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蹲在这里做什么,快坐到这边来!“大玉儿放下按照大丫画出的样子,才做到一半的虎头鞋,挺着大肚子站起身来,想要给一进门就蹲到了地上的吴有才搬张椅子,让他坐的舒服一些!
“你有身子的人,不要动了!我蹲在这里踏实!“吴有才冷冷的制止了大玉儿,见她听话的坐回去,才掏出了自己的烟袋,狠狠的挖了一烟袋锅的烟,结结实实的按紧实了,火折子点燃了,闷闷的抽了起来。
这烟草同样是牛子厚给他带回来的福利,这也是他相信牛子厚的一个原因!这样的小事他都惦记着自己,他肯定不是那些人口中提起的青丘山的妖魔,就算他是,也肯定是个善心的!那些人肯定也是有自己的家族,所以牛子厚肯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个不受人待见的!
而且现在这个时候,他唯有蹲在地上,才觉得心里踏实,不然就总觉得踩在棉花里一样,飘忽忽,软绵绵的,万一再听到些什么,吴有才不觉得自己还能站住!
一袋烟过后,屋子中淡淡的蓝色烟雾弥漫,在透过窗棂的冬日阳光中,轻轻的飞舞,摇曳,倏忽间仿佛被风吹动,如同受惊一般向高处飞去,最终散去,但好闻的烟草味道却迟迟不肯消散。
吴有才将烟袋锅在鞋底板上磕打着,又仿佛觉得不够力度,遂又朝着地上的青砖重重的磕打了几下,才将绣花的烟袋子就着吊绳缠绕在烟袋杆上,别在了腰上。
“爹,您这是怎么了!“大玉儿一直注视着他爹的举动,不明白今日是怎么了!
她望望外面的日头,也有些担心牛子厚现在怎么样了!每日天不亮他就要出门,每每深夜才能回来,就为了能让外面的那些人能活命,他说他是在尽一个修者的责任,也是在为青丘山的族人赎罪!
虽然心疼,但这是他的心结,如果自己以命相胁,他肯定会听自己的话留下来,但那样的日子,他浑浑噩噩的如同丢了魂一般,也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就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事!既然自己的男人是个英雄,就该有个英雄的样子,哪怕没有人知道,自己知道就够了!
“你和子厚两个,到底有什么事情瞒了我!“又过了许久,吴有才才问道,这个时候,他也不敢过分的逼迫女儿!
“爹,我们两个哪敢瞒您什么!咱家的事情还不都是商量过的,也就是子厚偷偷的把酒楼抵押给那个兆司晨,不过事先他跟我也没有说过!“大玉儿打着马虎眼,心中却是担心父亲知道了什么,他一把年纪了,到老才过几天好日子,不值得让他跟着一起担惊受怕的。
吴有才想想,这一点倒是没错!虽然自己并不拿什么主意,但这夫妻两个大事小情都会问上自己一句,一定让自己点头才做!
“你们两个都是孝顺孩子,我知道!只是最近的事情我实在是担心!别人家都没了吃的,怎么咱家就总能在半夜给那些人散些吃食,这么多的人,万一哪个多嘴让城主府知道了,咱们还有好果子吃?
子厚拼命一样,我看他早出晚归,身上还带了伤…..”
大玉儿心一紧,赶忙说道:“爹,没有,您肯定是看错了,咱家一个开酒楼的,就算最近没了生意,又不去城上守城,也不用出城杀敌,怎么就…..”说到出城杀敌的时候,大玉儿也是一哆嗦!
她只是见牛子厚每日回来,总能带回来些东西,身上虽然总会有些骇人的伤口,但也都是很快就愈合了!他说那是他当年误食的灵草的原因!自己见过之后,也就不太担心他了,可此时一说起,顿时就浑身冷战,只觉得他每每不知道要从多少人中杀进城来,就为了那些粮食!
“你看,你还骗我!你实话告诉我,子厚说自己是青丘山人氏,就一定有问题!是不是…..”
不等吴有才说完,大玉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了起来,“爹,求求您,看在他为咱家任劳任怨的份上,看在我肚子中还未出事的孩儿份上,您千万不能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啊!
他也不曾做一件坏事,如今这样也不是为了自己!他每日出城,四处为外面的人寻些吃食,回来的时候就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不知道要受多大的苦才能回来,我都害怕哪天他就回不来了!”
