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在热闹的街上转来转去，无所事事一整天，直到天近黄昏才两手空空地回到客栈。他没在大堂停留，直接上楼进了房间。

　　梅傲寒还没回来，小雨关上门，无聊地倒到床上。默默躺了一会儿，房间里渐渐黑了起来，小雨爬起身，走到桌边拿起火石打火，这才发现桌上多了一张折成同心方胜儿的纸笺。

　　难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过？小雨一愣，心跳莫名地快了起来，他匆匆打着火，点亮油灯，拈起那个方胜儿纸笺，飞快地拆开了。

　　“小雨，我会做生意了。哇，人间的钱真好赚！咱们马上就要发财了。今天忙得要命，晚上不能回来了，你照顾好自己。”

　　“人间的钱真好赚”，还“马上就要发财了”。这语气，小雨可以想象梅傲寒那眉飞色舞的兴奋劲儿。瞧他得意的，哪里还像个神仙，跟个暴发户似的。

　　小雨撇了撇嘴，有点郁闷地放下书信，他怎么就没发现钱好赚呢？

　　吃过晚餐，小雨哼着歌儿回到房间，习惯性地想找本书翻翻，这才发现房间里什么书也没有。毕竟是住客栈，还当这是自己家呢，白天乱逛了一天，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买几本书回来？

　　小雨蔫蔫地坐在榻上。不知道大哥做的什么生意，忙成这样了，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不会以后经常要这样吧？小雨叹了口气，双手托腮发了一会儿呆，慢腾腾起身下楼提热水洗漱。

　　习惯了双宿双飞，身边空荡荡的还真难以入眠，小雨满怀期待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合上眼。

　　晚上虽然没睡好，早晨却醒得很早，身子软绵绵的，小雨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的发呆。大哥还是没有回来。

　　屋里越来越亮，外面喧哗起来，街上马嘶人语。小雨窝在被里穿好里衣，爬起床来，慢腾腾地披上外衫。

　　梅傲寒不过离开一天，他就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小雨又出门溜达了半天，这次他买了几本书。中午，一个人回到客栈，客栈大堂里已有不少客人在吃饭了。

　　小雨抱着书上楼。如果大哥回来了就好了。这样想着，他的脚步就快了起来，别大哥真的回来了，自己却把他一个人晾在房间里。

　　小雨很快就失望了，他的房间门还是锁着的，大哥居然还没回来，他叹了口气，摸出钥匙打开门，门开的那一瞬，他听到了一个愉快的声音，“小雨。”

　　小雨惊讶地抬头望去，梅傲寒坐在一个胡凳上，背靠着桌子，神情相当惬意，脸上满是邀功的笑容。

　　小雨丢掉手里的书，欢笑着朝梅傲寒飞扑了过去，梅傲寒站起身来，双手抱住他。小雨在他胸膛上使劲捶了一拳，嗔道：“你还知道回来呀，彻夜不归的，害我一个人难受死了。”

　　梅傲寒在他颈上嗅了嗅，附和道：“很难受吗？只不过一天一夜多一点而已。”

　　小雨抬头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梅傲寒保证道：“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到哪都带着你。”

　　其实早在开门看到他的刹那，小雨心里的那点离愁别绪就已跑得无影无踪，再听到他这样轻声细语的哄着，他不由心花朵朵怒放了。

　　小雨挣开梅傲寒的怀抱，眼睛都弯成月牙儿了。“让我看看，你赚了多少钱了？”

　　梅傲寒转过身子，打开他放在桌上的一个包袱，倒拎起来随手一抖，只听清脆的响声不绝，无数张飞钱落到桌上，梅傲寒随手一推，“你来数一数。”

　　小雨眼睛睁得老大，飞快地抓起一张，惊叫起来，“一万贯！”他双眼放光，桌上的飞钱居然全是“一万贯”的，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张。

