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栽赃嫁祸
确认了她的身份,晏昭蹲下身摸了摸脚边的尸首,尸体尚存体温,还未僵硬,看来她刚走不久。
拍了拍手,他手中雾气翻涌着朝地上的尸体漫过去,不消一会,尸体尽数被浓雾笼罩,不见了踪迹。
天光破晓。
赵清念深感此地不可久留,她收拾好了包袱,趁天色尚早,前往渡口。
她要坐最近的一艘船,离开江陵城。
在渡口拥挤的人潮中,有两条灵活的小尾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紧紧跟着前方的少女。
敏锐如她,很快就察觉到了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了昨晚的经历,赵清念如何还不明白自己被人给盯上了。
想跟踪她,做梦。
她来到一艘船前问道:“老伯,这船几时开?”老伯见有客人询问,忙回道:“一会就开啦,姑娘现在上船,还有几个位置呢。”
赵清念爽快付了银子,上了船板,趁着底下的小尾巴还在排队付钱,她飞快穿过走道,来到大船的另一头。
角落偏僻,鲜少有人踏足。她正走着,脚下一阵轻微的晃动,船开了!
身后又传来脚步声,那两条尾巴又追上来了,赵清念偏头侧目,瞥向身后拐角,在人赶来之前,轻巧跃上了船顶。
她蹲在船顶,自上而下俯视底下四处张望的两位年轻男人。
“人呢?”
“刚才还看到她往这里走的!”
“人跟丢了,阁主那边可怎么交代。”“先别着急,她可能躲起来了,我们分头找找。”
阁主?赵清念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词,默记在了心中。
人逐渐走远了,此刻,船距离岸边已经有一段距离,赵清念望向河岸,脚下徒然发力,纵身自船顶上一跃而下。
似飞燕掠过水面,漾开层层涟漪,少女立于水面之上,踏波而行,身影一晃而过,不见了踪迹。
岸边伫立的小孩子揉了揉眼睛,拉着娘亲的衣袖,奶声奶气的说:“娘亲,水上有人。”
妇人抬眼看过去,启程的船只仍在缓缓前行,水面波光粼粼,哪有什么人。她拽紧了孩子的小手:“哪有什么人,尽胡说!”
清新的晨风吹进长乐坊敞开的大门,少年的身姿挺拔俊秀,手腕处还裹着纱布,他提起毛笔,迫不及待的在纸上书写了几行字。
没过一会,他满意的拿起纸张,吹了吹上面的墨痕,又打量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的拿荷包装了藏在衣襟里头。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守财奴,又像一个探宝人,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她,为了这一点点信息,在暗处死死的盯着她不放。
目光扫过桌上厚厚的一沓纸,上面满满的写着某种与赵清念有关的交易。
元祈颇为可惜的轻叹一声,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天时地利人和,这样好的时机,若是他耐心的布局等待,最后岂不是能名利双收!
想到那个画面,元祈忍不住笑出了声。动作太大,扯到了肚子,他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清念下手未免也忒狠了,居然还上嘴咬人。元祈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
牙尖嘴利,像小狗似的。
门又被敲响了,一名男子走进来:“阁主,您让我们盯着的目标,把兄弟们全部都甩掉了。”
什么?!怎么可能?
元祈不可置信,忍不住问道:“你说谁跟丢了!”下属不明所以,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他烦躁的挥挥手:“还不抓紧去找!”属下匆匆领命离去,元祈的肩膀怂了下来,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蔫的坐下。
少年初出江湖,一番雄心壮志,转眼间就被一盆冷水浇透了。
河岸口杨柳依依,繁茂的枝条后,走出一位少女。
少女穿着浅墨绿色的长裙,挽着墨绿色的披帛,更显肌肤白皙,她脚步款款,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铺。
片刻后,一名穿着普通衣裙的少女走出来,她张望了一下,像无数个普通老百姓一样,走进渡口。
河岸口的小店铺里,一名中年妇女拿着一封标着金青色印记的信封,心中默念道,一等密信,收起信封,她禁不住回想。
光线昏暗的铺子,少女背光而立,脸上细小的绒毛仿佛绕着一圈金色光晕,普通的面容并不能掩盖她周身的气度,她偏过头,吩咐道:“把这个送到李副掌门手中,她自会明白。”
感叹一番,妇女回过神,想起一等密信丰厚的报酬,在心中期盼着夜晚的到来。
在赵清念离开后不久,晏昭就领着几名下属来到了桃花客栈附近。
下属的身边还跟着一名精瘦的中年男人,男人被几名身着黑衣的人包围,显得畏畏缩缩的。
见到桃花客栈,男人嘴里就兴奋的叫嚷开:“就是前面!就是那间客栈!昨天那女人回来的时候我在后面看着的,她就是进的这间客栈!“
“小声些!”男人身边的年轻男人低声喝道,中年人缩了缩脖子,讨好的笑了笑,不说话了。
游手好闲的中年男人深夜游荡在街头,试图捞点便宜,恰巧在前方看见了赵清念的身影。
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让他想起了今天在医馆白花出去的银子,他心存怨恨,便悄悄跟了上去。直到看见那两人扭打在一起,心中萌生退意,不敢招惹,连忙离开,前往不远处的芳华苑压了压惊。
玩了好一会,等他踏进家门,一把寒光闪闪的剑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幕。
晏昭打量起眼前这座不起眼的客栈,独自迈步走了进去。
小二昨晚没睡好,此刻正拿着扫把有一搭没搭的扫地。看见有客人走了进来,他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笑脸迎上去:“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晏昭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是想打听一件事的,请问小二哥昨晚可有看见一位女子?”
