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白轻轻的把睡着了的孩儿递给希娘,希娘给她放在床上,用厚衾给她盖上,这天是愈发寒冷了。
当初云知白见她离产下孩儿的预产期越来越近,强烈坚持要去云锦城的城内买木炭和铁熏炉,自己还反对过几日,云知白只是说就算自己少吃点,也要给她娘俩置办起这取暖的熏炉。
以往日子只有他们俩人之时,每年到了深秋冬日只是多盖几床被衾而已,在寒冬腊月倒是冷的哆哆嗦嗦,但也不至于冻坏人,两个铁熏炉价格倒是不贵,但是木炭却不便宜。
一个冬天所需的木炭价格都够她和锦文十天的嚼用了,不过自己虽反对,到头来还是拗不过云知白,他说天气慢慢冷了,自己又是月子期间。
有了木炭铁熏炉,今年这个冬日肯定是要比以往温暖的多,现在深秋还好点,要是遇上下雪霜冻之日,床上就是盖再多被衾,屋内还是冷冰冰的。
“希娘,曦儿睡了,那你也好好歇着,我先出去喝口胡麻粥,喝完了我就把大黑杀掉煮了,中饭给你加餐,只不过啊,这大黑实在难抓,贼得很,好似听得懂我的话,昨晚我都劝它了,今日还是不肯乖乖就擒,我早上都抓了许久,还是抓不着它,所以午饭要是吃不成,那只能晚上等它睡着了我再去偷偷逮它了。”云知白想起那跑的飞快的大黑就头疼,白日抓不着,只能等晚上再另找时机了。
“知白,我可以教你一个好办法,你现在到院子里去看看大黑,它肯定还在老地方,槐树下的土里吃虫子,你若无其事的走过去,一定要装作不在意,让它误以为你只是走过去而已,它会看你一眼,见你只是走过去之时,它肯定又低下头去吃虫子了,这时,你的机会就来了,你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过去给它抓住,这可是我抓公鸡的独门秘籍,这就传授于你吧,往日都是我来抓,你这第一次练手,肯定得多操练几次,毕竟那大黑你也知道,在这么多公鸡母鸡当中,它最贼了。”
“那我就照娘子的办法试试看,若是早上抓到了就午饭吃,要是下午抓到那就晚饭再吃,反正今天大黑是难逃一劫了,希娘你昨日生曦儿元气大伤,今日是得好好补补了。”
云知白边说着边把架子床被褥里的汤婆子拿出,里面的热水已经冷了,出去给这汤婆子灌好热水再给希娘拿进来,让被褥里面再暖和一点。
云知白手拿食盒和冷掉的汤婆子,推开门出去,天已经大亮,日光穿过院子里葱葱郁郁的大树缝隙中,密密麻麻的撒下来,像张网一样铺满整个院子,整个院子顿时明亮了起来,母鸡率领着小鸡已经在院外的菜地里撒欢刨土吃虫子了。
大黑还是老样子,钟情于槐树之下的那一堆泥土,在那里用鸡爪刨呀刨,妄想找出几条虫子,其实那里根本就没什么虫子,奈何大黑钟情于槐树,每日都喜欢去槐树底下呆一会。
云知白看着大黑那活蹦乱跳的样子,想着等会它就要被割喉,热烫烫的躺在沸水里之时,又有点于心不忍了,不过这就是大黑的鸡命,总不能养它一辈子。
他边想着边感慨着走到庖厨里,先把汤婆子灌满开水,再把盖子盖紧,给希娘送去屋之时,希娘已睡了,他把汤婆子放到希娘被褥里的脚下就出了屋。
云知白又去锅里盛了碗剩下的胡麻粥,边喝边想,这大黑,是清炖好呢,还是红烧好呢,要是用炭火烤出来更美味,不过希娘坐月子,还是以清淡点为主,就炖吧,清炖大黑鸡。
云知白吃完了早饭又收拾好碗筷,走出庖厨来到院子里,果然,大黑还在槐树底下悠闲地左脚刨刨土,嘴巴啄啄泥,他假装没看到似的走过去,大黑敏捷的看了他一眼,发现没有危险就又低下头去啄土,说时迟那时快,云知白一转身就抓住了这翁中之鸡。
希娘所教方法确实好,这不,大黑正在他手上扑棱扑棱着翅膀,嘴里咕咕叫的挣扎着,一双眼睛凶狠狠的盯着云知白,云知白可顾不上它的眼神,径直走向庖厨,拿起菜刀,眼睛眯成一条缝,朝大黑脖子抹去。
霎时大黑脖子鲜血直喷,没想到大黑虽被抹了脖子,却还在那里扑楞,鸡血溅的地上到处都是,云知白立马手忙脚乱的把大黑脖子按在大碗中。
大黑又扑楞挣扎了最后两下,云知白给它睁着的鸡眼闭上,大黑从此永别了他最爱的槐树,结束了它的鸡命。
