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关押一众马匪的地方,正要进去,慕容和誉却停了。
“怎么了,大哥?”
慕容和誉沉思了一下,“就这样进去招安太没说服力了。你让人准备酒菜,我先和马匪们谈谈,再决定以后的事。”
"好。"君泽应了一声就去准备,临走前又看了一眼,大哥时而豪放不羁,时而心思缜密,到底哪个是真实的他,又或者哪个都不是,一切都藏在那双纯黑色的眼睛深处,时而露出一星半点都是不一样的色彩,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可越是这样就越想留在他的身旁看他能放出怎样的光彩。
一切准备妥当,马匪带到,一进屋就看见满屋子的酒菜,堂前坐着人,端着酒碗似乎在想心事,那人就那么静静坐着,很年轻却让人不容小看,具体的感觉就是害怕,众人堵在门口都不敢进。
抬头一看马匪来了,慕容和誉就说,"站着干什么,都进来啊!"
马匪推推搡搡进了屋子,三十几个人满满坐了一屋子。
"坐啊!放轻松,不干别的,就想跟你们边喝边聊聊。"说着慕容和誉喝了一碗酒,连叹"好酒!"
其实马匪们也馋了,看着慕容和誉喝酒直咽唾沫,胆大的几个端起碗喝了一口,果然是好酒,再看桌子上的菜也好,尝了几口,别说挺好。
众人连吃带喝的放松了不少。
“你们是黑旗帮?”正胡吃海塞,就听堂上的慕容和誉问了一句。
“嗯。”一人应了句,两腮泛红,看样子喝了不少,“其实开始没名字,咱当家的喜欢黑旗,走哪儿打哪儿,被人记住了,就叫这名儿了。”
慕容和誉点头,“原来如此。”吃了口菜又问,"那你们是怎么盯上誉军的?"
"这个,该怎么说啊。"那人灌了一碗酒,"其实是个误会。兄弟们不知道这是誉军的,要知道就是饿死也不来抢啊,对不对?"
"对!谁说不是!"又一个大汉开口了,"前些日子,当家的还说反了的慕容和誉有种,是条汉子!要遇上他带的誉军全线放行。"
"有这事?"慕容和誉笑了,这马匪头子还挺有意思。
大汉把胸口拍得响响的,"那是,咱黑旗帮说一不二,不抢村子,不抢老弱,专抢没胆的官兵和蛮贼。敢过境,不管装的什么,来就抢,不脱层皮也得让他们心疼心疼。"
"你们当家的也是有种啊。他敢这么说,难道他见过慕容和誉?"
"那肯定没见过啊。"大汉也是老实,晃晃悠悠站起来,"不过我可听说了,这个慕容和誉身高八尺,腰围八尺,虎背熊腰是面如金刚啊,一跺脚地要颤三颤。"说着比出三根指头,"那要打起来就是阎王爷转世,一瞪眼就能吓死个人!"
慕容和誉听完按住抽动的眼皮子,谁说老子腰围八尺,那根本就是个胖墩!
堂下也是唏嘘不已,"奎子,你就吹。哪有人身高八尺还腰围八尺,那是桶!"
"别把你爷说书那段搬出来,骗小孩还成,能骗得了咱吗?哈哈哈~"一把将奎子推翻,"我还真听说了,宁顺的几个兄弟说的,慕容和誉老厉害了,手里拿两边带刀的,一个人就能杀上百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个子站起来含笑看着慕容和誉,"小将军,别听他瞎说,一脑子浆糊,就挖地洞还行,你别见怪啊。"
"挖地洞?"慕容和誉又想起那天他们神出鬼没原来是靠挖地洞啊。
“嗯,他加上那个黑鬼,门牙三个人能干三十个人的活儿。”小个子又笑了,“小将军,能不能跟你们的慕容将军说说,放了我们当家的呗,他也是不知道,要知道,还能抢?没准给你们送粮食来了!”
慕容和誉一听,这小个子机灵啊,“就放了你们当家的,不用放你们?”
小个子回答的很肯定,“不用!当家的就行!”
"然后你们再挖地道逃出去?"
慕容和誉这句话直接把小个子呛了个半死,喝到嘴里的酒喷了前面的人一身,瞪大眼睛看着慕容和誉,像在问:你怎么知道?
"嘿嘿~"慕容和誉笑了,"你们就不想加入誉军吗?你们打劫军队和蛮族,誉军也干这个,不过,”慕容和誉一顿,眼中精光一闪,“比起你们,誉军人更多,干得更彻底,还有个好名声,就不想吗?"
"啊?"此话一出,又呛了不少人。
小个子适时开口了,"小将军别说笑,慕容将军哪能要咱们几个臭土匪啊?"
慕容和誉从座上站起来,"我就是慕容和誉!"
