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还热闹无比的夜市这时却安静的可怕,街上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隐隐有铁锈味传来,茶馆外被砍断的幌子在地上卷成一团,洒上了几滴灼目的红色。
这时来了一阵风,黑云把半弯的月亮遮的严严实实。此时刚到亥时,盛京西城突然被一种阴森森的凉意笼罩着。
卓远安和阿昭一前一后护着卫宁,陈翰飞躲在卫宁身后。几十个手握武器的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卓远安从腰上取下一把贴身软剑,向阿昭使了眨了下眼:“阿昭,吃饱喝足,我正想和你切磋切磋,现下这番局面倒是正和我意。要不要比试一番?”
阿昭扔给卫宁一个东西,然后凝视一圈,利落地抽出自己的佩剑。正当卓远安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问:“怎么比?”
“很简单,听他们的步子,应该也算是个中高手,就比人头好了,看谁最后解决的人多。”卓远安说着,已经提起剑迎了上去。
“可以。”
卫宁问紧紧握住手里的东西,眼睛里一片清明。相比之下,陈翰飞攥着她衣服,害怕的要命。他现在正觉着自己今天时运不济,出门前应该查查黄历,美人儿没有到手不说,小命都快要玩儿完了。
陈翰飞觉察到卫宁的眼神,忙把手松了。然后轻咳了两声,不自然道:“阿宁,放心,看在以前的份上,本公子会保护你的。”
卫宁深深地看了他两眼。“行了,你身上有没有带火折子?”
“带了...”陈翰飞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火折子递给她。问道:“你要干嘛?”
这时,一个黑衣人从陈翰飞身后举着刀慢慢靠近,卫宁一惊,用尽全力把他推到一边,火折子就掉落在地上。
黑衣人偷袭不成就举刀向卫宁袭来,卫宁慢慢后退,一只手摸住了头上仅有的一根发簪。她忽然把面纱摘下扔到空中,然后弯眉一笑,就像是在这血肉横飞的杀人场上突然绽放了一朵花,艳若桃李,不可方物。
黑衣人蓦地愣住了,面具露出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艳。
这时卫宁迅速闪身向前,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金簪已经准确地刺入他的心脏,他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卫宁没有松手,更加用力的按着金簪,她的眼睛里狠厉无情,直到金簪全部没入,只剩下一个雕刻精致的龙头。确定他已经死透了,她才拔出自己的簪子。
卫宁握着簪子松了口气,她看见了那个滚到地上火折子,然后连忙过去捡起来。一抬眼就看见不远处陈翰飞惊讶地看着她,有几个黑衣人朝他的方向过去。她忙叫:“远安!”
陈翰飞被卫宁干净利落的杀人一击吓住了,刚才的一幕他全都看到了,他觉着自己前十几年人生好像都白活了,怎么会从小到大小看了卫宁。
正想着没注意便一下被人抱了个满怀,浓郁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陈翰飞感觉自己的鼻子要撞歪了,他愤然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卓远安提起软剑把几个黑衣人击退,把他护在身后道:“你是不是活够了,不知道躲?”
陈翰飞低着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昭奋力击退面前的敌人,飞身到卫宁身边,他看了一眼卫宁手上的血迹,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公主,属下保护不力。”
“无碍,不怪你。”卫宁吹起火折子,把手中握着的信号弹点着。一道亮光‘嗖’的一声升到夜空中,烟火绽放在漆黑安静的夜里,所有人都抬头看着那道光芒,只是这一刻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不一样的念头。
卫宁缓缓道:“不出一炷香功夫,他们应该就来了。”
她环视一周,现在街上只剩下大约二十多个黑衣人,她吩咐阿昭:“他们的目标很明显是我,记着留两个活口。”
阿昭:“是。”
这时却有一个黑衣人沉声道:“撤!”,剩下的人听后没有丝毫恋战,直接向反方向逃了。
卫宁凝住眉头。想走,没那么容易。“阿昭,务必抓回来两个活口。”
阿昭看了看卓远安,对方立马回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并摆了摆手喊道:“放心,小宁宁交给我了。”
阿昭便运起轻功,独自向黑衣人消失的地方追去了。
卓远安提着陈翰飞缓步而来,片刻间他就改了平常嬉皮笑脸的模样,难得地一本正经道:“陛下,此事过于奇怪,必须严查!”
卫宁的眼神一一扫过地上的尸体,脑海中无数信息翻覆,她慢慢行走其间,裙边染上了血迹也浑然不觉。她面无表情,眼睛里一团浓雾蔓延。“目标是我,但却并未想置我于死地...”
“仿佛只是为了警示,或者说是告诫...”
“皇姐...皇姐...”,一阵喊叫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卫曈目之所及血迹斑斑,许多具尸体横沉在地上,她心中充满了害怕,看到卫宁那一瞬间,跳动不安的心脏才安定下来。她顾不得自己的姿态是否不妥,拼命跑到卫宁身边。“皇姐,你没事吧?我刚刚听到这里有刺客,是不是来晚了...”
