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困意慢慢席卷,在后半夜的时候竟直接在上面睡着了过去,直到第二日清晨,苏木的叫唤声传入耳中,才让我睁开双眼。
“小姐,你怎么跑到房顶上去了,赶紧下来,别摔着了。”
见苏木那一脸焦急与担心的样子,我尴尬的笑了笑,道:“嘿嘿,昨晚太热了嘛,我睡不着,所以就到上面乘凉,谁知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小姐,如今已是秋季,天气开始转凉,夜晚更是寒风刺骨,你说你热的睡不着,你觉得我能相信吗?”显然,这个说法并不能让苏木信服。
不过话说回来,昨晚我也没有多穿几件厚点的衣服,那么冷的天气我竟然还能睡过去。看来我这身子骨也不是那么弱不禁风的嘛。我自我感叹着。
噗通一声,一记清风拂杨柳,平稳落地,回到寝宫简单的洗漱梳妆之后,便只身离开太子府,去往昨天的那家老面馆。
“老人家,我又来光顾生意了。”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传到了屋内,老人家赶忙出来相迎,那张满是皱纹一如既往的带着和蔼的笑容,道:“姑娘来啦?我们也正好在吃早饭呢,快快进来。”
老人家很热情,面馆之中的一张桌子上,一小盆白米粥。一叠包子还有一叠咸菜条,非常的简单,毕竟他们如今的生活条件实在有限,不能像那些大户人家一样大鱼大肉。
小女孩夏悠茗很懂事,早以摆好碗筷,给我盛了一碗白粥,又为老人家盛来了满满一大碗。
在轮到自己的时候,用的却是一个类似于杯盏的瓷器,都没有巴掌大,小的可怜,里面的白粥也只有那么一丁点,没三两口就吃完,只道了一句:“我饱了。”然后便将碗筷放在一边。
这就饱了?我一脸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我连筷子都还没动呢,人家就已经吃饱了,吃我反应太慢还是她吃的太快了?
“怎么吃的那么少?”老人家也有些惊疑的问道。
小女孩虽然穿着朴素,却依然精致的如瓷娃娃一般漂亮,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肚腩,道:“爷爷,茗儿吃饱了。”
“胡说,才吃了几口,怎么可能会饱?”老人家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真的饱了,昨天夜里我吃了几个馒头,现在还不是很饿,爷爷你吃吧。”小女孩说完,端起自己的碗筷就要去冲洗干净。
老人家将她拉了回来,重新拿了一个大碗盛了一大碗白粥放在她面前,语重心长道:“傻孩子,你还在长身体呢,就吃那么一点怎么够,赶紧把粥喝了。”
“我真的吃饱了,爷爷每天照顾我,更应该多吃一点才是。”说着,小女孩将自己碗里的米粥向老人家的碗里倒了一大半。
老人阻止不及,摇头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真是个孝顺懂事的女孩。”我心中一阵感慨,老人家的生活如此窘迫,孙女夏悠茗为了让老人家多吃一点,宁愿自己挨饿,真是懂事让人心疼。
“爷爷,那些坏人今天还会来吗?”就在这时,小女孩那红扑扑的稚脸上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鼓着嘴巴弱弱的嘟囔道:“他们抢了我们的家,把我们赶到这里却还不肯放过我们,天天来这里捣乱,让我们做不了生意,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茗儿不要担心,他们就是般没有人性的畜生,只有爷爷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他们欺负你,也不会让你饿着的。”老人家摸了摸她的头,又往她的碗里添了一些白米粥。
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一口粥加上几根咸菜,简单的吃完这顿简单的早点,而心中却已经掀起了一股无名之火,难以平静下来。
老人家姓夏,在我的认知中,这是个极其古老的姓氏,可以追溯到他们凡间的先秦时期,来头不可谓不大,而老人家却极为普通。
如果把芸芸众生比喻成一片汪洋大海的话,他只不过是其中一滴水滴罢了,如今的生活也已经达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步,靠着一个小面馆来维持生计,却还要被挑事者欺凌,如同雪上加霜。
小女孩名为——夏悠茗,五六岁的年纪,懂事乖巧且漂亮,父母在两年前同时去世,只留下她和老人家相依为命。
“老人家,我昨天不是给你银两了吗?你怎么?”我有些不解的询问道。
五十两对于李寒烟他们这些人来说并说不得什么,但放在民间里,足以解决一个普通家庭一年半载的所有日常开支,生活也会得到很大的改善。
可如今看来,老人家状况并没有改善多少,这让我很不解,难道他没去用掉那锭银子?
