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瞳冰冷的目光让门封村民胆寒,作为一名出色的刺客,杀气是必修课程,一个融元足以靠杀气震碎常人的心脉。
“这么死,便宜他了。”周大河的后裔嘟囔着,紫瞳一挥手,将他轰出去十多米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爬了起来。
“救我,我染上了鬼气!救我!”一个六尺高的壮汉,竟如一个小孩子般哭嚎,他疯狂地求救,可村中的人都避如蛇蝎,谁也不敢沾染上半点鬼气。
“别喊了,鬼气之所以会吞噬你们,是由于玛娜魔的存在,现在它自顾不暇,不能伤害你。”
众人向着空中望去,看见不可一世的玛娜魔正奋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气息不断跌落,逐渐回到了融元级,它已不足以支撑领域,在光影扭动中,领域消散,虽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紫瞳知道,因为夺舍失败,玛娜魔已是元气大伤,它之所以还能维持融元的修为,就是由于技能并强行打断,没有完全释放。
但并不是通过打断技能,就可以让玛娜魔将一招拆分成多招,玛娜魔技能的中断要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领域的破碎近乎要了九幽石八成的命。
“柯洛尔!我发誓杀光一切你在乎的人,让你死了也不得安生,就从这些愚蠢的村民和紫瞳开始。”
玛娜魔形容痴狂,大地在龟裂,它竟在试图将自己本体扯出来,与门封村同归于尽。
它现在唯有一个翻盘的办法,就是杀死紫瞳与所有村民,让恶魔系统得到灵魂的补充,兑换一个可以让它保持一定时间修为的物品,来寻求一点渺茫的机会。
禁断破万法领域再度展开,它必须追求一击秒杀在场所有人,单是紫瞳一个的灵魂并不足以兑换可以压制玛娜魔天生缺陷的物品,唯有用数量去弥补。
紫瞳将柯洛尔的尸首安放在地,燃起了生命的火焰,扑向了滚滚如浪潮的黑暗,一把匕首,一个佳人,一丝信念,光荣赴死。
“既然你执意找死,我成全你,给我破!”
天地在颤动,就算是离尘级,但由于禁断破万法领域的神妙,也相当于是一个融元的舍命一击,濒死的紫瞳又怎么可能抵抗如此恐怕的力量?她望着黑暗向自己一点点逼近,闭上了双眸,却没有悲伤与痛苦,而是一种解脱,人世间是如此的悲哀,一死百了也是一种幸福。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相反,紫瞳听到一阵惊呼之声,爆炸性的领域在塌陷,她张开双眼,却看到一双修长的手穿透了玛娜魔的胸膛,地狱恶魔高大的灵魂体背后,隐隐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朝紫瞳微笑。
迷失之蝶加闪现,自裁的柯洛尔不过是他用迷失之蝶制造出来的幻象,理论上说,如果他能一直供给灵力并且不受到外力攻击,幻象就可以长久不消失,玛娜魔也万万没有想到,柯洛尔竟是在一番大义凛然的演讲后,又一次欺骗了门封村民。
若是没有闪现的能力,柯洛尔的本体出现于镜花明月中,自也会暴露,但柯洛尔将一切都算死,邪鬼之墓足以封印一个主神,玛娜魔的领域根本不能探测邪鬼之墓的内部,通过闪现,柯洛尔悄悄潜入大阵中,他是大阵的建立者,邪鬼之墓自不会伤害他,而且还会为他提供外界的视野。
大范围的攻击是玛娜魔唯一的选择,但范围越大,代表力量越分散,玛娜魔的本体防御也会极为孱弱,柯洛尔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封印远远不够,要做就将玛娜魔彻底抹杀。
玛娜魔不可思议地将头以一个夸张的弧度扭了过来,它长啸一声,反身用全部的灵魂缠住了柯洛尔,怨毒地咆哮道:“卑微的爬虫,给我去死吧!地狱的荣光永不熄灭!”
“柯洛尔!”
