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管窥的仅是部分。
其实他们出生时,她才是姐姐。
但他小时候更想做哥哥,于是诱哄她说,“如果你叫我哥哥,我会让你像公主一样。”
她学说话比他慢多了,因此吐字不清,“公举?”
“对啊,你叫我哥哥,我什么都让着你。”
她从善如流,马上改口,“哥哥……”
他真的很有做“哥哥”的天份。
或者说,在她改口后,他真的做到了自己的承诺。
每天早上醒来,他都会比她早二十分钟,洗漱好了之后,润好毛巾擦试她的脸,她自朦胧中醒来,便伸出胳膊,他就像一个忠诚的奴仆一样替她换好前一天配好的衣服。
她伸出脚,他立刻就把袜子替她穿好,她一旦坐起来,鞋子就穿好了,她只要站起来,手上就会拿着他挤好的牙膏。
他甚至帮她洗澡,一丝不苟的打好肥皂,再替她冲洗干净。
他会省下钱替她买糖果和头花,把她打扮的漂亮可爱,自己却甘愿穿得破旧些。
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娇气的女孩子,但他却乐意娇宠她。
孤儿院的孩子最初总是没有姓的,所以每个孩子不是“阿X”就是“小X”。
有时候孩子多了,大的欺负下小的,也像是平常事。
他却是欺负他尚还可以忍耐些,要是欺负了她,却是一定跟别人拼命的。
她因为这个哥哥,在那个孤儿院里真的像是一个公主。
他三天帮她剪一次指甲,学会了各种发式,更画了个图,每天让她选扎什么样的头发,她的衣服也总是干净整洁,衬得那张脸越发白净可爱。
男孩们偷偷的注意她,但她总是跟她哥哥形影不离,又不敢欺负她去引起注意,因为一不小心,她哥哥就会冲出来打架。
阿远注意她已经很久了。
他和她哥哥不知道打过几次架,胜负各半。
阿远一直都费心想接近她,后来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她哥哥不可能一直在她身边,于是他一直挑拨其他人和她哥哥打架。
然后趁着那些机会和她聊天。
在她哥哥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把阿远当做朋友了。
没有办法,她哥哥也只好把阿远也当做朋友。
“哥哥……”她拿着棒棒糖,“你要不要吃?”
他当做没有听见。
“哥哥……阿敏……”她晃晃他的手,被他握住。
“你怎么了,阿敏?”
她有时喜欢直呼他的名字,甚至洋洋得意的说,“其实我才是姐姐呀。”
他别过头去,她剥了糖纸,塞进他的嘴巴里,“你生气了吗?”
他闷闷不乐的问她,“你跟他牵手了?”
“谁啊,阿远吗?”她点点头,“因为他说每次都跟你牵手,也该试试跟别人牵手什么样啊。”
他望了她一眼,“你就这样被他骗了?”
她眨眨眼睛,“不能牵手嘛?”
他转过身,她像水草一样拥抱住他,“阿敏,哥哥,你不要气啦,我最喜欢你了。”
于是他笑笑,“你不要跟他走的太近,我不喜欢。”
她笑嘻嘻的答应,然后和他牵着手,慢慢的散步。
他是她最亲密的人,于是他们约定好了,除非有人愿意收养他们两个,不然就不会离开孤儿院。
一直以来,她总是他分享心事的第一选择。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或许是,他们上了中学。
他们各自抽条发育,他替她换衣服的时候忽然发现她的胸口开始隆起,她来了月经,而他有一天,做了有关于她的梦,醒来时,裤子却是湿的。
她开始有了男女的意识,说要自己洗澡和穿衣,他笑笑接受了,但还是约定了替她穿鞋,只是内心越来越不安。
有一天放学,他要做值日,她无聊的在教室等他,等他做完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夕阳拖出长长的金红色尾巴,照到她的头顶,微风拂动她的长发,她毫无所觉的趴在桌上。
他的呼吸忽然一凝,他轻手轻脚的走到她的面前,呼吸都放缓了,然后很轻很轻的,好像蜻蜓点水似的,在她额前亲了下,随即就像被吓住似的跳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她的睡颜。
她没有醒。
于是他胆大起来,微微执起她的手,也在上面印了一吻。
她还是没有醒呢。
他的呼吸静止了瞬,随即又叹了一声。
在他的嘴唇触到她的嘴角,他听到自己内心的叹息。
在他站起来离开,收拾书包的时候,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痛苦。
他拿起书包望向她的时候,神色如常,“你醒了吗?我们回去吧。”
她揉揉眼睛,恹恹的应了声。
所以当阿远向她告白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同意了。
他听到的时候是反对的。
“你跟他在一起了?”
