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蓑衣渡大道,系楚、粤往来通衢,山径崎岖,行路多难。上通州城,下达湖南,虽非关津,实为通衢”。
嘉庆三年(1798年)《重修路碑》如是说。
全州东北向十里,湘江岸边,蓑衣渡口东北三华里处水塘湾。
矗立在岸边已有多时的何璋玲,面对着湘江这段滩多水浅的河面,思绪似乎穿越时空,回到那个动乱而又热血的时代。
太平军自永安建制以来,欲攻取永州,进而经略湖南。然而因为战役指挥脱节以及麻痹轻敌,终使得船只尽毁,辎重尽失,伤亡惨重。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太平军不得不改变沿江而下永州,直捣长沙的原定计划,继而乘永州各县兵力空虚之际奔袭道州,终于可以进行短暂的修整。
不久便发布《奉天诛妖救世安民谕》、《奉天讨胡檄布四方谕》和《救一切天生天养中国人民谕》三篇檄文,派人在道州附近和周边被攻占的县份进行传发。
被压迫盘剥,生存困难的普罗大众因受其影响,很多人跑来参加太平军,自此以后,兵力大增,太平天国也因此打消了翻越都庞岭转进广西的念头,战长沙,克武汉,鼎定金陵。
一个甲子的沧桑岁月,早已经找不到战争遗留的痕迹,脚下的湘江依旧永无停歇地流淌着,缅怀先烈抒发情感,无论后期的天国领导层如何腐败沉沦,起初的那份“心”却是毋容置疑的。
“不忘初心,我的初心又是什么呢?”。广西一行往返近一年,连民国二年的春节都在桂林过的,沿着太平军当年征战路线,寻人启事张贴了一路,始终没有师母的消息。
今日已是民国二年三月十二日,在全州做短暂休息的何璋玲,从报纸上得知宋教仁于二月十三日(公立3月20日)在上海沪宁车站遇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平静一年的中华大地,终究免不了一场动乱,这只是个开头而已。
头有些发晕的何璋玲,收拾了一下混乱的思绪,牵着马,没有顺着黄沙河回零陵,而是转道道州,继续沿着太平军的进军路线前行。
过道州,郴州,经攸县到达长沙。
位于湘江下游和长浏盆地西缘的长沙城,气候温和,四季分明,湘江穿城而过。
府城不仅为巡抚治,亦为布政、提学、提法三司,巡警、劝业、盐法、长宝四道治所。
时任湖南督军的谭延闿,在接任之初就裁撤军队,发展经济。建立了省议会,颁布了新刑法;兴办了大量民营企业。
修筑了湖南的第一条公路——长沙至湘潭公路,废除大清帝国的田赋制度,减轻了农民的负担,还拿出经费大办教育,选派公费留学生。种种举措下来,呈现在何璋玲眼中的长沙城显得生机勃勃。
望着雄俊高大而庄严的长沙城墙,难怪太平军历时三月都没能攻下,伤亡惨重,折戟沉沙,南王萧朝贵身先士卒,执旗督战。不幸为清军炮火击中,身负重伤而亡。
东城,浏阳门外,很是热闹。已经取消的进城税,让走入长沙城内的人感觉舒心。何璋玲随人群一步步走入长沙城内。
马蹄踏击青石的声音使得人心变得激扬,走在这条因为全是青石铺成而得名的青石街道上,何璋玲牵着马,左瞅瞅右看看,全然不顾身前身后关于他的窃窃私语声,直到望见大西门才四处找寻客栈。
这一路上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和尚和道士两种人,在街上混的人是不会去碰的。
一身小道士打扮的何璋玲,出现在大西门出城方向,右边的悦居客栈时,已是接近午时。
安置好小黑小白,他要了一间三楼的雅间,预交了半年的费用,用过午饭洗去一身的疲惫后,就溜溜哒哒地出门了。
到第四师范门口四处溜达一圈后,径直朝北门正街行去。药号、南货店、饭店、茶馆,…店铺林立,人流如织,这是长沙北门正街给何璋玲的第一映像。
漫步在街头,买了不少吃的后就回悦居客栈休息了。以后的几天,雷打不动地先去第四师范门口瞅瞅,接着就四处游玩。
“天心阁上远眺客,岳麓书院吟弦歌。橘子洲头鸥展翅,古井白沙欲解渴。太平街上思贾谊,开福寺前雨雾浓。青峰晚亭看枫叶,湘江春泳一长溜。”
民国二年六月十八日,半个月的盯梢,何璋玲终于开始行动。一条小巷口,见目标人物正朝这边来,手里捧着书,边走边沉思。
何璋玲估算着脚步距离,心里默数着十,九,八………三,二,…一,碰的一声,一大一小两人同时倒地,一个摸着头,一个摸着肚…………
一个星期后,定王台图书馆,相同的场景再次出现,不过这次何璋玲捧着的真是借来的书籍,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又同时惊讶地叫道:“是你!”………
从这时起,两人时不时聚聚,他惊讶于他小小年龄,竟然沿着太平军进军路线寻找师母,这真是艺高人胆大!