老人家没有说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神情中满是无奈与悲愤,最终还是小女孩开口,我才知道这其中的真相。
原来,就在昨天我和李寒烟离开不久后,那群混混又跑到面馆这里来挑事,在发现老人家袖口里的银子后,二话不说直接就抢过手中,占为己有。
“爷爷身子不行……还被他们给了……”小女孩说到这里,一双大眼又起了水雾,豆大的泪花开始在眼眶中凝聚。
“这群畜生!”听她说完,我心中的无名之火变得更盛了,但还是强忍了下来,蹲下身子,一手搭在小女孩的肩膀上,一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语气轻和,道:“你是叫夏悠茗对吧?不要哭,姐姐不会让那些坏人欺负你们的。”
“大姐姐……”夏悠茗的眼睛又红了,长长的睫毛每一次颤动就会有眼泪簌簌落下,她低垂着脑袋,靠着自己那同样打有补丁的鞋子,小声道:“爷爷说过,他们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不是我们可以招惹的……”
“不用怕,恶人拥有恶人治,他们猖狂不了多久的,相信姐姐好吗?”我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这样一个懂事可爱的小女孩子,却被人如此欺凌,实在让人心中难以平静。
“姑娘,你不要冲动。”老人家饱经风霜,一眼便察觉到我压抑在心头间的怒意,怕我一时冲动会闯下什么大祸,只道:“我们是惹不起他们的,他们家在朝廷中有人,根本就不是我们这是平民百姓能够抗衡的。”
老人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说句难听点的,指不定哪天就被无常给勾走了,实在是不愿背井离乡。都说人越老越念旧,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对这里已经有了难以割舍的感情。但现如今别无他法,我决定带着茗儿离开这里,就算是在外面讨饭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受那些畜生的欺凌。”
“爷爷……”夏悠茗的脸上顿时又挂上了两行泪水。
“茗儿乖,咱不哭。老人家,你先别说什么背井离乡这种丧气话。”我好不容易将小女孩给哄安静下来,又转身看向老人家,道:“老人家,你识人无数,我也不瞒你说,我是两辽王府长女——薛芷沫,当朝的太子妃,昨天陪我一起的那个就是当朝的太子——李寒烟。”
此言一出,老人家脸色大变:“原来是太子妃娘娘,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如有怠慢之处,还请娘娘恕罪!”老人家惊呼出声,拉着小女孩就要下跪参拜。
我急忙伸手去拦:“老人家,你这是干嘛,赶紧起来。”将老人家扶到一张椅子前坐下,再次开口道:“老人家,我现在已经表明身份了,你能和我说说那些人都有着怎样的背景吗?”
老人家早年丧子,眼下又被歹人逼的要背井离乡,心中苦楚可想而知,在长安城这座帝都之中的生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外面,我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一老一少在外面遭遇不测。
“你要做什么?孩子,我明天就收拾东西带着茗儿离开了,你用不着为了我们爷孙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老人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对我带来麻烦。
“老人家,既然你唤我一声孩子,那这件事我就不能放任不管,你就告诉我吧,我自有分寸。”
最终,在我的不断追问下,老人家终于是说出了一些事情。
长安城大致分为十二个辖区,而在老人家身处的这个辖区里,住着一个王家,是这片辖区之中首屈一指的大户,所谓的“地头蛇”,也就是经常欺凌老人家和夏悠茗的那群混混。
据说这个王家在朝廷里边很有人脉,甚至还和当朝的皇后娘娘有点关系,因此这辖区里面的人都不敢招惹王家这一势力。
王家……又是姓王的。
我心中一阵腹诽,一下子便想到了王阿婆还有那个王良娣,如今又来了一个王家,我不由得猜想,他们之间该不会也有什么关联吧?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觉得老人家还是有所隐瞒,并没有说彻底,据我了解,老人家以前在这里是有一座宅子的,生活也没有像如今这般窘迫,还有他儿子的突然离世……这一系列问题,他都没有提到一点。
“茗儿,你先去里屋待着,我和太子妃娘娘说些事情。”老人家将夏悠茗支开后方才开口:“太子妃娘娘,我知道你身居高位,不会惧怕什么,但你真的没必要为了我们去自找麻烦,你知道北御司吗?王家在里边也有人……”
北御司……好熟悉的名字……
老人家继续讲了下去,原来他的儿子以及儿媳以前也在北御司中任职,并且还被上层非常看重,就连王家都得与他们结好,不敢轻易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