马匪的嘴张得一个比一个大,他就是慕容和誉?不是说身高八尺,阎王转世吗?怎么不是黑脸大汉而是个白面小子,还那么年轻。关键是在他面前说了那么多慕容和誉的传言,他也没有生气啊。
"你们都是有本事的,还有种,我为什么看不上呐?"说着,走到众人面前,“加入誉军,就是为自己的荣誉而战,能做的绝对比当马匪多,日后功成名就,就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万人敬仰!”
"将军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小个子的话被慕容和誉打断,"你要觉得我开玩笑,那我说现在我要杀你,你觉得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小个子张口说不出话,半天才说:"…当家的也不答应啊。"
“哦?这么说你们是答应的。”见他们不说话,慕容和誉又道:“别吞吞吐吐的,是条汉子就给个痛快话,愿意还是不愿意!至于你们当家的,我自有办法。”
听慕容和誉这么一说,好些人都心动了,点点头。
“这就对了!”慕容和誉点头,“接下来就给你们当家的演场好戏!”
一会儿的功夫,慕容和誉重新准备,叫人押上了来二十几个马匪。“跪下!”誉军一声厉喝,手里的大刀逼着脖子,一见官兵这副阎王模样,识趣的马匪都跪下了,只有那当家的立在中间,瞪着慕容和誉。
慕容和誉这才有机会真真看到他的脸。他给人的总体感觉就是野,而且野性十足。眉毛末端勾起一道弯,无表情的时候也是竖着的,下面是邪气最重的地方——眼睛,大胆而无畏的眼神,又有些不服气,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大大的,天生嘴角上翘,即使是板着脸,给人的感觉他也在笑,配上五官,那叫笑得一个邪气啊,桀骜,不服管束,从骨子里透出邪性,就像狼一样。
“咳!”慕容和誉咳了一声,把乱飞了思绪拉了回来,“怎么,你不服啊?”
“哼~”那人哼了一声,不做声,但眼神却又在说,是又怎么样?
慕容和誉笑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见那人没反应,又道:“怎么都没胆量告诉我你的名字?”慕容和誉起身边走边道:“不是被我吓怕了?”
“断放!”一如初见时一般慵懒的语气,但这次夹杂着淡淡的自豪。
“断放。”慕容和誉走到身旁站定,仰头看着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断放,“倒是好名字,还真是配你!”
“哼~”断放鼻子喘着粗气,显然慕容和誉这话受用之极。
慕容和誉一看乐了,这人是邪气了点,却是个直性子,就喜欢听别人夸他,要说他什么不是就遭了,对付他,激将法就够了。“你说你好好的怎么就当了马匪,白白浪费了一身好功夫啊。”
“要你管,老子乐意!”说着眼一瞪,眉毛竖着,一边嘴角也习惯性得扬着,要多邪气就有多邪气。
“行,你乐意就好。”慕容和誉说着伸手就解断放身上的绳子,“你威风,带着一帮人拉杆子胡混,弄个黑旗就叫黑旗帮,沿路打劫,逍遥自在,没人管没人问,多好,不是吗?”
断放揉着发麻的手腕,“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断放翻个白眼,“你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哦,我就说说而已。”慕容和誉似笑非笑盯着断放,“怎么,你不喜欢?”
“哼~你懂什么?”
慕容和誉悠悠道:“还是说你当马匪不是你自愿的。那为什么不去从军,以你的本事,混得一官半职不是难事?”
断放一脸的不屑,嘴角扯得更开了,“混个屁,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似的一生下就是当官的啊。再说,老子不稀罕,当官哪有做马匪来的痛快,想杀就杀,想抢就抢,除了天就是老子最大!”
“那你就一辈子当马匪?”
“起码能吃饱肚子。”断放说得理所当然。
慕容和誉有些惊诧,“你一个大男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饱肚子?”
见慕容和誉一脸的惊异,断放邪邪笑了,眼睛眯着,“你们这些一生下来就吃香喝辣的人是不会明白的。你们没有眼睁睁看着家里人为了不饿死争着女儿儿子,没有见过活人用死人填肚子,更没有见过蛮族人像一群饿狼冲上来,杀死所有人,抢完所有可以拿走的东西,你们这些当官的打仗的平时不是嚣张吗,一到蛮族来了就怂了,跑得比谁都快。你们这些少爷是不会明白的,少说什么风凉话,老子才不吃这一套!当了马匪,老子专抢你们这些人,让你们也尝尝家破人亡是什么滋味。”断放的语气难得的硬气。
“是啊,我是没经历过这些。”慕容和誉走到一边,两道剑眉微微皱起,“可我经历过杀戮。那年我五岁,一群人血洗了我的庄子,不论男女老少,无一例外都死了,只有我躲在对岸,就那样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杀光了我认识的所有人,最后一把大火烧了庄子,眼看着血淋淋的尸体在火里一点点变成焦炭。那时我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乡亲们一个个在我眼前倒下再被大火吞噬。这时,我遇到了师父,本以为十年的修炼我能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重要的人,但我错了,师父还是死了,我还是无能为力。所以,为了报仇,为了变得强大,我走上了今天这条路。”
慕容和誉用淡淡的语气讲完,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却深深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一直认为慕容和誉永远是那个威严张扬着霸气的大人,无所不能,站在他们前面遮风挡雨。现在,他们突然意识到,平日里他们奉若神明的慕容和誉实际上只是一个凡人,一个为了复仇而不断强大的凡人。
断放听完,不知所措,伸手挠着后脑勺,却听慕容和誉又道:“忘了说,我叫慕容和誉。”
断放有些吃惊,“你就是那个带头反了的誉军首领?”
