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众人正被黑三儿讲的离奇经历吓的心惊肉跳,冷不防卫长风这一声大叫,把一屋子人都吓了一跳,卫长风的父亲喝斥道:“你乱叫什么!”
卫长风早已被黑三儿腰上的情形吓的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着黑三儿腰上的伤口,黑三儿有些莫明其妙,那伤口部位在后腰近中部,他自己看不到,只得用手去摸,哪知一摸之下,手整个进了身体里,再拿出来时,已经抽出了一堆腐黑如棉絮一样的烂肉,肉里还有几只蛆在蠕动。
黑三儿的脸上满是吃惊的表情,他盯着自己手上的那烂肉看了片刻,突然尖叫了起来:“原来,原来我已经死了!”
随着这一声尖叫,黑三儿直挺挺的跌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
卫长风讲到这里不再讲下去了,因为宋甜儿已经吓的紧紧搂住了卫长风的胳膊,身上都在发抖。
卫长风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宋甜儿,调笑道:“你是修道的,还怕这个?”
宋甜儿这才稍稍坐直身体,嘟起嘴来:“我才修了几年啊,再说,这也太可怕了。卫哥哥,你是有意编了这个故事来吓我吧?”
卫长风摇了摇头:“不,这是真的。后来我也打听过,其实有些事,真的说不清是为什么。据说,人死之后,的确会有一些怪事发生的。这种行尸走肉,其实是有可能的。”
宋甜儿连连摇头:“打仗时每天都死那么多人,要都这样,怎么没几个人见过?”
卫长风笑道:“这个可就有讲究了。你可知赶尸的来源?”
他知道宋甜儿肯定不懂,所以没等宋甜儿回答就说了下去。
赶尸,相传最实起于苗民。相传几千年以前,苗族的祖先蚩尤率带兵在黄河边与敌对阵厮杀,直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打完仗要往后方撤退,士兵们把伤兵都抬走后,蚩尤对身边的军师说:“我们不能丢下战死在这里的弟兄不管,你用点法术让这些好弟兄回归故里如何?”军师说:“好吧。你我改换一下装扮,你拿‘符节’在前面引路,我在后面督催。”
于是军师装扮成蚩尤的模样,站在战死的弟兄们的尸首中间,在一阵默念咒语、祷告神灵后,对着那些尸体大声呼喊:“死难之弟兄们,此处非尔安身立命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魄尔魂勿须彷徨。急急如律令,起!”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跟在蚩尤高擎的“符节”后面规规矩矩向南走。
事实上,最早的赶尸原本只赶死在战场上的尸,发展到后来,才出现了各种赶尸。但不是每个尸体都可以赶的,赶尸有“三赶,三不赶”之说。
凡被砍头的、受绞刑的、站笼站死的这三种可以赶。理由是,他们都是被迫死的,死得不服气,既思念家乡又惦念亲人,可用法术将其魂魄勾来,以符咒镇于各自尸体之内,再用法术驱赶他们爬山越岭,甚至上船过水地返回故里。
凡病死的、投河吊颈自愿而亡的、雷打火烧肢体不全的这三种不能赶。其中病死的其魂魄已被阎王勾去,法术不能把他们的魂魄从鬼门关那里唤回来;而投河吊颈者的魂魄是“被替代”的缠去了,而且他们有可能正在交接,若把新魂魄招来,旧亡魂无以替代岂不影响旧魂灵的投生?另外,因雷打而亡者,皆属罪孽深重之人,而大火烧死的往往皮肉不全,这两类尸同样不能赶。
就算是能赶的尸体,尸身也未必就正符合要求。据说:在湘西的山区,当有外乡人在那里去世后,他的亲友便前往聘请法师来赶尸回乡。
当法师来到停尸的地方,首先查看死者的生辰及死忌,看看是否有冲克,然后便在尸旁念咒,口中喃喃念咒好一会,突然,把手中的桃木剑,用力插入停放尸体的木板上。
倘若桃木剑应手而入,即表示这尸体愿意接受法师的号令指引,法师便肯接下这赶尸的聘约。但倘若桃木剑屡插不入或是突然折断,那位法师便立即掉头不顾而去,因为,这表示尸体不肯听从他的号令,途中很可能会因此而发生变故的,所以即使再出更高的价钱,法师也不会答应赶尸的。
所以,赶尸,要有有足够法力的人来驱使,还要尸体合适,只有这样才能赶得起。黑三儿所说的毛老道在战场上用桃木剑一一碰触尸体,就是来试尸体是不是可以赶。
(二)至于黑三儿,其实是一口魂魄不灭,一直念着家里的老母,所以他是合适赶的,只是他魂魄思念极浓,于自己已死的事并不知情,反而以为自己是在死尸队中的一个活人。这就是为什么毛老道和猎户检查尸队都没发现黑三儿有异的原因,因为黑三儿本就是死人,有什么异处?