　　小雨张口结舌了，简直像做梦一样，他眼睛滚圆滚圆的几乎要将那些飞钱盯出两个洞来。好半晌，他放下手里的那张飞钱，吃吃地问：“哥，你不会……真的去抢官府的钱库了吧？”

　　梅傲寒翻了个白眼，问道：“如果是抢的，你有胆量去官府兑成铜钱用吗？”

　　“那是，当然没人做这种蠢事。”小雨搔了搔头，“要抢也只能抢铜钱。”

　　梅傲寒无奈地叹气，“我不是强盗海贼。”

　　小雨也好奇得要命，“哥，你做的什么生意啊？居然一夜暴富。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摇钱树？”

　　梅傲寒拉着小雨坐到他怀里，右手一招，不知哪里飞来一个小竹篮，他提着篮子放到桌上，篮里装着满满一篮红枣，颗颗饱满肥大。他拿起一颗塞到小雨嘴里，笑道：“吃吧，我洗过的。”

　　红枣很甜很甜，小雨也是识货的，这么大颗的红枣，他只在童年时候吃过，那是他父亲从西域做生意回来带给他们的。莫非大哥昨天去了西域？

　　“味道还可以吧？我在于阗买的。”梅傲寒像献宝一般兴奋，他又伸手在篮里拨拉几下，从篮底抓起一小把葡萄干来，塞到小雨手里，“高昌买来的，我记得你喜欢吃葡萄，可惜这个季节没有成熟的活葡萄，就只有葡萄干给你解解馋了。”

　　大哥果然去了西域，他也真够勤快的，一会儿去于阗买红枣，一会儿去高昌买葡萄干，好像于阗也有葡萄干高昌也有红枣吧？他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小雨拈起一颗葡萄干丢到嘴里，问道：“哥，你跑那么多地方干什么？”

　　“做生意啊。”梅傲寒得意得要命，“我还去了康居、天竺等地。”

　　小雨隐隐猜到梅傲寒的钱是怎么赚来的了。果然，梅傲寒接下来的话立马证实了他的猜想。

　　“我在大街上随便转悠，一时也没发现什么生意赚钱快，但我运气好。没走几步就看见一家成衣店，我想给你买两套换洗衣服，进去后我发现一种摸起来很舒服的细棉睡衣价格高得要命。我问为什么卖那么贵，掌柜的说衣料是从天竺运来的。我就奇怪啊，天竺来的就了不起吗？掌柜的就跟我吹这衣服料子多好多好啊，况且物以稀为贵嘛，从天竺到襄州啊，这货在路上都走了一两年啊，你不知道那路有多难走啊……我就听出道儿来了，是不是从天竺来的东西都特别贵呢？掌柜的说当然啊。我就问那我们这里的东西如果运到天竺去，是不是也能卖个好价钱？掌柜的翻着白眼说那还用问吗。我那个高兴啊，原来赚钱这么简单啊：只要把中国的东西搬到天竺去，再把天竺的东西搬到中国来，那钱就像流水一样哗哗的流来了。我问掌柜的我们中国的什么东西在天竺最好卖，掌柜的见我迟迟没买衣服，而且话题越扯越远，他也不耐烦了，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说：丝绸啊、茶叶啊，在襄州便宜得很，到那里价格就飞上天了。不过，你有那本事把它们运到天竺去吗？哼，书呆子，都没怎么出过门吧？居然还想去天竺做生意，你当是去你家菜园砍大白菜呢。”

　　小雨笑了起来，大哥去趟天竺，只怕比去菜园里砍棵大白菜还简单呢。难怪他说人间的钱好赚。

　　想当年他父亲做的也是这样的生意，把中国的东西运到西域去，再把西域的东西运回中国来，可父亲每次来回一趟就是两三年甚至更久。

　　想到父亲，小雨不由自主就叹了口气，也难怪那掌柜的讥嘲大哥，去西域卖东西，那确实是玩命的生意啊，有人发大财，也有人一走就杳无音信了。父亲，他还在人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