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樊城,最热闹的永宁大街上。
穿过七弯八绕的巷子,九月停在了一间普通的院子前。她颇不舍的摸了摸还没捂热的钱袋子,嘴巴里念念有词:“唉~绯色的戏又涨价了,还好刚才抢钱抢的多。唔,一共二十两银子,看戏花了五两,额还剩还剩十五两。不晓得到这儿来还够不够?”
她抬手刚准备敲门,那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她连忙低头,拱手见礼道:“师伯好。”不是九月转了性,而是不低头不行啊~今天银子没带够,过会儿还要看人家的脸色行事呢!
只听门内,那被见礼的那人先是“咦?”了一声,又自言自语道:“师伯?难道是昨日睡得太晚,一下子年老色衰了不成?”
初听见声音九月就知不对,她抬头,就见那门内站的哪里是她秃了顶的师伯,分明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唇红齿白,眼眸顾盼。此时,正煞有介事的掏出一柄铜镜,上下左右的照着自己的脸皮。照了半晌,才放下镜子对九月道:“你这眼睛也忒不好!我这玉树临风,迷倒万千少女的俊俏模样怎的成了你师伯了呢?”说着,一只手伸来就去摸九月的眼睛。
九月哪里肯他摸到,条件反射下就将他的爪子抓住。虽然面前的“少年”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但九月也是不会让陌生人近身的。
“哎呦呦,疼疼!”许是九月手劲大了些,那“少年”叫唤了起来,“你做什么?敢打本郡···额敢在我家门口打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九月听到了关键,她望向“少年”,淡淡道:“你家门口?”
“少年”一边拍打着九月的手,一边道:“废话!不是我家难道是你家啊!哎呦呦松手松手啊···”
九月将她的手松开,“无所不知是你什么人?”
“少年”揉着自己被捏痛的手腕,想了片刻方不客气道:“勉勉强强算我师父吧。”
九月狐疑:“你师父?怎的我从来没见过你?”因着每次出发辑凶前,都会来这儿打探凶犯的线索,所以九月来这儿次数不少。但她却也从来没听师伯说过他还有个徒弟。而且据她所知,师父那一辈的师兄弟中,只有师父才收了徒弟。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的往院中的枣树那儿看了一眼,又很快掩饰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呢!你谁啊?”说完又不等九月回答,作茅塞顿开状道:“喔~我知道了。你是来找我师父买消息的吧。”说着又横出一只手来,“喏~通传费五两银子。”
“通传费?以前好像没有这个吧?”
“以前?以前那是因为我没在!”“少年”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
九月看着这只横在自己面前要钱的手,突觉和面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少年”比起,自己平日里竟算得上内敛懂礼的了。真是有比较才有反差啊,真应该把师父拉过来看看才对。
因着这“少年”给了九月强烈的优越感,九月也就决定不把她的手掰断,只推开那拦路的手径直走了进去,任凭那“少年”在背后气急败坏的叫着。
院子并不大,一进一出。九月一眼就能看到全景。她转过头,看向愤愤然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道:“你师父呢?”她感受过了,院子里并没有人。
“师父不在家。”“少年”一屁股坐到院中的石凳上。
“不在家?”九月挑眉反问,“那你刚才要收我通传费?”
“少年”倒茶的手一下子顿住,面子上颇挂不住,“额额这个那个······”
九月看着她满脸的囧色,也只道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只回身离开。
见九月要走,“少年”连忙起身拉住她,“欸你别走啊!你不是来找我师父买消息的吗?找我,找我,我也可以的。”
九月拍开拉着她袖子的手,一脸的不相信,“你知道?”
“知道,知道。”见九月不再离开,少年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好没走,要不然过会儿大哥不扒了自己一层皮才怪。
九月道:“最近在樊城出没的采花贼你可知道?”
“少年”想也没想:“知道,知道。那个奸淫了数十个少女的采花贼嘛!嘿你别说,那采花贼真是奇了,无论多少人把守都能悄无声息的的将人掳走,真是太厉害了!要是我能学得他那一身轻功,真是···”
“那他的下落呢?”九月打断她绵绵不绝的感叹。
被打断了,“少年”也不计较,她在原地缓走了两步,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贫道掐指一算。三日后,摄政王小郡主的及笄礼,他铁定到。”
小郡主的及笄礼?九月皱眉,“采花贼去那儿做什么?”摄政王府守卫森严,难道那采花贼真是色胆包天了吗?
“少年”看白痴似的看了九月一眼,“去那儿自然是采花的啦!”她又靠近九月,在她身上蹭了蹭,眨眼道:“难道你不曾听说过摄政王府的小郡主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色吗?”她气都不喘,不遗余力的夸着,好像是在夸她自己。
“不曾。”九月将她拎离自己身边。既然问题问到了,也不再多留。这次又被“少年”拉住了袖子,在九月打她手之前又飞快的收回。
九月道:“做什么?”
“做什么?!你还没给钱呢?”少年叉腰道。
九月:“什么钱?”
“少年”郁结:“你问问题的钱啊!来这儿问消息是要给钱的!”
“哦对了,问无所不知消息是要给钱的!”九月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
“嗯呐!”“少年”伸出手来,柔滑的掌心朝上,“快给钱,五十两银子。”
九月眼角抽了抽,五十两?也真敢要!她不理“少年”伸手的手,继续道:“可我没问无所不知消息啊?”
见九月有要赖账的趋势,“少年”急忙道:“哪里没有!你问我了!是我从无所不知那儿得到消息的!”“少年说的匆忙,直称无所不知的名字,九月却也没有注意。她道:“是了,是你从无所不知那儿得到消息的,那你付钱吧!”然后拉出袖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这是抢劫!!”
九月瞧着她因生气而涨红的脸,一时觉得颇为好笑。她摇了摇头,“你说错了。现在是你问我要银子,我没给。所以,严格算来是你在抢劫我,而我充其量算是个英勇不屈,誓死不从的大昭好子民罢了。咦?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待“少年”顺着九月所指,从艳阳高照的天空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从“劫匪”变成“好子民”的九月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她气急败坏的跺了下脚,然后跑到院中的那颗枣树下,眼里含着一泡泪,对着那枣树道:“大哥,她欺负我!我一点也不喜欢她,你也换个人喜欢可好?”
那被他叫大哥的枣树,先是叶子动了动,然后一人影就从中落了下来。
紫袍黑发,剑眉星眸,浑身散着一股自然天成的霸气!
那人影凝视着九月离开的方向久久出神。半晌,才对那跳脚的“少年”道:“欺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