卫宁看到妹妹着急的模样,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笑着摸摸卫曈的头:“别担心,我没事。”
卓远安和陈翰飞知道卫曈的身份,连忙见礼:“参加公主!”
卫曈也认出了卓远安的身份:“这不是淮南侯世子?”她犹疑地看着一旁的陈翰飞,“这位是?”
卫宁:“陈家的嫡孙,陈翰飞。”
卫曈点点头,不置可否。
卫宁看着后面晚来一步的卫琰,眼神突然变得幽深,她弯腰在地上的尸体身上撕下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把金簪染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重新插入发间。对卫琰道:“皇叔好雅兴,朕不过偶尔出宫一次,可巧就遇上了。”
卫琰走近朝她行了一礼:“陛下受惊,微臣难辞其咎,盛京的防务看来需要加强了。”
卫宁淡淡道:“皇叔请起吧,不是皇叔的错,此事朕自会查明,到时再追究责任也不迟。”
阵阵规律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卫宁看着皇城方向轻声道:“禁卫军已经来了,接下来的善后就交给皇叔了。”
卫琰应声答是,一直没有机会见礼的卓远安和陈翰飞这时终于找到时机,规矩地向卫琰行礼。
月光下,铁甲银枪泛着白光,夜幕里只看到当先一骑一袭白衣随风飘摇,他的目光远远地定格在一处,马蹄声仿佛踏到了每个人身上,就这样缓缓步入他们的眼眸中。
最惊讶的莫过于陈翰飞,他怎么也没想到,和那个人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天意弄人,毫不在意当事者的意见。
直到马蹄声到了跟前,那人利落下马,白衣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他把马鞭扔到地上,从陈翰飞身边穿过,径直走到卫宁身边。“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就算是跪着,他的周身依旧是那样清冷的气息,让人只可远观,不敢侵犯。
卫宁眼神微动,轻笑道:“大半夜的,嵇相勿要怪朕扰了你的好梦。快起来吧。”
嵇衍只道:“不能与陛下的安危相比。”
陈翰飞奇怪地看着他们两个,几年没见,这两个人怎么越发生疏了,倒是奇怪的很。
卫宁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匹嵇衍骑来的马:“禁卫军也快到了,剩下的事就交给皇叔处理吧,嵇相不如替朕把公主送回皇城,还有...借用一下你的马。”
卫曈拉了拉她的衣服,可怜兮兮道“皇姐,我...我想和你一起回去...”她是真的不想和丞相大人一起回去...
卫宁给她一个眼神,直看的卫曈心里发麻,不敢说一句话。
卫宁便拾起了地上的马鞭,然后拉住缰绳一个翻身上马。她转了方向,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卓远安道:“阿昭回来让他回宫见我。”
这些人便看着她一骑绝尘而去。
卓远安干笑了两声:“嵇相的马倒是不认生...”
嵇衍没有出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
皇城西门。
守门禁军看起来格外精神,原因无他,刚才绽放的烟花弹是皇城禁军独有,早上陛下微服出门,只有几个西门守卫禁军知道。烟花弹把他们几个惊出了一身冷汗,脑海里不约而同只有一个念头,莫不是陛下出了什么事?
已经有一队禁军出宫了,他们也不敢再马虎,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守门。倒是一直有不少官员府上的小厮前来问话,他们只能先打发了,等陛下回宫处理。
这时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其中一守门禁军突然肃然道:“有一道马蹄声,有人要过来了!”
对面人漫不经心:“过来就过来,至于大惊小怪。”
最初说话的禁军用剑柄敲了他一下,狠声道:“你眼好使,一会儿睁大点,看清是谁。”
“知道了!”那小子摸了摸头,呲牙道:“下手真狠。”
马蹄声很近了,那小子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白马嘶鸣一声便跃入了皇城。接着一块令牌掉了下来。
那小子立马反应过来,提起剑,杀气腾腾道:“来者何人?擅闯皇城,格杀勿论!”
一队禁军听到了他的话,立刻拦住了马。
另一守门禁军拾起了令牌,看清楚上面的字时,他不由自主浑身一激灵。连忙跪在地上,大声道:“参加陛下,恕属下们眼拙,不识龙颜。”
众人听后皆是一惊,都惶恐地跪地请罪。
卫宁翻身下马,从守门禁军手里接过令牌,未置一词,径直离去了。
久久没听到答话,他们悄悄地抬头,却只看到一匹马在月色中闪着银光,哪里还有人影。
一人道:“这可怎么办,我们是惹陛下不高兴了吧?”
西门禁军中郎将是个刚上任不久的寒门子弟,他皱眉道:“都起吧,眼下先把这马安置了。待统领大人回来,我再去请罪。”
他们便都起身到原来的位置上,两个年轻的禁军去拉马的缰绳,那马朝他们打了一个响鼻,其中一人道:“呦,这马还挺有脾气...”
中郎将听到,严声说:“这是嵇相的坐骑,都小心着点!”
那两名禁军闻言后背瞬间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