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任廷攸坐在床上,靠着枕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刚刚还在害怕任廷攸会不会因此迁怒的宫人们,此刻的眼光又偷偷看向了任齐修。
毕竟比起任齐修来说,任廷攸多少还算是有些体面,尽管母妃死的不光彩,不过他还是太子之位,但是任齐修的身上,却还背负着两个人的命运。
一直以来,未曾露过面的任齐修的母妃,以及那个任齐修叛国而逃的亲弟弟,四皇子任齐治。
许是因为当上了亲王的缘故,让任齐修周身的气息有了很大的提升,若非如此,这宫中存在感不强的两皇子,倒是经常叫人难以分辨。
小时候看着别的皇子都有母妃的宠爱,他们虽然知道自己名义上的母妃乃是皇后,可是却屡屡只能看着皇后对任廷尧和无忧兄妹的宠爱,这份爱,永远分不到两人的身上。
“哦,我忘了,若说不要母子分离,只怕三哥,还得去找一找自己的同胞弟弟。”任廷攸在任齐修的伤口之处,更加的撒了一把盐。
任齐修的脸色铁青,面上露不出半分笑意。
却又好似只能如此。
自己,还是比不过任廷攸。
宫人们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具有戏剧性的转折,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能让任廷攸逆风翻盘,不禁对于这个太子,更加好奇了起来。
任齐修一时之间,站起身来有些想走的模样,可是偏偏又顾忌到了皇上,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留了下来。
任廷攸脸上当时还挂着笑,对着莫仇说道:
“这宁亲王也是第一次来我太子殿做客,礼仪不可没有,莫仇,去给宁亲王沏茶。”
既然两人把话说开,此刻各自也都无需藏着掖着,对彼此的厌恶从刚刚的对话之中便可见一二,于是乎任廷攸也放弃了这一句三哥的称呼,反而是直接开口喊着宁亲王。
“太子殿下还真是客气。”任齐修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对着任廷攸的称呼不再是刚刚呢班好似亲密,这个时候,反倒有了些仇视的意味。
这又让宫人们开始担心,这两个人会不会突然打起来之类。
但是好在,莫仇及时应了任廷攸的话:
“是。”
太子殿的主管总归还是留下来了两个,此刻引着莫仇而去。
任廷攸高声道:
“菊花茶去火,此刻正适合宁亲王。”
“属下遵旨。”莫仇说这话的时候,转过身来朝着任廷攸行了个礼,当他路过任齐修身边的时候,嘴角不经意间露出的微笑,让任齐修心中怒意燃烧,莫仇这么做,分明全然就是受了任廷攸的指示,故意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那么自己,一定要在皇上到来的时候,好好参任廷攸一本。
放在桌上的菊花茶始终未曾动过,任齐修终于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来了皇上驾到。
可是皇上直冲着任廷攸而去,对于自己的行礼问候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便是一带而过。
皇上对着任廷攸关切的话语,每一句都戳在了任齐修的心上。
任齐修这个时候有些不明白,任廷攸明明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难道皇上还不打算责罚么。
就算皇上不打算,那么他也一定要提醒皇上。
当任廷攸听到皇上说自己辛苦了的时候,心中的震惊大于喜悦,皇上这是怎么了,突然夸自己,反倒让自己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儿臣无能,没能获胜归来,还请父皇责罚。”任廷攸的聪明之处,便是及时认错。
不管皇上心中究竟是怎么想自己的,但是自己还是要主动认个错才行,也不至于哪天自己说错了话惹得皇上嫌弃的时候,反倒叫皇上怪罪起自己来。
“无妨无妨。”皇上的脸上显示出的淡淡笑意,让任廷攸更加不知道为何如此。
“朕已经派了老六前去和谈,关于最新的战况,他也已经向自己汇报。”
双方苦战一局,最终落了个平手的模样,这个消息任辰霖和随将军自然早就书信八百里加急送到了皇上的桌上,而这样的时机再论和谈,正中了皇上的下怀,相比大幽那边,也早就已经疲惫至极,皇上很有信心,很快便能够重新恢复安定,还大幽和南州一个不必再战火连天的局面。
也许正因为如此,才让皇上今日显得这般高兴的模样,甚至对于任廷攸,这个本该批评的对象,此刻也显得无比宽容。
任齐修在另一边,听到这话也弄懂了原因,当下又感慨起任廷攸着实是运气好来,就连皇上八百年一遇的好心情,竟也能叫任廷攸赶了个正着,只怕今日,皇上对于任廷攸,不会有太重的处罚。
任齐修瞬间改变了策略,既然这个今日打不倒任廷攸,那么倒不如将他累积起来,等到什么时候,彻底可是扳倒任廷攸的时候,这件事,也会成为最有力的佐证之一。
“我南州定能拿下和谈胜利!”任齐修适时的出声,才提醒了别人他的存在。
“嗯,老三所言极是。”皇上看着任齐修的眼神,此刻是满满的信任。
