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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幽的巷子里,静僻的只有寒风掺杂着几道匆匆的脚步声。
思牙一路捏紧嫩拳疾步直走,巴不得一口气就奔到出口。这巷子深处阴森的让她禁不住直打哆嗦,片刻不敢停顿。
却也因此全然未发觉身后正有一道眸子,如夜半空中即便孤独却也要尽展光芒的碎星般,闪烁着尖锐的银光,一路追随着自己。
直到前方隐约闪现出忽明忽暗的几团烛光,思牙才终于得以解脱似的缓了口气。
踏上亭廊,那头就是花颜魁的居所。朝院子里的小楼望去,只见先前那几盏烛光越发明亮。
“就在那!有烛火,颜魁姐应该还在。”思牙指向阁楼,惊喜的大呼出声。想必颜魁姐是正去自己睡房取包袱。
陆玉居听闻,回身看了眼思牙指去的方向后,一个跨步蹬上亭廊扶栏便跃身而出,越过了桥廊下的荷花池,稳妥的落在了池子对岸的地面上。
思牙傻眼,望着那健步如飞抄着近路朝着院子奔去的陆玉居,全然没想到原以为平日里只懂得赏画听曲的大少爷竟是有这般功夫底子。
茫然间诧异的神色尽显面庞,可没待思牙收回神,忽有一只大掌从身后揽上自己腰间。
思牙微怔,回身望去正是一脸严肃冷漠的沈子牙。莫名的,只觉他圈在自己腰身上的手是收的更紧了。
“你!···这!”
思牙正欲出声询问,才刚开口,自己竟被沈子牙搂紧后随着他的一个跃身整个腾空而起,刹那间便越出亭廊,落在了比先前陆玉居飞出要更远些的地方。
这十几年来都在乡村长大的思牙哪见过什么功夫家子,这般的轻功更是头一回见识便亲身体验。才落地的瞬间,脚根软的跟没了骨架子似的丝毫不受力。慌忙一把抓住了沈子牙腰间的束带,才未免自己的屁股再遭受一次重击。
然而沈子牙也并未立即从她腰身收回手腕,想必思牙的失措他是明了的。停伫片刻,垂首打量着怀中正大口缓着气这娇小柔弱的身躯,一副惊神未定的模样让人不觉忧怜。可也只是片刻间,心底那自觉不该有的触动便即刻被理智清扫的一干二净。
‘呀!’思牙惊呼。
没料到沈子牙竟忽的大力抽回了手,害得她一个踉跄险些扭了脚踝。待站稳后,气愤不过的思牙双手叉腰仰高了头,瞪大着眼盯视着那满脸依旧坦然到没半点表情可言的沈子牙。
思牙这一举动,正毫无保留的泄露了她还未脱稚气的丫头味儿。使得沈子牙禁不住轻笑出声。
!!!
我很可笑么?!
真不明白,这都城里的男子都是怎么了!时而冷漠的如腊月飞霜,可变起脸来又迅速的让人措手不及。思牙被沈子牙那越笑越欢的俊脸给逼的心头一股愤怒不知打哪发泄,也就只好给硬憋了回去。
看着她一脸既气愤又是无奈的孩子气,沈子牙这才收了收让思牙很是不快的笑脸,可还是免不了抛出心里的疑问。
“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不是带你们来找颜魁姐的嘛?!”
“我是说,你为什么会来花影楼?又为什么,会跟了颜魁?!”
“这···呃!我·····”思牙迷惑。这问题她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来这花影楼原就不是自己初衷,要真解释起来那也就牵扯的太远了。可自己随了颜魁姐又有何不妥的?!
倒是思牙讶异了,他竟然直呼颜魁姐的名讳。初以为陆玉居与颜魁姐应该更是熟络些,但也只听他称呼过‘颜魁姑娘’。倒没像这沈子牙,叫起名字来这般顺口的。
见思牙踌躇不答,沈子牙那面孔上甚是瞬间冷了下来。
“听着,离开这。也离花颜魁越远的越好!”沈子牙说罢,便也不顾一脸愕然的思牙,径自朝着小院大步而去。
‘离花颜魁越远的越好?!’
