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朝时,晋昭公问如何应对中原局势,韩起表示晋国没有参与到楚、蔡战争之中的必要,只需要静观事态发展就可以了。
但是中行吴却表示反对,他说:“晋国当时不能救陈,如今又不能救蔡,哪个诸侯还会亲附晋国?没有诸侯亲附,晋国还能自诩为‘盟主’吗?作为盟主却不能挽救诸侯,要盟主还有什么意义?”
晋昭公说:“夫子说的对,晋国只要还是盟主,就不能坐视楚国胡作非为。”
晋人紧急召集盟会。罕虎预计盟会之后可能要出师与楚军对抗,于是集合起一支重兵。子产说:“诸侯与晋国共进退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啦!这次盟会走不了太远,救不了蔡国。楚国大而无道,蔡国小而张狂;上天将要用抛弃蔡国来壅塞楚国。蔡国必亡,国家丧失君主还能取得胜利的先例几乎没有。但是三年之内,楚王必然遭殃,美、恶周行必返,并加于自身。楚王的恶行马上就要完成一周了。”
秋,韩起、国弱、季平子、罕虎、华亥、北宫佗、曹人、邾人在卫国相会,议题是如何救蔡国于未亡。与会者都不愿意出师救援,不愿意卷入两个邪恶国家之间的战争。
北宫佗的发言说理尤为透彻,他说:“救蔡不是关键,与楚国为敌才是。救蔡无论能否成功,我们都要做好与楚国打第二场八十年战争的准备。试问盟主和诸位、做好迎接战争的心里准备了吗?”与会者发出很大的议论声赞同他的讲话。
韩起性情懦弱,没有力排众议、强行命令诸侯进军的胆魄,结果本次盟会竟然连歃血仪式也没有举行(因为没有达成约定)。韩起为了使盟会看起来不至于毫无建树,于是请各国使者在原地等候一段时间,他把大夫狐父派到楚国去为蔡国求情。
狐父地位低下、人微言轻,没有资格见到楚灵王;而楚灵王为了羞辱晋人,派出一位地位更低的人物接待他。楚人告诉他:“劝说不能灭亡或存续国家;楚国耗费巨大民力、兴举国之兵包围蔡国,大国竟然想仅凭语言就使我国退兵,真是对我国的极大藐视!蔡侯无道,弑君弃民;大国如果执意要挽救无道之国,就请在战场上相见!”
狐父回去向韩起报告情况,诸侯大夫们的眼睛齐刷刷盯着韩起,韩起说:“郑庄公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不义不昵厚将崩’。既然上天已经惩罚了蔡侯,我们就静观楚王如何自毙吧!”
于是各国使者便各自回国了。
在蔡国方面,蔡人收到蔡灵公被杀的噩耗后,便在仓促间将太子友推上君位。但是太子友拒绝加冕,他说:“敌军一日不退、先君灵柩一日不返,我就一日不加冕。”
蔡人随即开始进行战争准备,楚军于四月中旬到达都城上蔡西门外。王子弃疾见郊外的蔡人已经疏散得干干净净,民房被焚毁,水井被填埋,树木被砍伐,农田也被破坏殆尽。弃疾不得不派杂役到数十里外去搜集木料。
弃疾所率兵力仅能进攻两个方向的城门,蔡人陈敌军立足未稳之际发动了很多次袭击。楚军在加强防守的同时日夜挖掘壕沟、修建营墙,防御工事直到四月下旬才修建完毕。
楚军开始对西面和南门的城门发动试探性进攻,蔡国人的抵抗非常顽强。当时攻城器械还没有大面积投入使用,结果攻击进行了数天,楚军损兵折将却没有取得丝毫战果。
弃疾暂停攻城行动,召集将领对数天来发生的战况进行总结。蔡洧说:“蔡国十数年来没有发生过战争,大夫们腐化堕落,士卒们疏于训练,武器装备陈旧不堪。如今进行防守的都是当年驰骋疆场的老兵,新兵毫无作战经验,只能充当下手。老兵的数量终究有限,但是防守两座城门还绰绰有余。如果请求君王增兵,对四门发起全面进攻,蔡人的兵力和武器都将捉襟见肘;然后我军再寻找机会进行定点突袭,蔡国必得。”
弃疾深以为是,他向楚灵王请求增兵,又加固了军营的防御工事,日以继夜地制造攻城器,不停地骚扰蔡国守军;蔡国人则从各大城邑征集士兵和粮草辎重。
六月下旬,楚灵王率中军赶来支援,同来的还有群舒和淮夷的大量辅助军队。联军将上蔡围得水泄不通,又击溃了几支赶来支援的地方武装,最终将上蔡变成一座孤城。
夏季的强降雨推迟了蔡国灭亡的日期。当时负责南门防御的正是蔡洧的父亲公孙喜,楚灵王问蔡洧能不能从公孙喜身上找到突破口,蔡洧说:“我的父亲是不可说服、不可收买的君子,臣宁可避开南门也不愿意面对父亲。”
楚灵王说:“那么你将如何证明对楚国和不谷的忠诚?你应当知道楚国对待叛臣的手段。”
蔡洧说:“如果每个人都需要证明自己的忠诚,那么全体楚人都有叛国的嫌疑。君王如果不能证明臣不忠,臣就没有责任证明自己的忠诚。但是君王既然发命,我将试着说服父亲。”
蔡洧秘密联络到城内的一位故友,请他向公孙喜转交了一封亲笔信,信中请求公孙喜打开城门向楚国投降。
公孙喜大怒,立即砍了那个倒霉信使的头——他真的很冤,因为他不知道那是一封劝降信;又登上城墙高呼着儿子的名字。蔡洧耷拉着脑袋来到城下,不敢仰视父亲。公孙喜将叛徒的人头砸向儿子,破口大骂道:“如果我能预见你做蔡国的叛徒,当初就应当杀了你!怎能使你进攻自己的祖国?”
蔡洧拾起朋友的首级,灰溜溜地逃进军营将它埋葬了。楚灵王得知消息后安慰他说:“你的父亲已经证明你的忠诚了。”
雨季过后,楚军开始发动全面进攻,刚刚过去的强降雨给防守工作造成巨大的困难:城墙新修缮的部分现了一些缺口,城上的排水系统出了问题而变得泥泞不堪;最主要的是守城者虽然众多,但是大多缺乏训练,经常把秩序搞得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