也正因如此,所以黑三儿被索魂绳和摄魂铃操纵,与其他死人无异,他身上也同样有强烈的尸臭,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本就是死人,和其他死人并无不同。只不过最后,他的怨念让他产生了尸变,自行从分尸场中逃走,一路翻山越岭,终于回到家中。
宋甜儿听得又是感兴趣,又是害怕,叹道:“这黑三儿大哥其实是个孝子。”
卫长风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忠孝节义,这些大义有时是会产生逆天地的惊人之事的。”
宋甜儿不由又想起了风起道长,轻声问道:“卫哥哥,你说风起道长算不算有大义之人?”
卫长风重重的点了点头:“算。一诺千金,勇于仆死,此义之高,震天撼地。”
宋甜儿想接口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卫长风心知宋甜儿还是在纠结于风起道长会不会也死而复生的问题,只是这问题实在太有些孩子气了,所以他也不想接口,但他的心里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黑三儿身虽死而魂归家,他自己,虽然活的好好的,却离家千里,不知何日是归期。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卫士来报:“营外有一道人求见卫将军!”
宋甜儿一声尖叫,一下子跳起身,拉着卫长风连声叫道:“是风起道长,他来找你了,咱们快跑!”
那进来通报的卫士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看向卫长风。
卫长风先拍了拍宋甜儿以示安抚,心中也是奇怪,不知会有什么道人来找他。其实就算是风起道长来找他他也不怕,一则风起生时大义,死后怎能化为恶鬼?二则手中太阿剑仍在,何惧鬼神?只是卫士报告是一个道人来找他,可没说是风起道长。
他对卫士说道:“请进来。”
卫士出去请人,宋甜儿抓着卫长风的手连连摇晃,哀求道:“咱们别和死人呕气,就避一避吧。”
卫长风忍住笑,安慰道:“放心,我有办法制住僵尸的。什么镇鬼咒、急急如律令我也会念。”
宋甜儿知道卫长风是胡扯,哪能放心,急道:“僵尸哪是随便就制得住的?卫哥哥你不要吹牛。”但她见卫长风根本无意回避,只得伸手去抓立在一边的扫帚,嘴里说道:“一会儿僵尸一来,我就打他,你要快跑!”
卫长风看的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正要再出言安慰,却听帐门处有人奇道:“什么僵尸?”跟着帐帘一掀,一个道人走了进来。
宋甜儿手里握着扫帚,正待出手,一看那道人的面目,这一下比见着僵尸还可怕,叫道:“师傅!”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宋甜儿的师傅孙道长。
孙道长见宋甜儿也在,脸上一沉,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你居然还记得我这个师傅,拿着扫帚干什么?要打为师不成?”
宋甜儿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答道:“不是的,我,我以为是僵,僵。。。。。。”
卫长风强忍笑意,急忙将孙道长让进帐中。
孙道长却没有急着落座,而是向卫长风说道:“卫将军该当知道老道的来意吧。”
卫长风点头。
他当然猜得到。宋甜儿私自离开山中一路追踪卫长风而行,孙道长师徒情深,哪能不惦记,所以也离开山中来此,只怕是要带宋甜儿回去的。这对卫长风其实是个好事,否则他时时担心着宋甜儿,也实在为难。
宋甜儿在一边悄悄放下扫帚,轻手轻脚的倒了茶水,却不敢端过来,在一边冲着卫长风大打眼色。
卫长风笑道:“道长才来,不必着急,且先请坐,休息片刻。”
孙道长哼了一声,横了宋甜儿一眼,这才落座。
宋甜儿送上茶水,马上退到一边垂手而立,低着头不敢看孙道长。
孙道长看来心中很是着急,根本没与卫长风客套就再提方才的话头:“我这个不听话的徒弟这一段给卫将军添了好多麻烦了吧。老道无能,不会教育徒弟,还请恕罪。”
宋甜儿听得师傅如此说,眼眶发红,嘴又嘟了起来,只是不敢出声。
卫长风急忙摇头道:“道长客气了,甜儿其实帮了我们好大的忙,要不是甜儿送给我们木筏制造图,我们都赶不及作战,甜儿其实是立了大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