“诶,你这孩子,他到底是我的女婿,我怎么会去出首害他!”吴有才说着,将大玉儿扶起来,让她坐好,说道,“可这样下去到底不是一个事!如果是以前,咱们一家人不要这城里的产业,找个人少的地方藏起来就好,苦日子咱们不是没有过过!可如今,咱们又能去哪里!
虽说他不是为了自己,可万一走漏了消息,那可怎么办!如今那些人恨透了青丘山的人!今日他回来,你千万劝住了他,让他不要再去了!就这样好好的待着!受苦的人再多,咱们也已经没了力气去救,总不能把自己的命搭在了里面吧!“
大玉儿见他爹这样说,放下心来的同时,也觉得他说的有理!那么多的人,牛子厚每日拼着自己的性命来救,又能救到什么时候!
“大玉儿,你们两个的事情,爹也不问你了,你们自己好好的掂量吧!“吴有才终于弄明白了心中的疑问,也是糟心的很,烦恼并没有因为通透明了而消失,反而让他的心头再压上了一块石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只盼着祸乱早些过去,到时候将这酒楼就抵给了兆司晨,自己一家人找个没人的地方开上些荒,好好的过日子!
“爹,他不是为了自己!“
“我知道,他是为了外面的那些人!说起来,子厚是条汉子,但是咱们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饭,再不能拿着自己的命去拼了!“吴有才再次点燃了烟袋,打算陪着女儿唠些闲话,顺便等着牛子厚回来。
“也不尽是!“
“那他还为了什么!“
“您记得先前来过咱们家的他的那些朋友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一个灰色头发,耳朵有些尖的,他骗我说是他们族中供奉的修者!还有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姓苍的,还有后来一群人,就是燕儿的老师,大丫母女也是跟他们一起来的!对了,还有一个禾青!”说到这里,吴有才突然一愣,着急的站起身,问道,“大丫母女和燕儿不会也是妖族吧!还有他的那些朋友?”
“爹,您坐好,别瞎猜了!我来告诉您!”大玉儿要扶着吴有才坐下,吴有才却不肯,还是要蹲到地上。
“你说吧,我这样踏实点,吓着我的话,摔倒了也轻些!”
“爹,除了大丫母女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其余的人都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族,但他们都和子厚一样,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修者!
燕儿的老师说过,修者就是要除魔卫道,护佑众生!我理解就是要保护我们,不受城外的那些魔族的侵袭!“
“可现在他们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见他们来救我们!”
“城头上那些防卫魔族的供奉不就是修者,只是他们比起穆兄弟他们,胸怀差的太远!”
“可不敢这么说,现在还得靠人家!”
“这次的祸乱是因为一个叫神皇的家伙引起的,他就是外面那些魔族的头头,他设下了圈套,骗了子厚在青丘山的全族,如今您说的那个相貌怪异的郎谭,还有许多的子厚的族人都落到了神皇的手里,帮着他做坏事,要放一个更大的魔族出来!
那个穆兄弟和他身边的那些人,就是一直在找这个神皇,本想着赶在神皇作乱之前找到了他,但是没想到现在是这样的结果!不过子厚说怪不得他们,只能说那个神皇太过狡猾!
那个穆兄弟才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就是为了寻找神皇,弄得自己像个四十岁的人!
现在他们正在青丘山那里,和那里的魔族,还有子厚曾经的族人对垒!只有他们消灭了神皇,咱们才能有好日子过,不然,咱们都得死在这些怪物的手上!“
“诶!没想到这后面还有这样的事情!”
“是啊,他们一个个都是远比我们厉害,也远比我们长命的人,子厚说,像穆兄弟那样的人,如果没有意外,活个千把岁都是少的!
可他们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咱们!子厚说他也是修者,他不能看着别人拼命!“
终于说到了牛子厚,大玉儿的脸上露出的骄傲之色,“等孩子出世了,他才有好日子过,好让他知道,他爹不比别人差,也是个活人无数的英雄!”
“诶,可….可….可这是拿自己的命拼啊!“
“爹,子厚的族人已经沦为神皇的爪牙,他也想替自己的族人赎罪!多救一个人,他青丘山族人身上的罪孽就能减轻一分!他的心里就好受一些!他说,等到孩子出世了,必然会知道自己身上的妖族血统,到那个时候,他不想在自己儿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诶!“吴有才唯有深深的叹气,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事情,他还不能完全明白,只觉得自己的女婿做的是大事!
正在父女两个无言以对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