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该搜检就搜检,城主府的军令,不好违抗,恐对将军不好!再者,军中也不宽裕,每日守城已是辛苦,何苦用军资来贴补我们这些无用之人!”翁嗣长见盛含英并非难说话之人,顿时生了亲近的心思,不想让他太过为难!
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就至少说明他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甚至对于自己这些人有着一定程度的同情!当然,也许他这样做只是做做样子,或者说他不想背这个黑锅,但不管怎么说,和对方客套两句,总能有些情分。
“老丈,盛某,诶!无颜以对啊!”盛含英虽然精明,到底一直在军中,是个直肠子!他听翁嗣长这样替自己考虑,顿时羞愧难当,不由得激起心中的一股豪气,说道:“与欺压良善比起来,这点罪名倒也算不得什么!”
翁嗣长暗自点头,明白他虽然看起来粗疏,到底分得清其中的厉害!如果他冒然行事,不但要背负骂名,就连他身后的兵将今后怕是心中也会有些不满,毕竟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出身平民,更是很多人的家人死于祸乱之中,就算不死的,处境未必就比自己这些人强到哪里。
“将军大义!翁某佩服之至!“翁嗣长做了一个长揖,不等盛含英慌忙躲开,就继续问道,“将军此来除了要搜检,是否还有其他?牛家只剩下老弱妇孺,城主府总不至于太过难为吧!”
“老丈放心,刚刚有令,不能太过难为了牛家的人!”盛含英说的有些心虚,对照之前安排军务时候的言辞,再对照他们刚刚说的这些,再对照眼前看到的一切,反正他是对这些人的话再不敢相信。
“诶,可怜牛掌柜一片赤诚之心,活人无数,最后一朝身死,却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照及!”翁嗣长也不想多说,转头示意让翁延宗搀扶着他到人群中站定,只等着后面这些人到底能做出什么!他已经抱定了心思,如果这些人真要是对牛家的人做出过分之举,他就要将一条老命拼了上去!能活到现在全拜牛子厚所赐,现在死了,也算是偿还他们些许的恩情,也省却了今后还要拖累人!
盛含英无颜以对,他突然想到了吾元城的事情!吾元城作为一个依附在潆水城下的纯商业城市,为数不多的武威军和这个城市的特点一样,不过是靠着银钱聚合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就像一根根麻绳穿起来的铜钱!祸乱一起的时候,潆水城就算是从某种意义上放弃了吾元城,任其自生自灭!反正这么远的距离,救援不利,就算保下来,对于现在的潆水城来说也没有了任何意义!盛世的时候,他们是潆水城的财源,而现在,他们纯粹就是一个负担,一个根本没有家国概念的累赘!
后来听说吾元城虽然被魔族侵扰,但却在白石城叛将程不识等人的护佑下,百姓得以免于祸患!最近又听说他们稳固了吾元城之后,意图出兵征讨魔族,着实的让人钦佩!那程不识传檄天下,历数白石城在魔族祸乱一事上敷衍塞责,巧言推脱,然后便带领玄甲军中军反出了白石城!
如果说初时因为魔族祸乱,对城主府的一些应对还没有异议的话,到今天这个时候,盛含英发现,如今的潆水城和白石城何其的相似,生死存亡之前,很多人露出了真正的心思,今天晚上的事情便做的十分不地道!可潆水城与白石城不同,想要学那程不识,却是十分的艰难!不说别的,但是几家供奉就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正当盛含英独自沉吟的时候,曹文运和曹文丘兄弟跑了过来。
“盛将军!为何迟迟不见动静!”曹文运急火火的说道,他也没想到,这些武卫军的兵士一到这里,只是被这些流民一拦挡,没有任何相应的举动就停了下来!他不是没有试过撇下这些武卫军的大头兵,自己兄弟进去搜检!然而几次都被人拦了回来,甚至有些兵士已经自发的和这些流民一样,结成了人墙,阻止自己兄弟带来的人靠前!
“曹主簿,你看!”盛含英指了指安静的人群。
“这些刁民绝不能对他们心慈手软,晚了,怕牛家的人就将东西藏起来了!咱们可是领了军令的,一会儿邹谘议就要过来,如果见到这番情景,这个责任势必还是要由你我来担!到时候,咱们谁也脱不了干系!”曹文运以为盛含英要撂挑不干。
曹文运其实也不敢和盛含英闹的太僵,是以只能将自己算在内,一起拿军令来说事!然而心思略微一动,便也就明白了盛含英的心思!手下的兵士临场抗命,若说没有他这个主将的意思,说出去谁会信!紧接着,他又看到邹元达慢慢的走了过来,心里顿时又有了底气,语气不免就严厉了些,声音也提高了许多,为的就是让邹元达听到。
“曹主簿,你看,这不是已经让开了一条道路!你兄弟带人尽管进去搜检便是!”