思牙不解,他说这话的缘由究竟来自什么?!那警告似的语气,不容人质疑般的神情,让她完全可以肯定沈子牙与花颜魁之间一定有着外人洞悉不到的关系。而那层关系,似乎离自己好遥远,甚至无法触及。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思牙心里像是煮了锅陈年老醋在沸腾似的。
罢了!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干脆别去想。抬眼望向沈子牙愈渐行远的身影,拔腿追上前去。
跟着沈子牙后脚迈进小院朝着主楼走去。现下这院子里满地泛着月光挥洒下的苍白,异常寂静的有那么几分诡异。
见那阁楼房间里透出的烛火清晰明亮,二人直奔通向二楼的梯层。可思牙是越发觉得怪异了,这陆玉居分明早就来了,如果是见着了颜魁姐怎么也没听见个声响。
直至二人站在了房间门口,仍是没听出这屋里有任何动静。疑惑使得思牙总是觉着心头有几层黑压压的浓雾在萦绕着,让人满怀说不出的担忧。
沈子牙起手推门,这分外的肃静让他也略觉不妥。
‘吱叽~~’木门发出的一声响在此时显得格外突兀。
待门敞开到足以让屋外二人一览屋内究竟是何等状况时,这里里外外的一张张脸都全然挂上了惊愕的招牌。氛围瞬间冷却到足以冻死一只不慎闯入的蚊子。
一时间,思牙根本无法接受这眼前从未预料过会出现的状况。可待她镇定思绪瞪大了眼定睛一看,更是备受惊吓到浑身无力似的一把扶住了门框。
“是你带他们来的?”
这声音···果然是颜魁姐!
思牙不敢相信,那个仪态万芳仙姿佚貌,倍受多少贵客亲睐尊宠为镇楼首花的花颜魁,此刻竟是一袭素黑的夜行衣裹身,连那如墨染丝般的长发也用黑丝缎带束起。肤如凝脂浑然天成般的面容上全然卸了平日里的妩媚之态,一瞥眸一启唇间凛然生威。
她那屹立在屋堂中央仰首挺胸的英姿模样,俏眉紧锁一副宁死不屈的悲壮神情,更是犹如正待上战场浴血奋战誓死不归的女将士一般。
只不过···“······”思牙哑口无声。因为目光已被架立在花颜魁脖间的那柄长剑牢牢锁住。剑锋雪亮尖锐,不偏不倚正抵花颜魁喉头,恍若只要一个轻颤便立将见血。而握着这柄剑的,是位满脸掩饰不住怒火中烧厉气逼人的白衫长装男子。将他细细打量一番,身形魁梧挺拔竟有些许似曾相识的感觉。即便怒气横冲的面容很是让人担忧,可那约摸二十四五的模子俊俏硬朗,器宇不凡,丝毫没有恶人的邪气。
“你们怎能把她牵扯进来!”花颜魁怒斥。将视线从思牙身上移到了静矗一旁的陆玉居,又扫过推门而入的沈子牙。
“这话,该是我道给颜魁姑娘听得吧!”陆玉居出声反驳,目色中还以加倍的指责。
“今日若不是子牙兄恰时相救,只怕她早已命丧野马蹄下,可她是为何才会被盯上的颜魁姑娘不会不知吧!”