这一点让任廷攸刚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此刻又丢掉了大半。
他不害怕任齐修的虚张声势,可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被他直接登门入室,取得了皇上的信任,这对于任廷攸来说,的确半分不是好事。
任廷攸知道,眼下这件事,虽是遇到了皇上今日心情尚可,对于自己的冲击不是太大,可是朝中又是怎么看自己的,如今他却并不敢想。
任廷攸心中的扭曲,使得他再也没有办法像从前那般抬起头的模样,如今对于一切,都是心存疑虑。
他必须想办法,重新取得皇上的信任和宠爱才是。
不管母妃的事情究竟因为什么,在皇上面前,任廷攸都不能摆出半分的疑惑模样。
任廷攸对于江贵妃绝口不提,皇上似乎也忘了这个自己曾经宠爱多年的女人所在。
如今皇上的心中,装得最重的还是皇后与九皇子,这对母子,成了皇上平日里最爱看的之一。
“这么久以来,倒是辛苦三哥了。”当着皇上的面,任廷攸此刻果断又重新改口道。
“那里,太子殿下为国征战负伤至此才是辛苦,我这做哥哥,不过与你一样,同是尽皇子为国家捐躯的一份力量罢了。”
任廷攸这句话,像是在提醒,不光是任廷攸,他任齐修,两人都是皇子,也都有继承皇位的可能。
皇上怎么会听不出来两人这个时候的针锋相对。
当下脸色便有些铁青起来,任廷攸注意到了,不再与任齐修拌嘴。
“太医,来看看。”皇上到底没有关于这个表现多说什么,只是抬手召来了太医,替任廷攸检查着这一路的风波和身上所受的伤。
“回禀皇上。”太医替任廷攸仔细的检查完了说道:
“太子殿下所受伤势颇重,又伤及五脏六腑,须慢慢调养,而依微臣所见,未及年底,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起身的好。”
这样的话,从受伤以来任廷攸便听过许多。
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慢慢的变成了坦然接受,只要太医没有说自己再也养不好了,那么任廷攸便是可以理解。
“既如此,都回来了还是好好休息,宫中的事情自有旁人处理,老五啊,还是身体要紧的好。”皇上的话,似乎在夺任廷攸的权,而又要交给谁此刻更是一目了然。
任廷攸看着任齐修朝着自己露出的笑容,在心底默默地咬着牙,面上,却还不得不一派温柔的样子。
“父皇所言极是。”任廷攸朝着皇上微笑道:
“儿臣自当养好身体,日后才好为南州多做贡献,而这琐事,这些日子便是辛苦旁人了。”
“听闻你遇袭,可知道是谁做的么,父皇自当给你做主。”任齐修这个时候没有想到,皇上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任廷攸明明是刚刚见到皇上,根本来不及去向皇上告状,而皇上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眼下只有一人的嫌疑,最为明显。
曹衣。
比他们先行一步入宫,此刻定然也是见过了皇上。
可是曹衣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出乎了任齐修的意料,刚刚自己对于曹衣的那般客气,曹衣就是这样回报自己的么,还是说,曹衣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是自己派来的,对于皇上,也不过是公事公办的汇报罢了。
依据曹衣对于任廷攸的态度,任齐修更愿意相信是后面一种。
没关系,这不过算是曹衣对自己的误伤,任齐修是何等大方的人啊,对于这样的小事,此刻定然不会过多在意。
任廷攸听到皇上这样出乎自己意料问话的时候,心中笃定了皇上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除了任齐修还会谁,但是皇上既然还是这样问了,那么便是要自己给出一个答案。
“儿臣也不知,是何等的卑鄙小人,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刺。”
而后任廷攸仿佛又是十分释然的笑了笑:
“许是因为儿臣没能获胜回京,有人心中不满吧。”
“说到底,还是儿臣无能,还请父皇责罚。”
任廷攸这个时候,显示出了一个十足的好太子的模样,并且贤良的将一切罪责都扛在了自己的身上。
皇上自然不可能当真责怪任廷攸,他也并不是逃兵。
便是信了任廷攸的话,皇上此刻也开口道:
“看来,还真的是什么卑鄙小人所为啊。”
任廷攸没有否认,面上全然带着的是委屈的模样。
皇上宽慰任廷攸道:
“你放心,这件事朕定会替你讨个公道。”
听到皇上这样的话,任齐修却没有半分的话慌乱,好在听伏城汇报说行刺失败的时候,他已经第一时间着人抹去了行刺的证据,得亏派过去的又都是新面孔,料他任廷攸也难以指正。
“太子殿下一路奔波已是疲惫,竟还有这样宵小之徒!”任齐修一下子站了起来,面上满是愤慨。
皇上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交代了任廷攸好好休息,便打算回府。
“既如此,儿臣也算完成了任务,眼下便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