“嗯。”
“为什么这件事我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他很愤怒,“这么大的事,你现在都不告诉我了?”
“告诉你了,也肯定是反对吧。”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他吗?”
“哥哥,我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呢。”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古怪,“我跟你说过跟他远一点。”
“哥哥……”她低了下头,“阿敏,我们已经长大了。”
他怔住了,然后沉默的望了她许久。
最后他轻轻的应了声,“是啊,我们长大了。”
他和阿远打了一场架,第二天都是鼻青脸肿的来见她。
他朝她笑了笑,“他要是对不起你,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她的心忽然一酸。
他们是一同长大的,大学也考了同一个。
但凡约会,也总是三人行。
阿远总是报怨没有二人世界,情人节偷偷的约她出来,“要不要去宾馆?”
他的脸红通通的,却很平静的说着,“我一直都想着,要跟你在一起的,我毕业后短时间内还买不起房,但你要相信我是潜力股,我会对你好的,比你哥对你还要好的多。”
他的话颠三倒四,到后面更加有些结巴了,她微笑着答应了,然后想起了哥哥。
为了让她过上好生活,她哥哥很早便创业,从小买卖做起,因为能吃苦,脑子活,性格也好,生意不错。后来看她跟阿远是分不开,就叫上阿远一起做事。
后来她和阿远同居买了房子,他也住在对面。
阿远有次兴致来了,说要像小时候她哥哥那样对待她,她笑着拒绝了,“哪有那么娇贵。”
他听到这件事,也勾起唇,“我可是十年不曾间断,你做的到?”
他们年龄差不多的时候,阿远跟她哥哥商量,“我想向她求婚,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他愣了下,终于意识到这一天终于到来。
他想起许多事。
想起牵手时她软若无骨的手,想起替她穿鞋时雪白娇嫩的足根,想起她各式各样的表情,想起她温暖的琥珀色瞳仁。
他真的可以亲手把她交给另一个人吗?
他很不确定。
阿远求婚成功,他却觉得心头有一块大石,竟好像压得他不能呼吸。
很久以前,他不能想她和别人交往的画面。
他不能想,她和别人牵手、接吻和上床。
而现在,他更不能想,他要在婚礼上,看着她和别人手挽手结为夫妻。
为什么他会是她哥哥呢?
他有段时间不信,拿了两人的DNA检测,的确是有血缘关系的。
他们到他家作客,谈起婚礼的细节。
她走的时候他习惯性要替她穿鞋,发现阿远已经先他一步弯身。而他伫立在那里,看到她回身一笑,“哥哥,我要嫁人了,你不高兴吗?”
他怔怔的绽出一抹笑,心里却空茫茫的,不知道身处哪里。
她握住他的手,“哥哥,你怎么了。”
他紧紧的反握住她的手,应该捏得她都有些疼了,他又怔然的放开,“我没事,我就是有点头疼。”
他头疼。
脑海里,全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好像中毒了一样。
以后自有人替她穿鞋,自有人好好待她,他是不是不用担心她了?
那他呢?
他要怎么办?
不是没有人喜欢他的,但他连和别人牵手的感觉都没有。
好像左手牵了右手,心无波澜。
他明确的知道自己喜欢谁。
却也明确的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和谁在一起。
那段时间,他工作的很卖力。
有时候回到家倒头就睡,连思考或做梦的时间都没有。
连带着阿远也没有什么空闲。
但她还是打来电话说,婚礼马上就要举行。
然后阿远跟他一起约好了去接她试婚纱。
那场意外发生的时候,他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好像什么都结束了。
但是……
他的耳朵还能听到,他的眼睛还能看到,他的嘴唇还能感受她的温度。
有时阿远的大脑陷入沉睡,他还能感觉到她抚摸他的脸。
“阿敏……”
她的眼泪温热的洒在脸上,他的心脏不自觉的加速跳动。
他在的。
一直都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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