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美好单纯的妹妹在监牢里经历的竟是那样辛酸的生活,他心如刀绞。
“哥,小陌要是不认我们怎么办?我们把她抛弃了她该有多么伤心哪?我们怎么就把她给抛弃了呢?她不回家了,小时候我跟她最熟了她也不要我这个二哥,哥,我们是不是错了啊?”
“你少废话,找到小陌要紧,她要是不愿意就是绑也要把她绑回周家!”周梓维说得斩钉截铁,他始终认为要是想弥补也要有她这个人在身边才行,空有内疚这种事根本没用。
“好!”周梓易领命而去。
剩下周梓维一个人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极力想压抑胸中的伤痛却不得,遂狠狠踹了前面的不锈钢栏杆,看了眼走廊尽头战战兢兢的秘书,才道,“小赵,你去通知各个分公司的经理,今天的会议取消。”天大地大老子最大,小陌一天没找到他就一天没心思开工!
干练的赵秘书点头进去了,周梓维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心也空空的,小陌啊,你到底去了哪儿哪?
周梓陌其实没有多远。g市与a市距离不远,她身上没钱,那天出狱后她怀里就揣着一百块钱——里面还有五十块是师傅给她凑的。她师傅叫宋阮玉,是她在牢里经过磕头,奉了茶求来的。宋阮玉原本是一位大学教授,因为过失杀了自己的丈夫被判无期徒刑,说到底就是一个可怜女人,她的丈夫本来就不是个东西,一个打妻骂女儿的赌徒,宋阮玉杀人也是没有办法,她是一个妻子还是一位母亲呢,她要护着自己的女儿。周梓陌觉得她女儿也不是好东西,母亲为她做到不要命的份上了她还觉得羞耻跟着他伯父远飞重洋一去不复返了。
她觉得不是东西的人多了去了,人有自私的本性,她女儿这般大概就是本性在作祟吧?她又能怎样呢?
人只有深入其中才能体味个中滋味。周家人不是也不曾来监狱看过她一次?宋阮玉提及她女儿时满眼的牵挂与愧疚,慢慢地,她也学着不去怨不去恨了。她凭什么以为他们要来呢?血缘说到底也可以是个浅薄的东西。更何况错的人是自己,不管怎么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今天她还能活着,老天爷已经很给面子了不是么?
人生下来就是要欠着别人的,所以儒孟说:人之初,性本恶,所以人要学会感恩。师傅那藏着掖着不知道染了多少细菌的五十块,要是四年前她肯定看都不看,可是当拿到手里的时候她忍不住哭哭啼啼的一阵。监狱这种地方待久了,感情容易淡泊,可正是因为这样,稍微有一个愿意拉你一把的人都值得你铭记终生的。
周梓陌没有把这五十块花了,在很多年以后,她还能时时翻出来给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看,那时候的她很平静很祥和,也很幸福。幸福这个东西她本来以为会跟她这辈子失之交臂的,可是她想只要你心怀感恩,你就有资格得到幸福。当然之所以没花掉那五十块钱还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卡里竟然多了好几百万。那张卡本来是周家给她用来高中生活费支出的,她没想到这四年里还有钱源源不断地打进来,否则,以她的个性,那五十块钱肯定留不住。在城市里活命就得有钱哪,她要是连命都没了留着那张钞票干啥玩意儿啊?
刚开始周梓陌用卡里的钱在旅馆住了几天,她用那几天时间走过了这座城的很多地方——在路线比较长的公交车上,你会看见一个目光呆滞,就算是有空位也抓着钢柱呆呆站着,一双眼睛望着外面也不知道她看什么。每一次她摸着自己的脉搏和这个城市的节奏比较时,她都能感受到——自己薄弱的心跳以及行将就木的心魂与这个城市愈来愈快的节奏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她想她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肖生克的救赎》里的老人出狱后自杀了,那种站在人潮中不知所措的孤独感,像潮水一样奔涌而来,足以把一个人淹没以致舍弃生命。三年半的牢狱生涯已经叫她如此了,何况是他?周梓陌带着惴惴不安的灵魂走了七天,坐过拥挤的公车地铁,走过繁华的高楼大厦,看过怡人的公园亭台,最后她在一条老旧的街角听到了轻快的钢琴声和孩童稚嫩的歌声,她觉得自己的灵魂找到了暂时安置的地方,尽管旁边的菜市场吵闹的厉害。
站在老旧的贴满广告的公告板上,她看到一份招聘广告,也幸而幼儿园的园长张善扬是一位善良包容的老人,没有嫌弃她没有学历还坐过牢,她成为了一名代职的钢琴老师,原来的老师回老家生孩子去了。
周梓陌会弹钢琴还是因为凌宇,凌宇说喜欢女孩子安静弹琴的样子,所以她疯了似的去学,事发前三个月她还考了钢琴十级。你看,人做一件事总会有收获的,尽管凌宇恨她入骨,她这一辈没有得到凌宇的爱情,可是她现在却用因为他而学到的钢琴谋生,当然收获也分好坏的,她明白了有些东西强求不来,比如爱恋。
周梓陌这天请了假去看她师傅。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玻璃,宋阮玉是个变扭的人,尤其不喜欢别人对她太亲近,面上冷冷的,惜字如金,别扭地坐在隔离玻璃的另一边,周梓陌也不计较,就这样对着她师傅傻傻地笑,是真的很傻的那种。
“傻笑什么呀?我说你别老整天往监狱里跑,别人都是有多远就离得多远的,也就你傻!”宋阮玉面上严肃,心里却是在慢慢软化,在医院看见她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这孩子跟她有缘,这两年来她也把这孩子当成她闺女了,这大概就是命了啊。<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