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刀刃垂向地面,一道红色在刀刃上虫子样蜿蜒爬行,然后就从刀尖上滴落下来,在雪地上砸出一个红色的小洞,然后便连串的落进去。
血从慕容涉归的手腕处不住的流出,然后又在刀尖的地方化成了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散发着微微的热气的同时,消失在红色的孔洞中。
慕容涉归呼呼的喘着粗气,头顶上汗气蒸腾,模糊的凝成一柄大刀的样子,在风中微微的已经有了散落的迹象,没了先前精致逼真的样子。
季岂无头发散乱,单腿蜻蜓点水般站在屋脊之上,一根锁链闪耀着银色的光芒,围绕着他有些佝偻的身体不停的旋转着,防护着周身要害,但也是几次突然停顿,又被季岂无强行催动灵炁运转!锁链的尽头,一枚银色的三棱锥蛇信一样,高高的昂起。
各种的暗器,符咒,阵纹若即若离的随着锁链一同的旋转,随着锁链的突然停顿,就突然有一两个掉落到屋脊上,砸着瓦片发出哗楞楞的声响,但季岂无这个时候也根本顾不上这些,两眼死死的盯住了境况看上去比自己和慕容涉归好不上太多的大长老柴去卑,不时的用余光瞥着慕容涉归。
仔细看时,季岂无的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不过血却随着旋转的锁链融入了风势之中,让银色的光芒微微带了一些红色。
“神皇窥伺在侧,魔族蜂涌,各处皆希图自保!褚望溪,程不识不思保境安民,反而自以为是,贸然出征,如今留下这样一个白石城,难道还要将为数不多的军队都填进去吗?
半神尚且龟缩不出,我为白石城安危着想,可有半点私心杂念!?“
柴去卑半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两人!他见两人并不说话,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继续说道,“为何你们就一定要刚愎自用,难道非要把白石城多少代人,千年时光的底蕴一朝葬送吗!?“
说到这里,柴去卑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心中也是苦的厉害!
自从祸乱以来,他日防夜防,每日仔细的看每一份战报,时时关注着整个神灵大陆的战况,为的就是为白石城寻找一线生机!如今这样也实属无奈,褚望溪带走了白石城战力最强的中军大部,程不识更是全军皆叛!
原本想着在军资粮草上节制一下,再利用南军将士恋家之心,分化了军心,最后也就逼迫着程不识回来!可没成想,不知道哪个关节出了纰漏,就在最后的关头,程不识居然传檄天下,丢尽了白石城的脸面,在所有人的面前坐实了白石城消极应对魔族祸乱的事情!不但没有动摇了南军的军心,反而让白石城人心惶惶!
现在看看,这其中定然少不了这些家伙的事情!今晚谁参与了此事,就铁定这事有些关系!
剩下骆适之的北军和中军的一部分,左右不过就是几万人马,而对手又是狂乱的魔族和深不可测的神皇,兼之惶惶的人心,根本就不敢把这些人马再派驻出去。要说编练新军,更是时间太过仓促,一些家族根本不会把族中优秀子弟送到军中,能被快速武装起来的,不过是些对魔族毫无认知,对军中器械也不会操控的普通人,甚至就是一些操惯了锄头,镰刀的农夫,这样的人送到战场中,不过是给魔族送些血食罢了!
是以,白石城最后的这些兵马,他是说什么都不敢就松手的!至于那些普通的人,也许独孤广业说的太过直接,可也却是实情!武装他们是死,不救助他们是死,而救助他们,则意味着让白石城失去更多的机会,能够向各处城池派驻一些兵马,护住他们一时,并时时有机动的军马救助,已经大大延缓了他们面对最终残酷的命运!也许事情有了转机,他们也就活了下来,没有转机的话,那也只能听之任之,总有人可以等到最后的时刻!!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这样救助他们,才是钝刀子杀人一样,让这些百姓更为痛苦!有些时候,必须要做出牺牲,而自己现在的方式,已经犯了妇人之仁的忌讳!
他从心底里期待青丘山,魔界封印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期待神皇和他带领下的魔族出现颓势,期待着传说中的半神们现身,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神灵大陆,拔生灵于水火!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带领白石城全线出击!
为了这个最后的时刻,他一直在等着,哪怕白石城属下的一些城池已经彻底的沦陷,丝毫不能影响他对最终时刻的渴望!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今天晚上,这些曾经被自己关照的后辈,曾经对自己有莫大情谊的慕容家的当家人,慕容涉归,竟然就打上门来!