曹文运这才看到人群中那条狭窄的道路,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这要是走进去,谁要是趁着天黑,暗算了自己兄弟都有可能!
“你!”
“你们还在这里说什么,还不快些进去搜检!等着牛家的人给你们送出来吗!”邹元达走到近前,看曹文运对着盛含英怒目而视,而盛含英一副无奈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盛含英,快些让你的人进去控制住局势,帮着曹主簿兄弟搜检,要仔细一些,切不可漏掉了一切可疑的地方!”
“回谘议大人的话,末将的人已经控制住了局势,因为担心这些刁民闹事,是以将他们包围在这里!进去的道路也已经打开,只等曹主簿带人进去即可!”
“你!”曹文运用手指着盛含英,气的面皮发红,“邹大人,您看,这也叫打开了道路!”
“这又怎的!?“邹元达皱着眉头,奇怪的问道,“这还不够你的人进去吗?他们还敢吃了你们不成?”
“大人,牛家将军资藏匿的紧密,我等人少,难以应付过来!耽误了时间,只怕他们转移了地点!“曹文运没有办法,只好想着把盛含英和自己绑在一起。
“谘议大人,分配军务的时候,末将的任务是弹压这里的流民,保证他们不敢闹事!“
邹元达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虽然是城主府的咨议参军,帮办军务,然而却是仗着族中的庇护,真正办起个事情,却是个草包,没有什么主见,也不能服众!况且在他的印象里,分派的的确清楚,搜检的事情是曹氏兄弟主动揽下来的,最后盘点也是要靠他们兄弟带来的人,至于这些武卫军的兵士,本就是为了弹压可能出现的混乱而来!
“蠢货,一个个都没有用处!“公孙博笙看够了这些人的无能,终于再也忍不下去。
“你又是谁!一个小小的书办,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曹文丘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况且对方只是跟在邹元达背后的一个书办而已!人到中年,只混到书办的话,量也不是什么有背景的人!
哪知曹文丘话音刚落,就见那人身后的一个年轻人闪身出来,将手轻描淡写的一挥。曹文丘顿时觉得一股大力排山倒海一样,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在了墙上,撞落了墙皮,身子便沿着墙滑落下来,萎顿在地上,五脏六腑如同换了个位置,说不出的难受。
曹文运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兄弟情深,吓得不敢动弹!若不是职事在身的话,换个场合,他早就跑了!
“公孙先生息怒,我这就让人进去搜检!“邹元达低声下气的给公孙博笙陪着不是,回过头对着曹文运喊道,“赶紧给我进去!我不管你之前探听了什么,有没有把握,今天若是搜检不出东西,我唯你是问!还不快去!”
邹元达喊的破了音,声音颤抖的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公孙先生的恐惧。
“父老乡亲们,让一让,别让人家为难!想搜检进来就是了,瞻前顾后的怕什么!”大玉儿在燕儿的搀扶下,从狭窄的通道尽头缓缓的走了过来。
人群随着她的缓步前行,生怕碰到了她似的,快速的向后退着,人们主动伸出了胳膊,彼此连接在一起,挡住了后面的人,生怕有哪个冒失的撞了过来,吓到了大玉儿似的。
大丫怀中抱着长生,领着小丫跟在大玉儿的身后。小丫好似怕大玉儿摔着似的,一双小手时时张开,挡在大玉儿的身后。
朱雨娘看热闹似的,抱着泥娃娃,满脸的兴奋,有时还要低头附在泥娃娃的耳边说上几句,似乎在跟他解释眼前的热闹!
吴有才迈着沉重的步伐跟在后面,走过来后,便找了个地方蹲下,拿着自己的烟袋不停的装着烟丝,好似永远都装不满似的!就算是叼到了嘴上的时候,人们也只是听到火石碰撞的声音,却总也不见他将火就凑到了烟袋锅上,总也见不到期待的轻飘飘的青烟。
没有人来献这个殷勤,没有人觉得自己能点着了这个火,没有人会对这个声音感到厌烦!牛子厚走后,这已经变成了吴有才的一个习惯,闲暇的时候,紧张的时候,高兴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任何可能让他想起牛子厚的时候!这些烟丝是牛子厚留给他的唯一念想,所有人都知道,他舍不得抽!虽然他每次出没这些烟丝的时候,动作轻柔的很,但这些烟丝也早已在他不断的摩挲下,变得细碎,发黑!
吴有才的新习惯,让所有的人心疼!时时让所有的人想起早已经离开的牛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