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酋时,苍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响雷轰隆隆阵阵炸开,狂风及过痩峋的树枝杆叶,树枝咔嚓咔嚓作响,顷刻间暴雨抱团坍塌盖地,枝干不堪折断纷纷栽在被雨水覆盖的灰土里,旁枝无意倒插泥土之间。
“云子,用力!用力啊!荣华富贵在此一举!”老太婆的声音打着颤,压低了声音十分有力度的鼓舞引诱道。
云子嘴里被塞着一团灰布,紧紧咬住,头脑胀痛到混沌无力在听到这一句时眼微睁了睁,硬撑着意识不让喉咙发出声音,趁着雷鸣也只是喘息声变重一二。
终于,在雷声与天空炸得最响彻的那一刻,一声啼哭轰了出来。
“启禀王爷!南苑人管有事急报!”
“召进。”
南苑的主管得到示意急步走进,上前掸了掸两袖拍着两膝直直跪下,“启禀王爷,戊戌时小人正于仓库看管货物进出,重房库的一名丫鬟闯前来同小人报道,说是南苑一间柴房有婴孩哭闹,叫小人前去查看始因。小人在听到后立即义不容辞将活计转交可靠之人跟同赶往柴房门前,确闻有婴儿啼哭之声,正欲敲门而入,却是听里面的一位婆子急慌慌叫道,称婴孩乃王爷亲生骨血,货真价实绝无欺瞒,在王爷尚未见到孩儿前任何人不准进内,还叫小人禀报王爷,恳请王爷先别慌忙判罪请宣觐一见,缘由一切自明。”
“倒是有趣。”
邢王认认真真的评价一句听后感,一只大掌覆在温热的竹简上,微眯起眼沉沉的盯着匍匐在地上腰板压得极弯显得恭敬至极之人,“看来这外面雷声作的还不够响,竟叫人通了天的让货物在这暴风雨夜里移来挪去的。”
那名主管立即磕头不停道:“还是前段时间府里留得余粮,小人怕雨天难免受潮,吩咐小的们齐心协力,抬往另一间宽敞点的地窖里,这事还请王爷明察,小人断断不敢欺上。”
“南苑的下人皆有你负责,生子一事,该如何解释。”
“是小人该死!想起前段时间去伙房看到一名婢子腹大臂粗,在院中慢悠悠打扫,小人心生好奇,也曾上前究其原因,听信了那婢子的话,真只道只是寻常肥胖所致。王爷,小人承认这是由于小人疏忽大意才导致的过错,小人甘愿领罚受惩。”
邢王立即嘲讽的闭了闭眼,英俊的脸庞神情不明,他的手指反敲扣在桌面上反反复复,突然睁开眼,直直盯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腹大臂粗?”他嗤笑了出来,再次阖上眼,思绪飞扬。
那时从皇室宴会归来,醉醺醺,晃悠悠拐到花园假山后,远方长亭立于两道身影般配若一对璧人,遥望很久,两影相依相偎交织重叠,彷如旁人根本无资格介入他们的世界。夜色转深,微醺的醉意涌上心头扩散,耳力极好的他依靠在假山壁面,一声声奇怪的喘息混合狠狠冲撞着自己受伤的心灵,苍寂寥色下,久久深深刺痛了泛起的猩红双眼。
也是飘着雨的夜,伸手仰望夜空,一滴滴雨淌进了干疼得双眼里,身欲柴火焚烧,料想中药,整张脸因深深的痛苦变得扭曲起来。
突然地——“喂,你是何人呀?下雨了,地凉,趴在这柴房前做什么呀?快起来呢!”
清脆的声音终于撩断开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
注定是一场伤害的漆夜。
“且宣来见一见吧,处罚的事稍作再说。”
“是,王爷,小人这就前去把人召唤过来。”
背负罪名的人办事效率果然快很多,邢王还在怔神的时间,一位婆子伛偻着腰肢走了进来,两手怀抱着婴儿,用一块新崭崭的棉布裹了又裹,始终不让婴儿的脸面向外界。
她向身后望了一眼,沉沉道:“把小娘子抬进来罢,外面刚下过雨,夜凉,不好。”
邢王正自坐在那里,身板端正,一句话不多说,静静看着老妇人指挥着这一切。
一副担架被抬了进来,担上之人被裹得像团粽子,也不知是因害怕还是剧烈疼痛引起的发抖,紧紧闭住的双眼始终不肯睁开,看着她苍白的容颜,一双紫唇似犯霜冷冰般,紧咬住颤个不停,不由重重的倚在藤椅上,对着婆子道:“把孩子抱过来让本王看一看吧。”
“是,王爷,奴婢求之不得。”
婆子的一脸激动,同时不卑不亢,严肃一张脸孔稳步上前,在面对面的距离处站定,把孩子的脸慢慢转向邢王——
暴雨已止。
雨后的夜空,干净澄澈,静谧的苍空透着巨密幽蓝,空气清新而舒爽,十分美好。
邢王王后依偎在软榻上,身侧的婢子送来一碗温热的补汤,淡香好闻,令人闻之全身舒畅。
王后唇角勾了勾,“呵,是带把的,还是、不是的呢。”
“王后真真聪慧至极,闻消息传来说,确实不是带把的。想来,卑贱之命能余其种已是承了王族的福泽万般恩惠,能安然生育下来,实乃王上先祖以慈悲仁爱之心开怀保佑。对于卑贱之婢来说,已是上几十辈子修来的好福分,至此再没什么了。”
王后笑了笑,“是啊……”
“那么,王爷可是决定如何对待这对被上苍恩宠坏的母女了?”
“嗯,听闻……邢王下令,收其母为侍婢丫鬟,歇养满月再重任命,至此便侍奉王爷身边左右,其女,赐南苑竹厢,赐名温玉,赐身份邢王府第三小姐。”通报之人陈述完最后一句话时小心看了眼似在沉思的王后李媛雲,似安抚似谄媚道:“王后的美天下第一,天下人都道谁不知邢王王后的美貌天仙,想来一个卑贱的丫鬟妄想枝头攀凤,以卵击石,未免太不自量力,况王后天生凤体,尊贵非凡,望切莫以此记怀。”
“无妨,本宫病了,这两日的事你且看着来罢了。”
“啊!王后,您,是哪里感到不适?”陪在王后身侧的女子立即弯着腰轻轻低头查看,她双手扶住王后快瘫软在榻上的胳臂,声音放大了何止几倍,正是那位通风报信嘴含毒舌之人,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担忧。房间里婢子们立马手忙脚乱的扑上前,为王后的病情同样忧心着,王后的寝室一直烛光通明,映明整个东厢,阔绰寝房——光是窗纸剪影便彰显出富贵尊华无比,识别度极高,只见窗前一阵人影绰绰,里面忙得不可开交。
很快,王后病了的消息不到片刻便传达到了还径自沉浸在回忆里的邢王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