世间最大的美好莫过于失而复得,最大的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见到柯洛尔还活着,紫瞳喜极而泣,但转瞬间便又是生离死别,更是将她的心狠狠捏碎,原来柯洛尔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如何牺牲,其实他完全可以在不顾紫瞳与门封村人的死活,在领域爆炸结束的一瞬间刺杀玛娜魔,如此,谁也不会知道在此发生过什么,而他本来的目的也会达到。
一边是自己的生命,一边是几天前还是生死相向的敌人和对他恨得刻骨铭心的村民,柯洛尔却选择了后者,紫瞳终于明白,为什么看起来亦正亦邪的柯洛尔能与李平安等人并称为大陆的英雄,正义,勇气,自我牺牲的品德深深扎根于他的心中,就算是敌非友,他也会给予最大的仁慈,甚至不惜己身。
柯洛尔的笑容深深印刻在了紫瞳的心间,她不太明白欺天之魂究竟是什么,但顾名思义,是连苍天都能欺骗的灵魂,有人欺骗,为了荣华富贵,有人欺骗,为了美人女色,有人欺骗,为了拨弄风雨,但唯有柯洛尔,不断地在说谎,不断地在欺骗,却是为了去寻求一个自我牺牲的机会。
天与人,天知万物,却不知人心,欺骗自我,方能欺骗上天。
玛娜魔逐渐陷入封印状态,它的本体被从大地中抽了出来,呈现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向着它的灵魂汇流而来,柯洛尔怡然不惧,任由九幽石的魔气将他的肌肤腐蚀,露出森森白骨。
失去了玛娜魔本体的邪鬼之墓也开始解体,它本就是通过与玛娜魔相生相克存在,失去了封印的对象,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亿万年的死气升上苍穹,柯洛尔还有最后一点控制的权限,他将所有的死气引了过来,甘之若饴。
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开始模糊,远处传来阵阵惊涛之声,偌大的门封村逐渐变成了一座孤岛,上千号人拥堵在一起,边缘之人的脚踝都浸到了海水之中。
没有见过大海的门封村的人哪里受得起如此“惊吓”,一时间大呼小叫,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海水淹没。
柯洛尔与玛娜魔纠缠的身影越升越高,空间被撕开一道裂隙,心灵孤岛正在将二者排斥出去,滚滚的死气顺着柯洛尔的手流入玛娜魔的胸膛,正如柯洛尔对狻猊部落所做的事一样,他试图用海量的死气湮灭玛娜魔的生命本源。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吗?我是大魔神的宠儿,受到过祝福,神级之下不可能将我彻底毁灭,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拖延时间,你的死亡毫无意义,我终究会回来。”
轻蔑一笑,柯洛尔道:“你是地狱中的大人物,保命手段层出不穷,杀死你本就是一种奢望,但那又如何?越是修为高深的人,越不敢让生命本源受损,以你曾经达到过的层次,就算用上百万年去修复本源创伤也正常,牺牲我一人,为世人带来上百万年的安宁,又何谈没有意义?”
夏虫不可语冰,不同层次的人对生命的理解也截然不同,到了原初玛娜魔的等级,唯有永恒才有意义,但对于人生不过百年的芸芸众生而言,明天是否美好也足以影响一个人的思绪情感,夏虫永远不能理解什么是冬天,但却在炎炎夏日,活过一时,留下了生命的痕迹。
心灵孤岛将整片空间都撕裂开来,门封村众人随着柯洛尔与玛娜魔的道路升腾而起,紫瞳遥望天空,泪水止不住地流淌,空中瘦弱的身躯教会了她什么是勇气。
幻境彻底消失,众人还处在一片大山之中,紫瞳已认得此地,其乃是奥金城外的一座荒山,从极盛城去奥金城找上弦亲王帮忙时候,她还路过了此地。
玛娜魔的灵魂愈发暗淡,柯洛尔却也被染成一片漆黑,他生命的火烛也将要熄灭,在这个过程中,他要承受玛娜魔的反噬,死气的腐蚀,灵魂碎片的撕扯,痛苦已不足以形容柯洛尔的状态,身体与灵魂的双重折磨,比世间一切的酷刑加起来都要可怕,但柯洛尔却始终面带微笑,无怨无悔。
“你总是这样,小小年纪,就背负了如此之多,你倒是真忍心将我一个人丢在这浑浊的世间。”
仙乐奏鸣,空谷回响,婉转不绝。光明,久违的光明破除黑夜,照耀大地,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绝色美人风驰电掣而来,她的手指上还有着一枚淡金色的戒指。
晨曦玫瑰,塞拉·克蒙德携永耀圣戒而来,朝霞雨露本是细水长流,现在却像瀑布般浇在了柯洛尔的头顶,洗去了他一身的黑暗,玛娜魔不甘地咆哮着,晨曦玫瑰的出现宣告了它的完败,柯洛尔不会死,而它要面对永耀圣戒的审判。
柯洛尔从懵懂中清醒,看到了塞拉关切的脸庞,他抿了抿嘴唇,努力不让泪水滑落,将玛娜魔所化的石头捏在手中,向着晨曦玫瑰走去,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话却哽在喉咙中,难以讲出。
塞拉展颜一笑,向柯洛尔张开怀抱,柯洛尔一把抱住塞拉,哽咽道:“塞拉姐,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