而他惊讶于年轻时的他,爱学习爱看书,吃的还很辣。
在天心阁最高处,他结合道家冥想悟出“吾即宇宙”,而他却道:“找到老婆后,要去洋鬼子那里发财,看看他们的强国之道”…………
时间犹如机器被人拨弄了加速的齿轮,半年时间一晃而过。何璋玲出北门,过湘江,半月才到益阳。
“背靠雪峰观湖浩,半成山色半成湖”。
这是对益阳得真实写照。
小黑小白瘦下来了,必须长一段时间的膘,何璋玲只得在益阳休息些日子。
四天后,在益阳东北的码头上船,横穿洞庭湖航向岳州。在湖中心遭遇水匪打劫,其残忍程度与满清屠城有的一拼,气的不轻的何璋玲,恼怒地使用限制级武器。
那帮300余人的水匪在损失了八成的船后,选择逃逸。被一行吃瓜群众看怪物一样看了半天,何璋玲才无奈地说,这是道家失传已久的内家功夫,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皆称呼何璋玲为小神仙。
接下来的一路风平浪静,倒是何璋玲被人给围观了,要求算命的,要求看相的,还有要求给取名字的,何璋玲只好虚应着,下船后立即上马开溜!
过了岳州,又是行船,在八月初一日到达九省通衢的武汉。在汉口略作停留,前往租界区看看,汉阳兵工厂门前转转,吃着前世不怎么吃的热干面,听着似曾相识的语言,于汉口搭乘火车去往孝感站。
与前世的记忆比较,他真不认识去云梦的路。还好,语言方面沟通不成问题,毕竟,上辈子结婚十二年,那年不来个一两次。
顺着官道一路向西北策马狂奔,在伍洛镇短暂停留,问清去曾店的路后,沿着乡民指出的小路一路疾驰疾驰,终于在八月底到达目的地,云梦曾店镇。
曾店,位于江汉平原北部,平原与丘陵结合地区的曾店,俗称“岗地”,是天然优质大米的理想产地,优质大米生产历史悠久、源远流长。
2000多年前秦代竹简上曾记载,被御封为宫廷贡品“观音岗”米就出自云梦曾店地区。记忆中与现实比较,竟然找不到一点雷同的地方。
路不同,地名也不同,何璋玲真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往那里去找。无奈,只得找地方先安顿下来。
在镇里一家名为“如归”的客栈安顿下来。两间门面的客店,与街道两边的大多数店面一样,采用的是两层土木结构,因为本地大米名声在外的缘故,街上熙熙攘攘有不少外来粮商。
长长的车队由南到北,经东往西,客栈就在十字路口偏东的位置。
进入客栈,两位小二伙计迎上前来。他们老早就见一位小道士牵着两匹骏马,四处打量。
应该是外来客,镇上的客栈好几家,不一定入住他们这个不大不小的客栈。何璋玲对着四五家客栈,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归”客栈。
走入客栈大院,小黑小白交由小二带入后院的马鹏,道士装扮的何璋玲抛给了小二一小块碎银。
小二识趣地对着何璋玲,用云梦腔的官话说道:“小师傅,放心嘞您”。
何璋玲朝他眨眨眼,便随着另一伙计进到柜台办理入住,预交了三月房租。
他选择的是二楼靠窗的一间客房。里面不大,打扫的很是整洁。安顿好后,下楼吃了点东西,就如同每一次到城镇一样,先回房里休息好,第二天才去打听龚捞村的具体位置。
早上起来,先在后院的大白杨树下,打了一套师傅交给他的无名拳法。刚猛而又行云流水,这是战场搏杀的技击之术。
以前总是应付式地练完,可是自从广西湖南湖北这一趟下来,他可是愈发认真起来。
一趟拳打下来,全身被汉湿透。旁边观看许久得小二赶忙上前递上面巾。
早上吃得是本地很有名气的糯米粥,外加两个鸡蛋。一楼大堂人很多,接待他的两个伙计此刻有点忙不过来,何璋玲回到二楼的房间,站在凳子上,用武汉买来的军用望远镜,在窗户前四处观望。
看了看怀表,九点一刻,底下大堂应该没有多少人了,何璋玲就关好房门下楼。在楼梯口,见那个小二正在搽洗桌椅,便招来问起关于龚捞村的情况。
小二告诉他,镇辖区内,龚姓村子有好几个,最近的离镇不过二三里。何璋玲结合记忆中的场景,丫头家到镇里也就步行十五分钟,考虑到时代变迁,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
在伙计告诉他大致地址后,何璋玲从后院马棚牵着小黑就往龚捞村赶。
在街上买了些家伙事,笔墨纸砚。沿着曾店到魏店镇的官道骑马缓行。