花颜魁无言,投向思牙的眼神是深感抱歉,又微垂眼眸轻叹了口气,。
“都走吧!你们谁也拦不了我。”话说间,扭头看向身侧依旧手持长剑威胁着自己一刻都不肯松懈的男人。她是知道的,这个人定不会伤了自己。即便他是真要取了自己性命,那也会毫无怨念的甘心奉上。但只有今晚,今晚不行···
“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咱们白纸黑字十年的契约你这还差一大半呢!怎么?就想毁约了?!”白衫男子眼神犀利,如同那柄手中的剑一般锐利无比,直刺向花颜魁的瞳孔。
“呵!~姓花的,别说你不会要我的命了,就是你真想要,只要过了今晚,我随你取去!”花颜魁轻扬下颚,固执的模样是毫不示弱。
“今晚?你觉得过得了今晚么?!难道你都忘了自己是死过多少回了吗!!”男子怒吼,握着长剑的手也微震的有些颤抖。
门内静矗着的思牙原就琢磨不透现下这般严峻的状况究竟是出自何种原因,顿被那一阵怒吼骇住,心底更是骤然觉着危机十足惶恐不安。而看向花颜魁,那不描而黛的柳眉紧皱间竟夹杂着几道莫名的沧桑。双眸翠亮,却欲含秋水如风拂波般润起一层朦胧,显得那般凉薄哀伤。
“可···可你是知道的呀!我怎能不去!”颜魁黯然垂首,纤长的睫毛上浸着几滴水气。忽的低沉下来的音色中,伴有几分难以抑制住的哽咽。
思牙不禁心生犹怜,却自知无能为力。转而望向身旁的沈子牙,投去期盼的目光时巴望着他能让现下这状况有个转折。因为在她眼里,这个静默寡言深沉似冰的男人,在他那倨傲的神情背后定隐藏着能够掌控一切的魄力。
而后者,微侧首斜下眼,视线对触那强烈的期许目光时,刹那间只让对方感受到了不寒而栗的冷漠。这叫思牙不得不在心底暗暗怄气。
倒是陆玉居实不忍再看下去,锁眉思量着究竟该不该直言。其实关于今夜这一切,唯他最清楚不过。
五年前,若不是得那持剑男子拼死相救,花颜魁早已命丧黄泉,只怕是连尸骨都未必残存。如今能保得条命安活于世,却是无奈被困这花影楼不得踏出半步。只因她的命,是有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的。更莫谈要出城拜祭那个她早就该忘得一干二净的人。
“我劝你还是就此作罢吧!只要你能活着,他就是黄泉之下也安好。可你若顽固如此,我怕你是连城门都出不去。”陆玉居语气坚定。望向花颜魁神情不容置疑的继续道。“那城门今日是百军把守,全都是前朝大将亲调兵马,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你也知道我大娘她···”话说至此,陆玉居愕然收了声,咽了口干沫鼻息轻叹,又继续言到,“你也知道她的身份并非凡家主妇,她那手段更是···恐怕你今日若是敢出城,她便也不预备着给你留口气了。”
听此一番话,花颜魁黯然垂首,许久未再出声,可双眉间是簇的更紧了。
见花颜魁不再反驳,白衣男子原以为她终是放弃了,这才收回长剑。岂料‘噗通’一声,花颜魁竟双膝跪地,满脸泪花。
“你们是没法劝服我的,因为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我苟且与世,只为每年今日能到他坟前祭奠一番,可奈何我连城门都出不去。今夜,即使豁出命,我也非去不可!”
花颜魁的毅然决然让在场所有人都哑口沉默。
片刻,却见她竟快手从长靴边抽出把匕首,抵上自己喉头。力道可见不轻,瞬间鲜血珠子沿着刀刃颗颗滴落。
几个先前还满口劝理的大男人,现下竟全然怔住束手无措。个个都瞪大了眼看着花颜魁,眼神中既是责备又是怜悯,可又不敢上前劝阻,生怕事态又再严重几分。
白衫男子虽满是无可奈何,但依旧不愿松口放她离去。
唯有思牙,她再也平静不下来。这一幕,让她尤记自己离家前一夜,姐姐磕的头破血流央求着她时的模样那般让人心疼。那时的姐姐是为了一个情字,而现在如此伤害着自己只为去祭拜已故之人的花颜魁,可也是为了个情字?!
众人沉默,思牙再不想顾忌那么多,三步化作两步冲上去,同跪在花颜魁面前一手抓住了匕首锋刃,眼珠子浸在泪花之中晶莹闪烁。
“颜魁姐姐,你何苦如此伤害自己?!你若有个长短的,待你祭拜那人时,他黄泉下岂能心安?”思牙握住匕首的手力道加重,试图将匕首从颜魁脖间移开。
后者虽是惊讶万分,看着思牙握住匕首的手逐渐鲜血溢出也是心疼无比,但又不甘心就此作罢。焦急开口道,“好妹妹!你的心姐姐明白!可你不懂我的心啊!”
思牙急忙回道,“我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怎会不明你的心。我并不是劝你放弃。”
思牙微摇头,转而看向身后,扫视了几个惊愕住的大男人一眼。愤愤的开口道,“你们若都是关心着颜魁姐的,为何不成全她让她去。只要,只要你们愿意帮她!”
