地放下笔对老板道:“这二两银子可以让你几个月都不用出摊了。”
“多谢姑娘照顾生意。”老板笑着对她拱手道,“若是今晚猜到谜底可以再来。”
“不来了,再来嫁妆都要输了。”她无奈笑道。
闻言,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猜输了字谜,她对其他事都兴致缺缺,逛了一会儿便准备回客栈了,恰逢李罄也从外回来。
二人淡笑点头算是行礼,雅兰礼貌性地问桂生玩得可开心,桂生笑着说柿饼很好吃。
闻言,童书颜掩唇轻笑,忍不住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家二爷带你去吃什么好吃的呢。”
听她提起自己,李罄也接话道:“他一连吃了七八个柿饼,还能吃下什么。”
闻言,童书颜笑得更深,叮嘱道:“吃了柿饼切勿再吃酸的了,不然会肚子疼。”
桂生笑着说谢童姑娘,转而问她今晚可遇着什么有趣的事。
而说起这个,雅兰就一脸心疼,“一点也不好玩。”
这一说,便又勾起了童书颜不好的回忆,叹了一口气,感慨得很。
“怎么了?”李罄忍不住问。
“猜灯谜,没猜中谜底,白花了二两银子。”她一脸惋惜道。
“什么谜面?”听她一说,李罄倒是来了兴致。
“穿珠引线,打一字。”
“竟有这样的谜面?”闻言桂生不可置信地看着童书颜,“不是只有‘穿针引线’吗?”
“是啊,所以我用了好几种办法,都没猜中,李相公您可知道?”她抬眼问李罄。
李罄皱眉思索着,“穿珠引线?”
“对,穿珠引线。”
李罄看了她一眼,凝眉想得入神,恰逢客栈小二见几人回来,忙问需不需要吃宵夜。
“有什么吃的?”雅兰问道。
“厨房炖了排骨,若是姑娘要,小的这就给您端到房中。”
“我们也要一份,二爷,您要吗?”桂生抬眼问李罄。
李罄看了他一眼,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转而多童书颜笑道:“应该是个‘缘’字,缘分的缘。”
“缘?何解?”
“缘,衣纯也。从糸(mì),彖(tuàn)声。糸,细丝也。彑(jì),豕之头也。豕(shǐ),彘也。在下听闻上古之时,若要结两姓之好,可是要用丝线系于豕头之上,表示定情和婚配的信物。而那个‘穿珠引线’的‘珠’字,应该就是‘猪’的谐音。所以,‘穿珠引线’说的应该就是姻缘的‘缘’。”
“这也太难了吧!”童书颜一脸震惊地看着李罄,“怪不得那个老板信誓旦旦地说猜出谜底将钱退给我。”
“做生意的,自然唯利是图,他料定你猜不出来,哄骗你呢。”李罄笑道,“下次别被骗就行了……”
“雅兰,我们再回去,定要将那个琉璃灯拿回来!”
李罄话未说完,童书颜便拉了雅兰出门,拦都拦不住。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转而上楼休息去了。
且说童书颜,拉着雅兰回去的时候,那老板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了,雅兰将二两银子拍在案几上,一脸兴奋地问道:“老板,您之前说的,猜出谜底不收分文,现在这个可还算数?”
老板见“财神爷”上门,笑道:“自然算数。”
“谜底我们猜到了,穿珠引线的谜底是个缘分的‘缘’对不对?”雅兰一脸得意道。
老板脸上的惊得下巴差点都掉在了地上,“姑娘怎么猜中的?”
“猜中就猜中了,”雅兰将那二两银子收进袋子里,“快将灯取过来。”
老板叹了口气,一脸心疼地将灯取下来交到童书颜手中,“这灯真的不止二两银子,送给姑娘,也算是缘分吧。”
童书颜笑着将灯接过来,“什么缘分,这算是我花钱买来的。”
老板也是笑,“在下请教了许多秀才,才编出这么个谜面,不曾想还是被破了,看来破底之人比秀才还要厉害呀。”
“举人当然比秀才厉害了,”童书颜笑道,“说不一定还是状元郎。”
“那就恭喜姑娘了,得与未来的状元郎结缘。”老板笑得真诚,“敢问这状元郎姓甚名谁,将来我也好对外说状元郎猜过在下的谜面。”
童书颜一愣,有些不好意思道:“老板误会了,我与他只是相识而已。”
“只是相识也无妨,若是因为这个‘缘’玉成二位姻缘,在下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闻言,她心下一跳,咬了咬唇也不知说什么,谢过老板便拉着雅兰走了。
雅兰见自家主子面含春色,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惹得童书颜一阵羞恼,“你哦什么哦!”
“我哦什么,姑娘应该知道呀。”小妮子笑兮兮地看着自家主子,“这个琉璃灯可就是见证呀。”
“瞎说什么呢!”
“我可没瞎说呀。”雅兰仍是笑,拉住童书颜的手,“我看姑娘与李相公郎才女貌,实在是般配得紧,若是他考上了进士,提亲的还不得把他家门槛踏破?姑娘可别假装矜持了。”
童书颜听着,脸上一片绯红,转眼看着雅兰,却又有些担忧,“也不知他是否婚配。”
“这倒也是。”说起这个,雅兰也有些泄气,“我帮你去打听打听?”
她看着雅兰想说好,却又不敢,万一他真的成亲了可怎么办?还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吧。“还是算了吧,等他会试过了再问,现在总觉得不合时宜。况且,这样会显得我们一点也不……矜持。”
雅兰想了想也是,“回京再说。”
“嗯。”
那夜里,为了李罄是否婚配这事,童书颜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