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临安水师兵舰护卫,商船顺风顺水直抵钱塘江口,高个子倒也说到做到,亲自指挥水师官兵卸货装车,安排吴才一行进京。
面对来来往往的京师禁军,李仲飞自忖初到京城,也不拍被人识破身份,大大咧咧跟在吴才身边,而五子刚一下船便藏进了一辆满载蜀锦的大车之中,对此,李仲飞更为不屑一顾,不止一次在五子藏身的大车旁故意高声谈笑。
忙活半日,一直到掌灯时分,终于将满船货物搬运完毕,足足装了二十辆大车。高个子收拢部下,分列车队两旁,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临安城东面的新开门进发。
车队虽然显眼,但沿途百姓想必早已见怪不怪,一路行来也没什么人特别注意,只是在进新开门的时候,受到了一番盘查。
负责盘查的是龙师属下一个将官,高个子好说歹说,那将官就是不放行,听他的意思无非是想多捞点油水。吴才担心节外生枝,当即表示愿意拿钱了事,谁知高个子感觉自己丢了脸面,坚决不允,与那将官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竟将辛明飞的名号都搬了出来。
那将官上下打量了高个子几眼,撇嘴冷笑道:“想拿辛将军压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群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野孩子,徐寿才死了多久?你们就舔上金陵水师的靴子底了?”
这番话可谓是阴损之极,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了高个子的心窝,高个子恼羞成怒,暴喝一声,拔出腰刀就要上前拼命,守门将官也不含糊,取过一杆梨花长枪怒目相向。两人手下士兵纷纷各持兵刃围拢过来,一时间城门附近剑拔弩张,路人害怕殃及池鱼,慌忙远远避开。
眼瞅着事情越闹越大,李仲飞上前将高个子死死抱住,高个子挣脱不开,只得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一股脑砸向守门将官,气得守门将官抖出一朵枪花,对着高个子分心便刺。
这时,自南面又过来一队精骑,为首将领金盔金甲、白面无须,赫然正是当朝国舅、龙师将军李远沛。李仲飞念及自己曾在翠青山落枫坡与其见过一面,暗道一声糟糕,悄悄躲进了人群。
高个子没了李仲飞在身边拦着,怪叫一声拨开守门将官的长枪,又要冲前,只听李远沛暴喝道:“活腻了不成?都给老子住手!”
话音甫落,他纵马奔至高个子与守门将官之间,一双细长的眸子怒气隐现,厉声道:“刘阳明,何故在此喧哗!”
高个子这才发觉来者是李远沛,吓得呆立当场、噤若寒蝉,守门将官刘阳明冷笑一声,冲李远沛道:“回将军,水师私运货物进京被卑职拦下,谁知这厮竟目无王法,想杀了卑职。”
“有这事?”李远沛扫了一眼车队,问刘阳明道:“发现什么可疑的吗?”
“还未来得及检查。”刘阳明得意的冲高个子撇撇嘴,招呼手下开始搜查车队,高个子敢怒不敢言,暗叹今日这个跟头算是栽到家了。
见状,吴才一溜小跑来到李远沛马前,低声道:“将军息怒,车上所载均乃孝敬皇后娘娘的礼物,还是不要查验为妙。这里有我家将军的亲笔书信,请将军过目。”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奉上。
李远沛却不接信,用马鞭敲了敲吴才的肩膀,道:“你家将军?”
“濠州团练使吴曦。”吴才一咧嘴,又将信封向前递了递,“我家将军特别关照过,让卑职来京后必须到您府上拜见。”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吴家子弟啊。”李远沛笑笑,取过信封打开,刚抽出个角,脸色不由一变,轻咳道:“既然吴家的东西,就无需检查了,放行!”
“谢将军。”吴才又深深一礼,正待指挥车队出发,李远沛突然又道:“听闻吴将军进来和嘉王走得甚近,不知殿下他……”
吴才大惊失色,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家将军本应回籍为少保守孝,承蒙皇后娘娘厚爱,破格提调濠州团练使,如此大恩,将军不止一次当众表示愿为皇后娘娘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吴将军能明白就好,你去吧。”李远沛挥挥手,拨马回队,在旁注视着车队缓缓进城,当他看到李仲飞时,明显愣了一愣,陷入了沉思。
经此波折,高个子再无心照应车队,匆匆带着手下返回钱塘江口去了。望着他的背影,刘阳明啐口吐沫,冲李远沛讪笑道:“多亏将军及时赶到,不然卑职还真镇不住这帮家伙。”
李远沛瞪了他一眼,不悦道:“本将刚刚调你回京,你便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叫本将如何放心委你重任?”
“卑职职责所在,不敢玩忽大意。”刘阳明稍微犹豫,争辩道,“万一被居心叵测之人潜入天子脚下,那卑职的罪过可就大了。”
“哼,你当本将不知道么?”李远沛冷哼道,“你驻守新开门的这些天里,私下收了多少银钱?上次竟然索要到留相爷头上,昨日留相爷还叫嚣着要参本将呢。”
刘阳明被揭了老底,吓得一缩脖子,再不敢狡辩。李远沛叹口气道:“本将调你回来,是有大功劳于你,你又何必在意这区区蝇头小利?”
“卑职谨记将军教诲。”刘阳明心花怒放,又是点头又是哈腰,谄媚之色尽现。
“还有一事,”李远沛招手将他叫至身边,低声道:“方才车队中有一身穿月白长衫的男子,本将甚为眼熟,你派人……不,你亲自去盯着,此人到过哪里,见过什么人,都一一回报。”
刘阳明想了想,忍不住奇道:“将军既然觉得那人可疑,为何不当场将其拿下?”
叹了口气,李远沛沉声道:“京城不比边关,皇亲国戚、功勋显贵多如牛毛,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人备不住就有着庞大的背景,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会惹出大麻烦。何况如今正用人之际,万不可随意得罪人啊。”
“卑职记住了。”刘阳明再施一礼,转身进了值房。过得片刻,他再出来时已换上了一身便装,远远跟在车队后面进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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