路两旁白杨树,不少枝叶被人为地砍去,不用问别人何璋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第一次去丫头家时,就干过弄回家当材烧的事,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他们也这样干。看来,任何事都有传承呀。
沿途不少村民见到道士装扮的何璋玲,有的瞅瞅就继续赶路,有的崇信道教的上前问候,何璋玲似模似样地回着礼。
在路旁一处隆起的山坡上,何璋玲用拿出背袋中的望远镜,找寻龚捞村。
山坡不高,但能看清方圆五里,这就足够了。在望远镜里,一处袅袅催烟的村庄,青砖绿瓦百顶盖,龚捞村标志性建筑,上辈子还有遗留下来的墙体。
心情有些激动的何璋玲,在平复了下躁动的心后,正正衣冠,从道路右转,沿着进村的土路向龚捞村缓缓而行
曾店龚氏,是在康熙三十五年,从荆州迁入,原是叔伯兄弟,后来分家各地置业,以至于才有如今的龚氏几个村庄。
何璋玲之所以如此清楚,那是因为那年岳父岳母不在家,他和丫头带着第一个闺女何钰焓,到云梦过暑假,又恰巧碰见修族谱这事,200元/人。
龚捞村,长幼辈分按:“胜者出门远,诗书由厚昌,强辉光尚国,万世选民扬”。
不少村民望见入村的小道士,都诺诺的不敢上前。七八十座土房子南北向分布,中间夹杂着几座青砖绿瓦的小院子,想必是有些身家的小地主家。
门前都有篱笆墙,村南一座占地及广颇为豪奢的庭院,就是丫头口中的举人府邸。
走进村内的打谷场,不少孩童正在场内玩闹戏耍,见一道童牵马走进打谷场,全都一时间愣在那里,之后对着何璋玲指指点点。
孩童们异常的举动,被正出门的龚府管家看到,顺着孩童手指的方向,发现了正向打谷场行进的何璋玲。
管家名叫龚书平,少时便是现任家主龚诗仁的书童。老家主于同治光绪二十五年去世后,接了他老子的班,升任管家。
不会四书五经,倒也会识文断字,打的一手好算盘。接手管家的这十余年,把龚府打里的井井有条,龚诗仁也放心把家里的事情交由龚书平管理。
见一道童牵马入村,便上前问个究竟!
问:“小道长来吾村,么事要办?”
答曰:“小道乃龙虎山了尘道长座下关门弟子,受家师委派,下山找寻有资质的男女童子,传授毕生所学。今路过贵村,见村顶上似乎有白雾笼罩,特来此查探一番”
又问:“原来如此,敢问道长,吾村可有何异常”
答曰:“不好说,待详查过后方能知晓”。
又问:“此间少年,可有钟意呼?”。
答曰:“目前观之,不尽如人意,此村儿郎尽在这里?”
……………
民国二年十二月十二日,龚捞村打谷场,匠人正在装饰已经完成的木台。
何璋玲有些无奈地对着龚书平道:“龚居士,这实在是太破费了”。
龚书平却道:“道长毋忧,家主发话,此乃龚捞村百年未曾一见的幸事,大事,可是马虎不得,这安家费用为何道长执意亲自给付,我龚府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可区区几百两…”
何璋玲打断他的说话,说道:“龚居士,此乃师门规矩,我是不能违背原则的。”
见何璋玲这样说,龚书平也只好作罢。不一会,数十位壮汉,抬着几块方形青石,放置于木台右侧的原木架子上,一排五块。
看四位大汉那吃力的表情,众人觉得那青石块总得有个三四百斤重,
信服,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这一出好戏是何璋玲刻意为之,让丫头跟自己走,总得有一个让人信服而又具有威慑的借口。
没有管龚书平在木台上面说了些什么,他的眼神扫过木台地下的众人,三百余人乱哄哄地围在木台四周,他的目标是五六岁大小的女童。
龚书平话讲完了,呼啦啦的一群人围向那几块青石,摸的,用小石块砸的,还有仔细查看的。
这时,以龚诗仁为首的几位长者,从龚府方向缓步行来,听见众人的窃窃私语,他大喝一声:
“不用查了,此五块青石,乃老夫后花园修建石亭之余料,没有任何问题。”
听见龚诗仁如是说,众人于是逐渐安静下来,他在龚捞村说的话就如同圣旨一般。
何璋玲在龚书平的示意下,从木台上走下来,在第一块圆木架子两步之遥,不动声色地把那把能量小刀调至合适位置。
在众人眼中,小道长手持利刃距离青石块两步之遥,在利刃够不着石块的情况下,左右开弓,石块连同圆木架子瞬间四分五裂,接下来第二块,第三块……。
咚,咚,咚,咚咚咚石块落地的声音惊动了目瞪口呆的众人,也让龚诗仁和一众乡民知道:
神仙并不是没有,那只是隐居再深山老林,不愿踏入红尘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