云知白把溅到地上的血用破帤擦干净,平日里这杀鸡杀鱼的活还是希娘做的顺手,每回见到希娘刀落手起,快刀斩乱麻般的利落干脆,地上干干净净的,自己看着觉得并不难,但是自己真的来做,还是免不了手忙脚乱一番。
看来,这平常的家务活看着简单,实则繁琐辛苦,这日后,可得好好多帮希娘分担着点,自己虽也下厨,但也是书院放例假,为数不多的日子,这几年,还真是亏了希娘跟着他过了这几年的苦日子,像大户财主家,根本就无须自己动手干活烧饭。
待地上收拾干净,云知白又烧了开水,给大黑洗了个热水澡,接着拔光大黑身上的鸡毛,把大黑收拾切好就到了午时,锦文把大黑放在大铁锅里炖上,不一会儿香喷喷的味道就飘了出来。
“希娘,曦儿,大黑来了,今日加餐可得多吃点。”云知白提着食盒,里面装着米饭,大黑还有其他小菜,推开门,日光跟随着他的脚步撒进屋内,一片亮堂灿烂。
屋内有他最疼爱的两个女人,他忽然觉得陪伴,好像就是最好的心意,说到心意,云知白想着明日便是云锦城的集市之日了,明日可得早起上云锦城一趟。
拿着向舅父预支的月例,给希娘好生买点吃的穿的用的,毕竟,希娘冒着生命危险辛苦给他生下个贴心小棉袄,就这份情,他这辈子怕是都难以偿还。
天还未亮,烟儿和斓儿就已经从东侧房起身了,这是她们做婢子一直养成的习惯,每日到那个时辰,根本不用人唤,脑子自然就醒了过来。
她们把长明灯点起,又把床铺收拾整齐,半夜少将军最后一次哭闹时,烟儿赶忙把他送到三夫人正房内,三夫人给他喂了奶,便留下少将军在房内,再叫她去东侧房歇会。
烟儿换了亵衣,她一向喜素,便从架上拿起一件白色襦裙穿上,再披上圆领对襟的烟灰色窄袖短儒,小脚穿上了一双圆头双履。
斓儿到底是要比烟儿小几个月,她拿了件粉色襦裙,再披了件水绿色短儒,脚穿一双云朵形双履,整个人看着活泼鲜艳,天气渐冷,长衫太薄,婢子们早就都换上了短儒,这样才能在屋外干活时扛得住寒风。
斓儿待烟儿穿好常服,便把她往梳妆台推去,“烟儿姐姐,你快坐下,你想梳个什么样的发髻,斓儿亲自给你梳,今日可是将军府的赏赐日,烟儿姐姐可得好好的梳妆打扮一番,毕竟烟儿姐姐昨夜可是救了少将军的命。”
“斓儿,住嘴,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昨日夫人生产之时你在那里哭我事后还没来得及教训你,现在还敢在这里胡乱说话,昨晚将军交代我们的话你记不得了,我看你今早就抛到脑子之外了。”
烟儿一听斓儿说话口无遮拦,眉头一皱,面色立马沉了下来,声音也随之大了起来,“斓儿,这是将军府,你说话之前定要三思而后行,若是说错了话被他人捏住把柄,可是连你这小命都保不住!今日你在我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无大碍,他日要是在外说漏了嘴被有心之人听去,到时候将军要是怪罪下来,就是三夫人也保不住你!”
烟儿越想越生气,她狠狠的蹬了一眼低垂着头的斓儿,恼怒的背过身坐在梳妆台前,这斓儿现如今说话是越发的随性了。
她只看到将军宠爱夫人,却瞧不见这将军府里的暗潮涌动,夫人们之间的微妙关系,自己可得好生教训她一番,日后若是祸从口出,轻则被赶出将军府,重则尸首都无全尸。
“烟儿姐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一时口快,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了,哎呀,幸好没被外人听去,要是被外人听去,将军知道了……”
站在烟儿身后的斓儿见烟儿姐姐发如此大的火,知道自己这次说话定是犯了大错,她又急又恼,用玉手使劲拍了自己的樱桃小嘴两下,又自觉不够用力,不疼不让自己长记性,又使劲拍打了一下,本就红润的樱桃小嘴瞬时更红了,都稍微肿了起来。
“好了,你切记,少将军自打夫人生下来就响亮啼哭,健康平安,你脑子里心里边记着就行了,何必为难自己。”坐在梳妆台前的烟儿听到后面的声响,转过身抓住了斓儿的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