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死奴婢没人说什么。
“王爷……”云子绝望恐惧的脸上夹杂了些许不甘与怨怒,这些情绪毫无遮掩的涌现出来。罢了,左右一死,她还怕什么,只不过只单身影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终究逃不过的一死,只是迟早而已。
只是太早。
泪眼婆娑,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丝宽容,她磕头道:“叫奴婢看一看孩儿好吗?”
静了一静,王爷连抬头都不曾,漠然道:“拉出去吧。”
竟是连这机会都不给,好恨!云子柔弱惹怜的小脸瞬间变得扭曲,她起身哈哈大笑着,清脆的声音不再,沙哑着仿佛一瞬老了好几岁,挣脱下人们的束缚,独自走在前方。怕她污了孩儿的眼么,她走出一截消失在邢王的寝房前,在无人过往的地方突然转身朝下人们重重一跪,那些人哪受了这等刺激,将死之人跪在他们面前,真是恐怖。好在这里偏僻,过往的人稀疏少伶,她从腕中取出两只手镯,阳光下,镯身玉体通透,十分圆润光泽。常年待在府中的便是瞎子都能判断出来此乃上乘好玉,绝不含糊。
云子捧出玉镯时脑中忽然闪现一个老妪的脸。婆子曾告诉她在府中行事,最好是把值钱的细物带在身上,多少以备之急。她正颤颤着双手捧着镯子快语说道:“各位大好人,小娘子今日也是被歹毒之人冤害了的,要死的人了。趁府里还未传开,求求好人们让我回去看一眼孩儿可好?可怜我的孩儿刚满月便要没了娘亲,这种滋味也许无人能懂,但自古好人皆有好报,还求求你们成全小娘子我最后的心愿吧,小娘子便是死也瞑目的了,日后,下了地府也好多多求福各位啊!”她急得哭了起来,却是不敢出声。
众人们已面色犯难,最后那句反过来却是若不成全她做了鬼的都叫不得他们好过?虽然众人不信有来生这一说头,但这情景真叫人无可奈何呐。前头的人看得最清听得最清,看着云子说的真情意动,哭的伤心欲绝,心动了,很想帮她一帮,可转眼想到这是在王府,王爷交待给他们的任务岂敢违逆的?唉,可惜,他们真帮不了的,正要狠下心摇头拒绝,云子却突然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将镯子还有身上的贵重物品以及银子用力向前抛,正是那些下人们的身后方向,几乎是身体不由自主的跑去接过那些东西,谁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贵重物品上,而云子已拐入一条弯道,那里有一条她曾经时常为偷看王爷而发现的僻静小道,重房库到王爷寝房前的距离这段是最近的了。
莫觉得这条小道看似普通,实则十分隐秘,大部分人其实注意不到这里。在众人回神的时候个个大为惊骇,人已不在,竟没有一个人看住的!他们慌忙兵分两路着急的去寻找,一条是前往三郡主厢院的,一条是云子离开的那个方向,有人说最后一眼似看到了那小娘子在往那里跑去。路形有两个通道,未避免所有纰漏,又分开两拨人寻找。
这厢。
孩子……
云子已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一手捂住上身的左边,痛痛痛……痛到想要放弃,想要停止,想要就此自行了断。
眼看竹厢近在眼前,云子惨绝的脸上终于涌出大喜之色。
然而喜色还未飞上眉梢,只听身后大声传来:“看见了,就在那里!”
“她果然是找三郡主来了!”
完了,是他们追过来了。
云子脸上的泪渍还未风干又不停滑过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泪水,她拔起腿更卖力的跑着,怪在王府太大,她又不敢惊动府里的人,好不容易左拐右拐转进南苑,快到竹厢。胜利在望,只要看上婴孩最后一眼,只是最后一眼。“噗!”她猛地口喷鲜血,端的被人一掌拍飞在地。
终究是逃不过的。
“大胆!你这罪人竟敢私自逃脱。”
呃,孩子……云子仿若无闻爬起身立刻冲往那个方向,“萍姨!萍姨!快带温玉出来见我!”她几乎使上最大的力气向竹厢吼去,清哑的声音放大音贝时格外尖锐,她这声几乎快把喉咙吼断,嗓子立即火燎燎的疼,方才内脏被那个侍卫一掌震得几近碎裂,现在正从口里呕着血块,咳嗽不停,侍卫要近前将她带走,竹厢的大门这时敞了开来。
“小娘子,你……啊!”奶娘原本开心的声调见到此情此景立即抑了下去,她怀抱着婴儿“蹬蹬”跑到她面前,紧张的看着云子身后的几个带刀侍卫还有一干奴仆,她一手抓着云子的手臂试图将她拉起来。云子捂着胸口趴在了地上,这样似乎会好受一些,她的口中还在溢着鲜血,内脏撕裂的剧痛正吞噬着自己的理智。
“萍姨,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沙哑出口,透着浓浓的绝望。
而这时侍卫们已不着急她会逃跑,正准备将她提起带走,奶娘愤怒斥道:“大胆!你们竟敢伤了王爷的人。”看这模样她不难想到云子这幅狼狈模样拜他们所赐。
却是一个下人走出,他恭敬对奶娘怀中的婴孩施上一礼,耐心将云子今日所犯的大罪种种道出,奶娘已是听得一脸惧骇。“够了。”云子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她已不愿再回想起那里的人情冷酷,现在只觉得这血便是光吐便能把自己就地解决了,那样也好,何须劳烦人执棍杖毙如此麻烦的。
从脖子上用力扯断一条红绳,上头悬了一块红色血滴子一样的玉坠,递给奶娘。
“奶娘,把……温玉的脸转过去。”这时的她说话已是费劲,侍卫提起她要将她带走。
云子两膝无力的耷拉在地上,被他们带走时膝盖磨着地面,不稍半刻地面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印。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呵。
奶娘眼眶红红的看着云子离开的方向,望向那条细细长长的血路,轻轻摇晃着怀中哭泣的婴儿,把血滴子紧紧攥在手中。
“三郡主,这可如何是好啊……”
云子一丧生,这可怜的小郡主可如何是好?
这便是世道,人命贵贱早在每个人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注定,而注定命轻的她们本无权为自己争取生存,如树上枝叶,随意被风儿折断,落哪算哪。
小小的婴儿还在挥着小拳头狠狠地吸气,奶娘一门心思只陷入到恐慌与惆怅之中,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表现。
今晨云子对小郡主的留恋还深深刻在脑海里,随意一翻便能浮现起。这人,怎的说没就没了的。
她抱紧怀中婴儿,退回竹厢静候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心中既是忐忑复又感伤,云娘子,老奴会好生照顾三郡主的,你在九泉路上走好。只要三郡主这个身份还在,她们断断不敢动她的。
低头难过的看着地面,生生死死人啊不过一缕浮萍,想着想着眼眶又红了起来,猛地,她惊得从座上跳起。
万般惊骇的望着床上熟睡婴儿的小脸。
不不不!难怪从进房那一刻起她心底一直觉得怪怪的总想着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老天啊,三郡主是个才满月大的奶娃娃啊,小小的她能有什么招子应对那些心狠无情之人!
她们,该如何应对?王后那么心毒的人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的!何况有那么好的理由当盾牌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