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会场时没有注意,他和高宜臼居然恰好同时穿了来自某家古老英国裁缝店的定制。
高宜臼推门下车,语气还如先前宴会上两人见面时那样不冷不热,甚至充满了敌意,“任先生,很感谢你及时救了苗苗,不过她现在还不方便讲话。”
冷风吹刮着丝丝缕缕的细雨直扑到两人外套的面料上,在充分渗入后,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深色的小小水渍。我看得有点入神,车外撑伞的两位保镖一定没有观察到从薛苗苗角度才可以看到的细节吧。
“我知道薛小姐现在需要休息,不过为了能使她更好休息,还是马上将这枚戒指还过来比较好。”任允炆温柔的语调中充满了挑衅的火药味,“听说女人重视订婚戒指甚于自己的生命。如果发现高先生贵重的心意不见了,薛小姐肯定不会安心休养的。”
我垂头,果见左手中指变得空落落的,连指环束缚的肌肤印子都消失得不见了踪影,哪里还有半分戒指存在的痕迹?我当然没有那么自作多情,会认为车外的任允炆总裁在为了我挖苦讽刺高宜臼,男人间的嫉妒心和仇视如果仅仅因为女人,那也太小看男人的智商了。
只听高宜臼冷笑一声说:“我和苗苗的事情还真有赖任先生费心了。是您一直在默默保护着我的未婚妻,勇敢地从歹人手中抢回了我们的定情信物吗?”
任允炆毫不客气,“只是碰巧,不过,任某自问没有高先生那么悠闲粗心,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毫无防护地成为众矢之的与盗宝贼的关注焦点。最近的俱乐部也不如传说中安全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人可以侵入,这番处事的道理可是令尊不久前教会我的哦!”
“真了不起。不过下次任先生可没有这么好运,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我的未婚妻,又可以聆听家父的啰嗦。看在戒指的份上,我代替苗苗谢谢你。但为了我们夫妇感情的完美,任先生可要适当节制自己多余的感情为好。毕竟这里是上城,不是纽约。扮演情圣其实一点儿都不快乐。”
高宜臼带着满身的潮气重又坐进了车厢。我看到他侧脸线条坚毅,用力绷紧,显然是不开心到了极致。也对,站在高宜臼的立场来考量,有谁可以忍受另外的男子挑衅到自家门口呢?
吴师傅见状,知情识趣地放下了车子的隔音板。
我深吸一口气,对于自己能否当好一位合格的未婚妻,胸中其实全无把握。我只知道,从现在起,我已不再是那个可以被高宜臼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女人了。薛苗苗和高宜臼之间被追求与追求的关系已然结束。
一瞬间的领悟,让我忽而释然。也好,以后不用再全面担心自己有可能经不住高宜臼的糖衣炮弹攻势而深深堕落掉爱的激情中去了。我还是那个喜欢很会思考的理智薛苗苗。
我把手温柔地探到高宜臼的膝头,用表忠心的动人语气说:“宜臼。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薛苗苗是你的未婚妻,我会好好珍惜这一重身份不会做出让你失望之事的。”
高宜臼这才愿意把头转向我看,他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启唇关切地问:“身体怎么样了?”
“睡一夜应该就会生龙活虎的。你不要太担心。”
高宜臼一笑,表情却仍旧有些心不在焉,他反复揉捏着手中的那一枚戒指,若有所思,我只得讪讪撤回手,留一方自由安静的空间给他。
说句真心话,我根本毫不在乎高宜臼的喜怒哀乐。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喜怒哀乐都不能驾驭化解,想来他的情商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我之所以在高宜臼面前故作恭顺之态,也不过希望借此表明此时的我订婚诚意依然十足罢了。
我假装打开手机订阅的电子杂志查看巴黎最新的时装情报。眼睛虽然盯着屏幕,可满脑子漂浮的尽是苏醒之后的见闻。
事态逆转得太过轻易,我在志高俱乐部的去留又成为了待议的人事议程。订婚让薛苗苗不正当拉客的嫌疑澄清了,新的职业困境却摆在了眼前。
志高俱乐部并不是上市公司,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志高的持股人。究竟是谁将高宜臼持股俱乐部的消息透露给程络绎的呢?这个秘密连我都不得而知。
我非常担心自己的职业生涯就此折断。回顾一下志高俱乐部的历史,确实还没有女公关结婚后依然作为女公关执业的前例。难道我要像其他离职前辈那样,找个可靠的投资人自己开酒吧夜店么?又或者真的凭借一技之长转型为花艺设计师?如果要我做一名管理丈夫慈善基金的豪门主妇,薛苗苗无论如何都要悔婚的。
正烦恼的当口,高宜臼伸手过来点击关闭了我的手机界面,“不要边想事情边看杂志,对写作者不尊重。”
我被高宜臼霸道的作风吓了一跳,忍下胸中被人管束的怒气,仰脸嗔笑道:“谁让你把我晾在一边的,所谓夫唱妇随,宜臼深思远虑,难道不允许薛苗苗也想一想自己在今晚的派对上有些什么收获么?”
大概高宜臼想通了他关切的事情,脸上喜色一片,志高公子兴趣十足地捏捏我的脸颊,大笑,“我的未婚妻真是样样都令人满意。自学成材接受了良好的大学教育,智商显然过硬;入行五年就在顶级俱乐部成长为了头牌,把恋爱中的高宜臼耍得团团转,情商也可得满分;性商虽然尚待开发积累,但对于男人来说,这一项实在越低越好。最关键的,如此完美的薛苗苗还依然让我能够感觉到爱情。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又是“选妻三商论”,自从进入志高俱乐部以来,上流社会的婚配规则便开始不绝于耳,我都无语了。薛苗苗本人确实也没有什么要过度拔高未婚夫的绮念,可也从没有料想过自己的未婚夫居然比一般世家公子更为苛刻挑剔。
我怒了,也不顾中毒后的四肢无力,双手搭上高宜臼的肩头说:“三商俱足还要求爱情,志高公子是不是贪心了一点?”
“什么叫做贪心一点!”他也不恼,敲了敲我的脑门说:“在眼缘和家世面前,高宜臼首选眼缘,这还不够么?”
“真刻薄啊。在孤女面前谈家世。”我自动向着他的身边凑凑,整个人一时软趴趴地挂在了高宜臼的身子上。
我略带不满地嘉许说:“那志高公子需要薛苗苗表扬一下你的选妻唯人是论,不论对方出身么?”
高宜臼回避开我的美人计,只是略带亲昵地拍拍我的背,大笑,“薛苗苗以后对我也像今天这般真诚就好了。”
闻言,我不客气地伸出发僵的手指,在高宜臼面前晃了晃,“我都得到表扬了,现在,订婚戒指该物归原主了吧?”
高宜臼很郑重地扶我坐直,颇有亲手为我再佩戴一次的架势。中毒之后的薛苗苗肢端有些浮肿,戒指只下行到了第一指节便卡在了那里。
“要不别勉强了?手指有伸缩,指环却没有。”
为了缓解眼前的尴尬,我信口安慰了一句。
谁料高宜臼却如同获得重大启发一般,他兴奋地抬头,在我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