“咱们这客人还真多,公子您说的是什么样的女子?”
晏昭想了想:“一位身着紫色长裙,姿容绝佳的一名少女。”
听的这话,小二有些为难,少女他是见过的,可就她昨夜的情况来看,面前这位公子如果是她的仇家,那他岂不是害了她。
晏昭见此,上道的摸出来一块碎银子递过去:“我找了她许久,有些要事,须得当面解决,若是小二哥能将知道的告知于我,在下感激不尽。”他一番话说的诚恳,说到最后,还叹了口气。
无数个故事情节涌上心头,小二一脸恍然大悟,眼前这位天人之姿的公子,确实和那姑娘相配。
他接过银两:“这倒是好说,那位姑娘今晨已经离开了。”
意料之中。
晏昭并未气馁:“她可有说要往哪儿去?“小二把银子收进衣袖:“她一大早就往渡口那方向去啦,要我说呀,没准是去躲仇家的呢。”
“仇家?”晏昭有些意外,她才下山多久,这么快便能招惹上仇家了。
小二见他感兴趣,索性一一道来:“昨晚那位姑娘回来的时候一身狼狈,连头上的首饰都不见了,那首饰我先前瞅着可稀罕了,那么大一颗珍珠!”
小二说着,比划了一下,他接着说:“然后我看不过去了嘛,就问她需不需要找大夫,那姑娘也是赶时间,大夫才进去一会就出来了,那么一点儿时间够看些什么伤的。”
他说着,凑近了若有所思的晏昭:“公子,要我说,姑娘没准就是招惹了什么穷凶极恶的贼人,这才急匆匆逃走的。”
晏昭得到了想要的,施施然走出客栈。
中年人殷勤的凑上去:“大人,您看您找到地方了,接下来小的对您也没什么用处了,您看……”晏昭点点头,又问他:“昨夜你看了那两个人交手,可有看出什么来?”
中年人歪着头回想:“这个…那时候一片漆黑,小的那时候没怎么看清,只是看身形,像个男的。”
晏昭点点头,微笑着问他:“今天你都做了什么?“
他十分上道,嘿嘿笑了几声:“小人晚上一回家就睡着了,现在还未起身呢。“他点点头,示意下属让开一条路。
中年男人捡回一条命,感恩戴德的磕了几个头,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晏昭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受了伤还能走回客栈,她受伏击的地点应该就在这附近。
“搜。”
下属们得了命令,纷纷四散开来,打着火折子仔细的搜查。
没过一会,便有下属呈上来一件金光闪闪的东西,晏昭接过来一看,是枚发饰。
无数金丝缠绕着珍珠,于其上勾出一朵朵小巧妖娆的花,花蕊点缀着碎玉,精巧无比。
如此巧夺天工的发饰,世间少有。
晏昭把玩着那枚坠金珍珠,闷闷的笑了起来,这东西来的可真及时。
眼见天光即将大亮,事不宜迟,晏昭吩咐下属把这枚珍珠丢进小树林内,便挥手任他们下去了。
街上渐渐热闹起来,客栈前,雪肤乌发的美貌公子转过身,目光似乎穿透过曲折的街道,看到了长街尽头的长乐坊。
江湖中有点门道的人都知道,长乐坊表面上是娱乐场所,实际却是听风阁交易的地点,以元祈的手段,知道的必定比他多。
他遭此无妄之灾,说不准其中便有他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