扫视了三人一眼,思牙最终的目光停在了陆玉居身上。先不论他的身份权势能不能帮得上忙,就凭他们之前的争论当中思牙也是听出来了,那个想要至颜魁于死地的人,是他的大娘。而回想初次在花影楼里见面时,陆玉居谈起几日后去拜祭兄长,颜魁当时黯然哀伤的神情,思牙也能断定颜魁姐今日要去拜祭的便是陆玉居的兄长。
二人目光碰撞对峙,双方都丝毫不肯退让。也没人开口奉劝一句谁,沈子牙依旧那副难以捉摸的面容,目光黯淡立定桌旁,白衫男子却意外的神情缓和了几分,只像是在等待着某人的答复究竟是帮或不帮。虽然,他心知肚明即便是陆玉居愿意出手相助,也未必能让此事有所化解。
半响,思牙还是不肯松开匕首的手早已血肉模糊。
“你快放手!”花颜魁一声怒吼。也同时打破了屋内的僵局。
陆玉居于心不忍,这才罢了气软下心来。“你快松手,我应你就是了!”
如此便答应了,这让在场所有人都很是吃惊。除了思牙外的人都知道,这事绝非是他帮忙就能顺利的,可也没人反对。许久默不作声的白衫男子也很是神色难辨,不知心底在琢磨什么。
思牙尤为欣喜,先前肃然对峙的神情也转为感谢万分。这才松了手,难忍疼痛的皱眉轻呼,“好疼!”
花颜魁急忙扔了匕首,担忧的牵过她的手仔细查看伤口。嘴里疼惜的怨责着:“你这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
陆玉居眉头蹙紧,鼻息深叹。从袖内摸出帕子上前,却慢了沈子牙半步。
沈子牙从花颜魁手里接过思牙那满是鲜血的小手,虽沉默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浮动,可手上动作很是轻巧熟练的替她包扎。
这样的他,让思牙那颗心小鹿乱撞跳动不停。以为他不在乎的,也以为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可这会儿竟屈膝俯身替自己包扎伤口。不禁感动荡漾,双颊微热,韵起一朵绯红。
待包扎好后,思牙忽觉手上的疼痛感很是消散了许多。细看了看那块包扎在手上的黑丝锦缎长帕巾。质地很是柔滑,定是上乘巾品不说,裹在手上还隐隐觉着丝丝冰凉,压制着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即便没敷药,可也不见血再流了,真是神奇。
这帕子自然也是落进了花颜魁眼里,瞬间闪过无人察觉的震惊。
白衫男子在房内来回踱了几步,开口道:“现在快马加鞭天亮前就能到城门口。若是出城顺利,正午前应该能到的了墨香城。至于如何出城,路上再商量吧!”
陆玉居思量了下,回声应道,“咱们人太多,各自骑马只怕太过招摇。乘我的马车较好。”
说罢,除思牙外的几人相互间各望了一眼,似是达成了某种不言而喻的共识。这一出城,指不定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若能保得条命,也算是大幸。
“今日,是我欠几位的!他日若有所需,必定粉身相报。”花颜魁郑重其辞。
白衫男子作样计较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欠我的多着呢!~”
陆玉居此刻才恢复他原本的笑面模样,轻笑着说道:“何须客气,咱们不是一家人么!”
唯有沈子牙二话不说,只是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了花颜魁两眼。
“我也去!”几人正欲出门时,思牙急忙喊了声。“不行!”
“绝对不行!”陆玉居及花颜魁两人同时出声反驳。
“我会骑马,也会驾马车,我们镇上有大马场,我从小在马场里做活,马术可好的很。你们几个一夜奔波,明天回来时我可以帮忙驾马车。”思牙忙为自己申诉。
可还是被花颜魁坚决反驳,“不行!你就在园子里等我回来!”
“可是”
思牙正欲开口,却被白衫男子的一阵笑声打断。“哈哈哈哈!你小丫头胆子倒不小!也好,多个人多个帮手。不过,这一路上不好走定是少不了折腾,也不方便找食宿,你快去厨房取些干娘和水好路上备用。”
“诶!我这就去!”思牙欣喜。又心怕颜魁姐再反对,急忙跑了出去,只想快去了厨房备些食物,却万没想到自己这是着了白衫男子的道了。<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