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悦撇着嘴转过头来看儿子，捧着他最近晒黑的脸，靠上自己额头：“念医大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正斜视的角度，落地窗刚好将楼下废弃篮球场框了个满怀。几年前当篮球场还是干干净净的一道美景，董飞总是领着几个哥们儿上楼来找莫语，“打球去。”
他总是被作业缠身，望着沾满灰尘的球在董飞手指上转着，又十分渴望跟他们去疯一下。终于，疯玩回来，母亲兴冲冲跑进阳台，抓了一把衣架就往他身上抽，想到这里莫语笑了，至今他都记得当时妈妈铁青着脸，指着窗下的位置怒吼道：“到那边给我跪着去，那个就是你要的，去！”
天刷的成了墨色，窗下地板上湿了一大片，他抽抽泣泣看着那个篮球场，心想妈妈说的对，那儿就是他当时要的。
现在他一分不差从当时的角度，居高临下，清晰可见网篮网都烂成了渣，认真地笑起来：“妈，我穿医生袍，应该会引来大批护士粉吧。”
“臭美！”于悦捏着儿子十根手指头把玩着，放低声音浅浅回忆道：“你三岁的时候，没人看管，妈没办法就只能天天背着你去上班。那个时候我们医院还在a市，没有搬迁过来，妈的导师呢，是个满头白发、60多岁的姓李的女医师。她当时看到你啊，哎呦就喜欢的不得了，非要抱抱。”于悦看着窗外一本正经。莫语从头到尾都安静的全神贯注。
“偏偏你小时候特别认生，谁抱都不行，妈妈只能半抱着你让李医师摸摸你的手。当时李医师握起你肉乎乎的小手就开始捏来捏去，”说着她咯咯笑起来。
“……后时这位李医师就常说，你这双手呀，不胖不瘦，白里透红、温暖纤长，长大了绝对是握手术刀的顶级……‘神医’。”
莫语嗤笑：“还神仙嘞。”结果被于悦打了个手掌心。
“别打岔，听妈说完。……后来回家我就跟你爸爸说‘李医师说咱儿子是当医生的料儿，以后一定让他念医大’，结果你猜你爸怎么着？”
“怎么着？”莫语笑得浑身开了震动。
“他当即之下就骂李医生不光是庸医，‘还是庸人’。你说他可恶不可恶？哪有他那样儿的啊，哦，只能别人说，‘你儿子一落地就注定是教书的命’，这样他就高兴了？”
莫语“咿咻”滚到沙发上笑地合不拢嘴。
于悦也大笑着，等了会儿就摸过去打他屁股：“熊孩子，傻样儿吧。”然后又叹了口气突然感慨起来，“怎么眨眼功夫长这么大了呢你说，妈感觉还没抱够呢。……儿子，答应妈，不管四年还是十年，不管多少年后都不会嫌弃妈，即使以后娶了老婆也保证不会。”
莫语嗖的坐起来：“我的妈诶，你可是我唯一的亲妈。我要敢嫌弃您，还不遭雷劈啊？”
其实以后是什么样一点都不重要，能听到他这样说，于悦心里已经很高心了，转而却又拍了他一掌，呸道：“尽瞎说，妈只希望你做什么事都有个度，虽然你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让爸妈操心，但妈还是要提醒你，学业第一，其他什么的都必须等到毕业以后再说。到时候爸妈绝不插手。”
“真的？”莫语瞪大眼睛看着一脸认真的母亲，瞳仁下方却微微泛红了。
母子俩在客厅里聊到半夜三更。后来莫康华在房里待不下去了，羡慕嫉妒地开门出来拽走了妻子，于悦心里清楚，他也希望能跟儿子这样畅所欲言，偏偏却怎么都放不下身段，每每开口，话题无不例外都是关于学习。
早晨的阳光还不那样的火烈，而是带着“活力希望的象征”，从窗口偷偷爬进来。
于悦叫不醒儿子，只能施施然走进房里，好气又好笑着把双眼朦胧的莫康华拖了起来，让他去吃早餐。
“既然知道今天要去学校，昨天你为什么要跟他聊到这么晚，他是个没头没脑的孩子难道你还没长大吗？”
“知道了知道了，对不起莫老师，我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于悦取悦丈夫。看他下秒黑了一张脸，她更是忍俊不禁。
莫康华年轻时候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直到升华为“副教授”才开始变本加厉，以至于他们学校的学生及部分老师都称他为——“法西斯”。
等了三分钟没看到莫语出来，他再也耐不住性子了。起身冲到床沿一把掀开了那床“报纸被子”。莫语跳起来，揪着被子掩住身体，哭笑不得地冲他喊：“爸，你这是什么行为啊？”
“什么行为？”他反问，脸上却毫无歉意，并且十分理直气壮，“我这是提醒你时间不等人。怪不得你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个人喜欢赖床，将来肯定没有出息，尤其是男人，尤其是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激动的莫康华亢奋着举起手，吓得莫语连忙往后仰了仰。他啼笑皆非地看着站立在眼前的父亲，顿时哑口无语。
学校。得意门生终归没让自己失望，刘老师打从心底里替大家高兴，一席长谈后，他便已与莫康华情高义厚地相互吹捧起来。
“莫教授，您能来我们学校真是太好了，荣幸荣幸啊！”
莫康华最拿客套无奈，便随口而道：“哪里哪里！为了犬子前段时间的丑事，着实是让老师您费心了。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谢谢老师……”说罢招来莫语，非要让他客套的给老师鞠躬道谢，这他哪能肯啊？
转念一想，刘老师虽不是博古通今、学贯中西，但为人耿直的他且对自己是好的没话说。给这样一位老师鞠个躬也不吃亏，于是深深低下头去，表示自己太不像话，给老师丢脸了。
