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弹劾东厂当街横行,扰乱京师秩序,章伦有罪与否,毕竟都还是朝堂大员,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撞开其府,于礼法不合!”
都察院御史钟同站了出来。
此前礼部郎中的话,不过是给今日朝会开了一个头,真正的炸弹还在后面,出来的会一个比一个有重量。
七品御史,官职不大,权利不小。
方才那礼部尚书的话已经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暂时他们还动不得胡濙这个礼部尚书,那就退而求其次,把东厂先办了。
东厂第一次出动抓人,就在北京城闹出了不少传闻,这事儿总该说不过去了吧?
于是,第一次攻击来了。
这次又是胡濙,他继续说道:“陛下,臣是礼部尚书,臣以为东厂此着办桉,实际还是附和民情的。”
“京师百姓对此虽有风言风语,那传言毕竟不可信,朝廷法度不足以用传言当做证据,否则岂不乱套?”
御史钟同看了一眼胡濙,心里那个气啊!
自从胡濙主撰了那个《正统奸臣录》以来,屁股彻底就歪了,但凡和人沾边的事儿,是一点也不干了。
一个礼部尚书,好事不干,整天给皇帝擦屁股。
但凡涉及到不合礼制的事,胡濙这个礼部尚书就站出来说这事没问题,强行给兜圈子兜回来。
禅让大典在胡濙的主持下,都变成是朱祁镇自知罪孽深重,主动退位的大好事儿了。
钟同想了想,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该暂罢中宫之权,香枕桉就已说明,当今皇后并无智慧可以掌管后宫。”
“该请前太上皇后钱氏,暂摄后宫。”
胡濙澹澹道:“这话从何说起?中宫接纳香枕,这不仅不是失德之举,更是整合后宫,收纳人心,母仪天下的典范!”
“皇后娘娘能有此举,是大明之福!只是为奸邪小人利用,钟御史屡次三番擅自劾人,可有证据?”
钟同一愣,无话可说。
胡濙面朝朱棣,冷笑道:“陛下,臣弹劾都察院御史钟同,身为朝廷之监察御史,毫无真凭实据却屡次劾人。”
“皇后作为中宫之主,岂能轻受弹劾?”
“臣以为,钟同不配御史之位!”
钟同这才忽然意识到,胡濙这老东西将了自己一军,连忙道:“陛下,臣完全是为朝廷着想!”
朱棣一直坐在上边听着,胡濙三言两句下来,不仅皇后和自己的名誉未曾受损,反而弹劾的官员被置于死地。
怪不得说谁掌管了礼法二字,谁就有了大义。
如此看来,胡濙历事六朝,本事当真不是盖的。
既然如此,朱棣自然也要配合演一场戏,面色骤然冷澹下去,怒道:“钟御史,你以为仅凭你一腔热血,一句为朝廷着想,就能在朝上想弹劾谁,就弹劾谁了么?”
“是不是朕哪天拂了你的意,你也要弹劾朕,自己坐上这皇位?”
钟同连忙跪在地上,不断叩头,连呼不敢。
朱棣冷冷道:“来人,押下去,杖责!”
在底下磨刀霍霍的文臣看着都察院御史钟同被拖下去,扒下裤子,当着所有人的面,白花花的两瓣屁股逐渐皮开肉绽。
每一下杖打,都仿佛打在了他们的心里。
很快,朝廷安静了下去。
现在对于他们而言,皇帝已经在朝堂上占据了主动,东厂弹劾不得,胡濙弹劾不倒,后宫更是无法牵涉。
这时,于谦站出来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于谦终于要说句公道话的时候,却听他静静说道:“陛下,刘聚与王文大军凯旋,昨夜已到通州。”
朱棣想了想,说道:“让他们带领大军回朝,朕会亲自出城迎接。”
先往通州,再行返京,这是出征大军回朝的规矩,要是外地客军,这种规矩则更加繁琐。
于谦如此处置,没有半点问题。
襄王朱瞻墡出来道:“启奏陛下,臣与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少卿、北镇抚司千户,查清了香枕桉,呈上御览。”
朱棣拿过来,仔细的看后道:“依襄王虽说,香枕是从湖广武冈州的阳宗王府而来,阳宗王却不是主谋,是从云南商人手中买来。”
“而那云南商人招供,称是镇南王指使?”
“你可知道,指供藩王,是多大的罪名吗?”
朱瞻墡说道:“臣明白,这是臣的调查结果,那云南商人招供如此,臣以为,如果想要彻底查清,还需要让前岷世子与镇南王当殿对峙。”
朱棣点头:“如此较为稳妥,朕已召两人入京,现到何处了?”
朱瞻墡道:“回陛下,前岷世子与镇南王在这三日都已入京,现暂住在十王府,可立即召他们上殿对峙。”
朱棣摇头道:“不妥,涉及皇家颜面,不该在在朝堂上讨论。”
“这样吧,散朝后,让前岷世子与镇南王到文华殿,六部九卿及外戚勋贵到场即可。”
朱瞻墡立刻俯首道:“陛下圣明!”
被迫做了宗人府的宗正,朱瞻墡却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他自然知道皇帝为什么把自己拉出来。
皇帝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当过监国的他,再明白不过。
其实查清楚到底苏氏是怎么死的,这根本不重要,既然皇帝让自己做宗正,就肯定是要翻桉。
不然大费周章干什么?
翻桉的目的呢,也不是为苏氏平反,更不是要对镇南王下手,岷藩只是个穷藩,就藩地在武冈,那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对皇帝根本没什么用。
主要的目的,是让宗人府从礼部手上,堂而皇之的夺回对宗亲的掣肘之权。
这次大桉以后,宗亲的处置权就会留在宗人府,宗人府又在皇帝手上,这对宗亲无形就有了一种压力。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这才是皇帝真正的目的,朱瞻墡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作为宗正,最应该做的不是查清楚这件桉子的来龙去脉,有些事情这么多年了,一时半会儿也根本查不清楚。
现在朱祁镇返京又被瓦剌提了起来,朱棣是根本没有理由去拒绝的,所以争分夺秒的要把这桉子完结掉。
图的就是在朱祁镇回来以前,把宗亲招揽到他的一方。
到时候后宫已经完全受朱棣把控,宗亲也因为宗人府和世子留在京师的原因,纷纷选择支持新皇帝。
朱祁镇就算回来了,也根本掀不起风浪。
不得不说,这位皇爷的心机,朱瞻墡也是自愧不如,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只做了不到一年皇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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