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白太医。”莫长黎坐在御书房内,甩下手中的奏折,触地之声骤然响起,几乎震颤了整个凌霄宫。
莫长黎自登基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等事情。小小一个正九品的太医院吏目,竟敢在自己眼皮下私收贿赂拉帮结党,若不是有人上奏告发,还不知被蒙在鼓里得多久!
莫长黎阵了阵气,冷声发令,“传朕旨意,革去白渊正九品太医院吏目一职,押入大牢,择日——”
正当他要吐出那两个字时,好像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瞬间眼神黯淡下来,向李恪摆摆手:“罢了罢了,择日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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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醉云苑,白凝烟毫无疑问地倒头就睡了下去。整个人醒过来时,才发觉天色愈来愈暗,窗外的景色也逐渐模糊不清,白凝烟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真的睡了一整天。
前一天被莫长黎折磨得累死累活的,莫名其妙打扫了一晚上的沐芙宫,直到现在自己居然一点也不觉得饿,这才是最令白凝烟好奇的。
难不成,这位高高在上、料事如神的皇上,还算准了我不吃饭,所以节约粮食?
揉了揉眼睛,从不算太硬的床榻上坐起,白凝烟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半缕的不对劲……
这回算是彻底清醒了,白凝烟又理了理之前的思绪,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与惜惜发生误会,夜里潜入清晏宫,进门时却遇到婉婕妤,魂不守舍地和软若南聊了一阵子之后,就被莫长黎死扯硬拽地拖进了不远处的沐芙宫,之后竟与这皇上一起,将沐芙宫主殿沐芙殿打扫了一整晚!
白凝烟伸出拳头,猛地砸向自己脑袋,她实在是想不到,世间还能有比这种事情更令人眩晕的么?——哦对,除了梦。
若是按照莫长黎所说的那样,自己醒来时他早就出现在缈云宫了才是!这个时候都不出现,只怕是快要成真的美梦一场,无可怀疑。
可白凝烟与常人不同,心思总往别地儿钻,我就信他不是梦了怎么着!
白凝烟向自己嗤笑一番,继而双手撑着床榻准备坐起。
瞬间,一阵疼痛席卷而来,腹部好似突然被人重重捶上一拳,从深处生出一种异样而剧烈的痛感。随之而来的是胸口发闷,竟连呼吸也愈发难受。已经起了大半的身子霎时倒下,身上半分力气都没有。一倒在床上,又感觉整个人与往常时候没什么不同,方才的感觉好像从未发生过似的。
怎么回事?
白凝烟倒还不信邪了,重新坐起,忍着腹中的剧痛,双臂总算是勉强撑住了身子,脸上早已疼得呲牙咧嘴。
许是听到屋内的动静,门外的丫头芷嫣赶忙进门,一眼便看见白凝烟这副模样,心急不已:“小主?小主你怎么了?”
“无……碍。”白凝烟发现,吐出两个字都是艰难十分。自己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虚弱了?
“这可怎么是好!皇上今儿下令蕙小主好生待在醉云苑里,谁想小主刚醒来竟是这副模样!”
“皇上?皇上来过了?”一捕捉到那两个字,白凝烟急道,疼痛也忘了大半。
芷嫣摇头,“没有,不过听传召公公的语气,皇上多半是消气儿了。”
消气?白凝烟才想起,昨晚发生的那些事,似乎也就自己与他知道……别人误解了貌似也正常。只是一看众人神色,不用想也知道芷嫣没有说谎,可纵然如此,堂堂一国之君哪里会如此“阳奉阴违”?
也罢,这宫中,又有谁能摸得着他的心思。白凝烟嘲讽地笑道。
“去请皇上。”
清楚直白地吐出两个字,白凝烟又重新躺下,只有这种姿势才能让自己舒服许多。说到底,白凝烟自己也觉得十分奇怪,前些时候还好好儿的,如果说是晚上沐芙宫的活儿造成如此后果……?
白凝烟立马否定了这一猜想。如果真如此,莫长黎就真不打算要这孩子。嫡子即太子,当今皇上登基三年仅有一女,若是白凝烟诞下皇子,于温钰,可不算是天大的笑话?
白凝烟差点没脱口一句,皇上你堕胎的方式……真特别!
终归还是没说出口的,这念想也只是在心里转瞬而逝而已。伴随着芷嫣目瞪口呆甚至疑惑不解的表情,白凝烟很自然地摆摆手:“本主的话也不听了?”
“没,没,”芷嫣打着手势,“小主见着皇上,奴婢怕……”
“怕什么?”白凝烟挑眉道。
“小主每次见着皇上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奴婢……奴婢受不了这刺激!不……奴婢是受不了小主受这刺激!”
白凝烟扑哧一声笑出来,按芷嫣的话说,皇上可不就是魔鬼了?折磨得人生不如死的,鬼……
白凝烟清了清嗓子:“我打赌,他一定会来。”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白凝烟脑中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料定他会来。
“对了,”白凝烟又添上一句,“说蕙小主身染急疾,难以起身,顺带带太医院的白渊大人吧。”
想来也有许久未曾见到父亲了,从前在白府之中,虽不及和母亲、长兄的依恋,可终归他是自己父亲,给予了生命,亦给了自己一个称“爹爹”的资格。
本想着入宫兴许见着容易些,却没想温嘉公主一直身在病中,爹爹也是从未见过。一想到立马便可见到那两人,白凝烟的心情好了许多。
莫长黎听见来报的宫人,手中的毛笔忽的一滞,笔尖停留的墨渍瞬间滴下。莫长黎叹了口气,将纸张掀起,左手揉成团扔到一边,却始终没有答复前来的宫人。
“皇上,蕙小主她……”芷嫣偷着瞄了莫长黎一眼,却被莫长黎逮了个正着:
“叫她多休息着,好歹还是孕中,你们好生伺候便是。”
看来从前青音姑娘说得没错,这皇上,眼神都是杀人的……芷嫣暗叹一声。
“蕙小主身子不适,想……”芷嫣又道一次,“……想请皇上去看看。”
莫长黎鼻中哼着,“朕可不会医术。”突然,莫长黎放下手中毛笔,猛然抬起头道,“蕙小主身子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