“葬送?白石城死的人还少了!多少好儿郎,就被你们这些人,这样骑墙观望的心思一点点的葬送了!望月城,清远城,几万人的百姓,却只有千来人的守军,张绍义战死,刘庆明战死,你还要把多少这样的孩子派去送死?”
慕容涉归说道气愤处,满脸通红,身上灵炁猛然间涌动起来,流淌到刀尖处就要滴落下来的鲜血瞬间化成了一阵烟气,头顶上的刀型变得血红,眼中仿佛要冒出火来。
“哼!我倒是想把人都派了过去,可白石城这里怎么办!如果有一天得了机会,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被这些瓶瓶罐罐的牵扯,放不开手脚!
你还说我让人去送死!!你怎么不说你那女婿!你作为大司马,治下先是出了褚望溪,再又是逆贼程不识,说到底,难辞其咎!“
“大长老,此事怎么能算到大司马一个人的头上!若是早就按照欧阳朴说的,早做了准备,何苦就闹到了这份田地!如今望溪将军和中军的儿郎浴血奋战,只为护住了魔界封印,不让神皇得逞!然而白石城这里丝毫帮助都没有,反而现在还要追这样的后账,难道这就是修者之义吗!
程不识对错与否姑且不论,我看他檄文中说的倒也没错!如今他护住了吾元城一城的百姓,兵锋所向,魔族披靡,应该赞他一句好汉子!“
季岂无听柴去卑将事情尽数怪到慕容涉归的身上,又将治下的百姓比作瓶瓶罐罐,顿时火气直冒!
虽然这些年,作为大司马,慕容涉归除了为慕容家谋取了不少的利益,也的确没有过多的建树,但谋取利益的事情,白石城几乎无人不这样,除了少数的像欧阳朴,乐水那样的人,谁敢挺直了亚腰杆就指摘别人!说起来,自己季家也不是白璧无瑕,几位长老背后的家族为了各自的利益,哪个不是无所不用其极!
在事情之初的时候,慕容涉归的确是诸多的阻拦,褚望溪大军违令出征的时候,他也的确颇多的掣肘,但这段时间以来,白石城的军务却是全靠他和骆适之以及军中的众多将士撑着,光是他慕容家的人,他就已经杀了十几个,为的就些人如今这个时候仍旧在克扣军资粮草!几位长老自从定下了骑墙观望的大方向,就撒手不管,此时还好说这些话!
“逆臣贼子!枉白石城对他一力栽培,竟然唯恐白石城不乱,丢下程家一族不管,你居然还要说他是好汉子!若不是他带走了南军,怎会让白石城如此捉襟见肘,如此难熬!“
“他和望溪的做法的确有欠妥当,但大长老怎么不想想,如若不是望溪带兵戍卫魔界封印,也许现在我们面对的就不是城外的这些魔族而已!程不识虽然叛逆,但也算是为天下计!他以南军一军可以做到的事情,白石城兵力多余他,为何就不能做!偏偏要杯水车薪的一点点的填进去,白白葬送了许多孩子的性命,也损了白石城的根基!“
“正是这样!如今这样龟缩下去,天下虽大,却无一人敢出头,难道就要看着太素先生等人,望溪等人,就像望月城,清远城那样,落得个城破人亡吗!到那个时候,魔族肆意妄行,想要偏安一隅也未尝可得!何来的一线生机!“
“程不识以南军一军之力,能做到的事情,白石城未必就做不到!今日,大长老如果执意阻拦我等,咱们最后也只能是彻底做个了断!不管今日之事到底如何,我慕容家自此和大长老恩义两绝,互不相欠!”
“好!道不同不相与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多说无益!为了白石城,不管怎么样,咱们今天都要有个了断!不过我会还慕容焉一个人情!
来吧!“
话音一落,原本瘫软在地上乱成一团的惨白色的骨鞭突然扬起头来,随着柴去卑手腕轻轻的抖动,鞭尾看似不经意的点了几下,却是霎时间仿佛九点寒星向着近前的慕容涉归罩了过去。
鞭身的骨节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不断的向外延伸,随之一道赤红的血线如同电光一样,从柴去卑的手中沿着骨鞭中心,霎时间便冲到了鞭尾的地方。
顿时,就在这猝不及防的攻击中,骨鞭上泛起了浓重的幽蓝色灵炁,中心处的赤红血线在幽蓝色散发着阴寒的灵炁中,显得尤为乍眼,如同毒蛇身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纹理,让慕容涉归不由得一惊,方知道这才是柴去卑这个老怪物的真正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