刘老师赶紧上前制止，又道：“莫语啊，往后凡事要多往深处想。你是个大人了，可不是三岁孩子可以想闹就闹，好好去上大学，做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明白没？”莫语乖乖点头。
后来刘老师又要求跟他父亲单独聊一会儿，就打发他出了办公室。在宽大的操场上，心里莫名涌上来一股奇怪的感觉。
这里即将会迎来新生，而他们将离开，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那里会有一所他们奋斗目标的新战点。在那里，还有最后一战。
咚咚咚……
碰击地面的运球声吸引了他，估摸爸爸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只身向篮球场跑去。几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惊喜到他……
“还愣着干嘛？不打算来最后一场啊？”董飞矫捷地躲过一个防线，弹跳进球后眉飞色舞地对他说。
他别开视线“鄙视”地笑起来。下一分钟却已经卷起了衣袖，融身到汗淋淋的同学当中。
好在今天穿了双球鞋，得意间，他已经迎上了董飞这道顽固的防线。只见他张开手臂挡在自己面前，脸上全是汗和轻松地表情，不时还能听到一点模糊地笑声。球在手里一下一下地运着。董飞不是一般的难缠，以前他从来不肯和他作为“对手”在场上跑，尽管其他人再怎么嚷嚷不公平“两个强者到一队去了还有要比的意思么”？然而每次这时，他们总是笑着握手搭肩，然后异口同声地说：“‘强强联手’才有意思嘛！”
如今看来，董飞亦是擅长防守，莫语偏偏善于进攻的话，那么当两个人碰头时，莫语总是脱手的那个。为什么？因为他没有董飞的动作来得干净利落，那种不给对手留半点翻盘余地的空间，他一辈子也学不会。
现在两人僵持在那里，用同一个姿势保持了将近一分多钟。董飞左右，左右，悠璇，视线一刻不离开上下弹跳的球。莫语则专于对手的脚步。
突然！
他一个侧转越过董飞。
董飞弹跳在后，扬手阻挡，顺利拦下了一分后立即朝反方向冲去。
又一阵咚咚咚……
他像一只雄鹰似的冲过莫语，顺利一一攻破防守，最后在三分线外伫步、抬手、弹跳、直至腾空，空中顷刻出现一条好看的抛弧线。就在大家都将仰望起来期待时，从后方急速跑上来的莫语同样纵身一跃，不负众望将局面再次扳回平局。
董飞瞬间惊讶成呆滞表情，愣看眼皮底下的分数原途反转，他防不及防伸手去抓，然而却被莫语狠狠甩在其后。
接近中午的阳光真好，它绚烂刺眼，激起浑身热血，让汗水狂发，最后谱成一段——好听的青春。
“进！”场外传来激动地尖叫声。
下一秒，球进筐，入网，落地，咚咚咚……
“好！”
闻声看去，父亲正站在网外鼓掌叫好，兴奋的像个孩子一样。董飞也看过去，擦了擦汗礼貌地喊道：“莫叔叔，你不用这么高兴，这小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要不是我早就消耗了太多力气，哼~”他嗤鼻道，“他能赢？”董飞天性机灵加上五官标致，本可以是个漂漂亮亮的小伙儿，偏偏他生得吊儿郎当绕头挂颈，所以总是不讨大人们的喜欢，却唯独莫康华看得起他，私下也老夸这孩子有出息，指不定哪天就扬眉吐气、慷慨激昂了。
董飞朝伙伴们勾勾下巴，又转而看了一眼身旁呼吸平均的莫语，最后竟一骨碌朝莫康华的位置跑去，三言两语后把莫康华逗得哈哈大笑，还非要请“哥儿”几个吃饭！
吃饭？莫语差点一拍脑门儿死过去。
果然莫康华把他们领到了“红福小吃”。几个人坐下后，莫康华招来麦小絮：“小絮啊，赶快给我们来些好吃的。”
莫语被小可抱着脖子无奈地摇摇晃晃：“你哪天可以不缠着我呢？”
“嘿嘿！等小可结婚了就不缠着你了，小可就有老公可以缠了。”
董飞噗呲一笑，险些喷得满桌茶水。
莫语像是吃醋了：“嚯，等有了老公就不要哥哥了是吧？”
“莫语哥哥。”小可拍拍他肩，突然越过去坐到椅子上，两眼发光地看着他：“你娶小可，不就不怕小可会抛弃你了嘛！”
“原来在这儿等着你呢。哈哈……”董飞亢奋地拍掌。
莫康华也顿时大笑起来：“好啊，等长大后，叫莫语哥哥娶了你。”
不料莫语却窘迫了，时不时左右看，然后十分认真地嫌弃他们：“跟小孩子别胡说行不行？”转际用阴暗地表情对小可说，“我觉得还是董飞哥哥适合小可。”董飞惊恐地跳起来：“乱说什么。”
“切！”不料小可却拍桌而起，“不喜欢董飞哥哥。”她说，“他既没风度又没对小可好过。”然后就施施然走开了。这回换他反过来指着董飞笑得前仰后合，还学着小可说：“没风度。”
这时麦小絮走来送上啤酒，莫康华赶紧指着空位让她坐下来：“你们三个算是绑着长大的，没几天就要各自上学去了，今天该是好好开心的时间。对了，打电话把周倩和张云星都喊出来。”莫康华永远是最宽容的长辈。董飞凳子还没坐热又腾地站起来，问隔壁摊位借了辆自行车就骑着回去接张云星，她没有手机，家里的电话白天最好别打，这个时间她舅妈估计在家。
莫语惊叹：“董飞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
莫康华瞪了他一眼：“你以为都像你这样？”
好吧，他觉得还是闭嘴比较正确，他这个爹光看自己儿子不顺眼，别人家的倒个个都拿来当宝。<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