“没错。”慕容和誉一笑,显然断放的经历注定他厌恶军队官场,要让他加入誉军还得来硬的,随即虎目敛着精光,“现在,我要你加入誉军。”
断放双手抱胸,不以为意,“我为什么要加入誉军?”
慕容和誉走近一步,“我没问你,是你必须加入誉军,你现在没得选!”
断放明显能感受到慕容和誉身上的气势,逼得人不敢乱动,原本清澈的虎目也变得凌冽起来,像能看进人心里,简直和刚才换了个人似的。
“凭什么你说老子就得入?”断放一脸欠揍的表情,像是在说,老子偏不入,你能把老子怎样?
慕容和誉眼神一凛,语气徒然变冷,“你当真不入?”
“哼~”断放邪笑。
“好!”慕容和誉一指跪着的两个马匪,“拖出去,斩!”说完四个誉军上前,把那两个吓地瘫软的马匪拉出衙门,立即有人拿着大刀过来,就听“啊~噗~”的声音,两颗斗大的头颅滚到一边,血流了一地。
“你...”断放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人头,迟迟说不出话,本以为慕容和誉就是说说,没想到竟然来真的,其余的马匪跪在地上不停地打颤。
慕容和誉又问,“你入还是不入?”
“你...”断放咬牙看着慕容和誉,对他的一点好感也没了,剩下的只有深深的厌恶。
“斩!”一声令下,誉军正要把人拖走,断放见了一下蹿过去就要救人,手就快挨到了,却见眼前飞过来一只脚眼看就要踢到自己命门,断放一下后翻退了几步,就见慕容和誉挡在那人面前,“凭你还想救人?”听了这话,断放眉毛一竖,转眼就到了慕容和誉身后,“啪~”断放的手刀被慕容和誉接住,一个翻身把断放拉离,后者一脚点地,闪到慕容和誉正面,“啪~”断放袭向小腹的脚被慕容和誉挡下,脚一借力点起,踹中断放的头,接着身子翻过来的一瞬间,两只脚点中断放胸口数下,断放一懵,一眨眼的功夫,慕容和誉已经到了眼前,“咔嚓!”断放的右手被慕容和誉拧到背后,推到一旁的柱子上压住。整个过程飞快,众人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儿,断放就被制住了。
断放挣扎不脱,原以为这慕容和誉赢了自己是耍诈,没想到他的速度这么快,难道上次他没使全力?
那两个马匪依旧没幸免,干净利索两声“咔嚓!”断头滚落。
“怎样,我再问一次,你入还是不入?”
断放红了眼,挣扎了半天,声嘶力竭喊着,“你放了他们,老子就入!”
“好,成交!都给我松绑!”说着放开了手。
断放揉着胳膊木木转身,看着一干弟兄,叹了口气。
“大哥!”四道声音从衙门传来,断放抬头一看,愣住了,竟是刚才被砍了头的四个人,“你们...没死?”
“断大当家的。”一人笑着从衙门走进来,穿着黑色的帅袍,长着妖孽似的一张脸,“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死了的是俘虏,断大当家的兄弟原样奉还,还望当家的不要见怪。”君泽笑着抱拳。看得断放一愣一愣,好半天才转头看着坐回堂上的慕容和誉。
后者一笑,“接着!”一件黑色的东西飞了过来,断放本能地一把接住,是黑玉的兵符,雕成猛虎的样子,静静地躺在手心里,却有一种不凡的感觉,手心的冰凉激得心脏快速跳动,兴奋了吗?只是看着兵符就兴奋了吗?
这时就听慕容和誉道:“从现在起,你就是誉军的黑旗,誉军的耳目!我要一支可以得到天下所有消息的军队,而你,断放,就是他们的统帅。我会让你知道,除了填饱肚子,还有什么是男人追求的!我要干一件让天下为之撼动的大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说完慕容和誉负手走了。
断放看着慕容和誉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久久不能回神,手指抚摸着那块儿黑玉的兵符,脑海里回荡着慕容和誉刚才说的那句话:从现在起,你就是誉军的黑旗,誉军的耳目!我会让你知道,除了填饱肚子,还有什么是男人追求的!我要干一件让天下为之撼动的大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这个慕容和誉还真是让人搞不懂。不过,“嘿嘿~我敢!”对着慕容和誉消失的门口喊完,断放笑了,我也想知道那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