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昭公十年(BC532)春正月,郑大夫裨灶在夜观天象时发现婺女四星(即女宿,位于宝瓶座)附近出现一颗光芒强烈的变星(大概是观察到了超新星爆发)。他第二天对子产说:“七月初三,晋侯将死;请夫子提前做准备吧!”
子产一头雾水,向他询问具体原因。
裨灶说:“今年岁星应在颛顼之墟(十二星纪之玄枵,有女、墟、危三宿构成,女星又为首星),此墟属于晋国,由姜、任两姓守护。叔虞的母亲邑姜是齐太公的女儿,女星居首而出现妖星,就是告诉邑姜晋国即将发生大丧。七月三日是逄公(殷商时占据营丘的诸侯,后被周公与齐太公所灭)的忌日,当夜婺女出现妖星。所以我推断君侯将在那天去世。”
由于裨灶特别喜欢自我表现,平日里总是喜欢发表一些危言耸听的奇谈怪论以吸引他人注意,但是预言又经常落空;所以子产对此只是一笑了之,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六月中旬,郑简公按照惯例出发到晋国去朝见晋平公。结果就在七月三日当晚,晋平公在操劳后宫时性功能突然衰竭,“嘎巴”一声气绝身亡。
按周礼,诸侯去世,盟国大夫吊唁,卿士送葬,晋人忙派使者去阻止郑简公入境。当时郑国使团已经到达黄河岸边,郑简公便派游吉继续前进,自己原路返回新郑。子产这才觉得真的不能小看裨灶。
九月,鲁叔孙婼、齐国弱、宋华定、卫北宫喜、郑罕虎及许、曹、莒、邾、薛、小邾使者到晋国为晋平公送葬。
罕虎准备给晋国新君、晋昭公送份贵重的见面礼,于是开出一张礼单,命官员们按其中内容进行准备。
子产皱眉说:“送葬送什么财物?如果运送将需要一百辆车,一百辆车就需要一千人的队伍。千人到了晋国就回不来了,如此下去,不出几次郑国就要灭亡了。”罕虎不听,执意带着一百辆车的财物出发了。
晋人安葬晋平公后,使者们提出希望朝见新君。叔孙婼说:“夫子们的要求不合周礼,晋人不会同意的。”但是没人在意他的话,使者们围住叔向,向他提出朝见晋昭公的请求。
叔向说:“诸位的任务已经结束了,现在又向寡君提出见面的要求。寡君还处在大丧之中,如果以朝服接见大夫们,则丧期还没有届满;如果以丧服接见,就是是重复接受大夫们的吊唁。大夫们决定吧,寡君应当穿何种衣服?”使者们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只好收回了请求。
罕虎想要把财物送进晋国国库,但是晋国官员拒绝接受,他们说还没到祝贺新君登基的时候,不适宜接收财物。但是罕虎也不可能再把车辆拉回去了,他只好将财货送给晋国的卿士、大夫们。大臣们发了一笔大财,但是却没人领情(因为那些财物最初并不是打算送给他们的)。
罕虎两手空空回到郑国,垂头丧气地对公孙挥说:“我悔不该不听子产的忠告;夫子有大智慧,我却差得很远。《尚书》说:‘欲败度,纵败礼。’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夫子知晓度与礼,我却放纵**而不能克制。”
本年暮春,齐国二惠在与陈氏、鲍氏的斗争中惨遭失败;高强、栾施逃出齐国,两大家族在齐国灭亡。
十三年前,子尾和子雅联合众大夫发动政变驱逐了庆氏,二惠从此成为公室炙手可热的人物。当时齐景公遍赏有功之臣,其中赐给子尾六十座小城。子尾感到特别为难:接受会引起他人的嫉妒,成为众矢之的;推辞又怕挡了他人的财路(因为当时大夫们都以子尾的行为为表率,子尾不受赏,他人也不敢接受),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子尾于是接受了赏赐,但是稍后又将城邑还给公室,这样便化解了两难的困境。齐景公特别感动,授予他极大的权力。子雅在世时,朝政取决于二惠;子雅去世后,子尾一支独大,成为事实上的权臣。
后来子尾在朝堂上突发中风,四肢僵直、嘴歪眼斜。侍从们将他抬到车上准备拉回府中,齐景公大为悲痛,他竟然只身跑出宫门,边擦眼泪便亲自推车前行。
两位公孙去世后,栾施和高强先后走上政坛。二人的权势来自于父亲的余荫,而非自身的努力。这两人从小就被骄纵坏了,他们的德行根本配不上崇高的地位;如果把两位公孙比作郑国的子良、子驷,两人的儿子就相当于良宵和公孙黑了。
当初由于栾施想要控制高强的家室,两人的关系几乎达到兵戎相见的紧张程度;但是后来在陈无宇的斡旋下又和睦如初——充当和事佬恐怕是陈无宇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两人嗜酒无度又喜欢惹是生非,国人经常看见二惠喝得醉醺醺地驾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有时甚至会把行人撞得骨断筋折。苦主如果前来索赔,二惠心情好了就给予贵重的财物,不好就痛打一顿再扔到街上。
国人纷纷抱怨道:“崔氏、庆氏虽然灭亡了,但是又冒出来栾氏、高氏。崔、庆起码不会扰民;而这两个家伙呢,简直就像无处不在的瘟神,怎么赶都赶不走!哼,如今的世道,还不如由崔、庆专政之时呢!”
二惠在朝上同样专横跋扈,他们总是用斜眼看人,对齐景公也不太尊重。更有甚者,子尾上交的六十个城邑后来又被高强死皮赖脸地要回去了。
就这样,二惠失去了齐景公的宠信,失去了大夫们的支持,失去了国人的爱戴,逐渐变成了孤家寡人。
齐国当时的四大家族是高、栾、陈、鲍。子尾在世时,陈无宇属于子尾的党羽,一直跟在子尾后面摇旗呐喊;子尾去世后,高强虽然继承了父亲的禄位,官职却低于陈无宇。但是由于先父的关系,高强没把陈无宇当盘菜;陈无宇也是个不能忍受丝毫屈辱的人,结果两家的矛盾越结越深,最后终于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