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虽然是脱了衣服准备睡觉，但却没有一点睡意。也没有关灯，日光灯的光亮洒下来，温柔地笼罩着整个屋子。窗外响起着这座城市沉寂之前的嘈杂，偶尔还有几声比较尖锐的汽车鸣笛声，隔着寒风瑟瑟的空气，越拉越远。他侧过身看着窗外，在远方光线的红晕中思绪开始凌乱，仿佛前一秒还是井然有序的蚕丝，却一下子搅在一起，一团乱麻。他闭上眼睛，任由思绪乱窜，乱到最后，却全都定格在了一个人身上，他聚起精神，脑海里出现了秦芸那张时常忧郁的脸。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再犹豫以后，终于鼓起勇气，打好“在干嘛”三个字向秦芸发送了过去。没有立即收到回响，屏幕很快黑了下去。他放下手机，轻轻闭起眼睛来，后悔着是不是不该在这个时候给她发短信，万一她睡了呢，岂不是又吵到了她，她不回也很正常，想着想着，心里有开始乱起来，可还没乱多久，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他条件反射坐起来，拿过手机一看，果然是秦芸发回的短信，他突然在心里感到一阵惊喜，打开信息，里面也写着三个字“在医院”。

　　林昊关掉短信，在电话薄里找到秦芸的名片拨了过去。

　　电话震动了很久，秦芸才接起来，她将手机移到耳边，声音虚弱地说了声：“喂！”

　　“秦芸，你怎么了，怎么在医院啊？”电话里传来林昊低沉的声音，带着关心和急切。

　　秦芸眯起眼睛，心里感到一阵温暖：“我没事，谢谢你。”

　　“谢我什么？”林昊疑惑了一下，“我是问你在医院干嘛，生病了吗？”

　　“没有，是我爸爸出了点事，刚急救完，现在没事了，我在医院陪着他。”

　　“你一个人吗，是哪个医院？我过去……”林昊停了下来，他诧异自己怎么会激动得过了头，说出了似乎并不是他该要说的话。对啊，秦芸只是自己最普通的朋友，这样激动着想要过去，真的有点过了头。

　　“你来干嘛？而且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不在家睡觉出来乱跑，你妈能放心吗？谢谢你这样关心我，我真的感到很欣慰。我妈也在这里，有我们两个在就好了，你早点睡觉吧。”

　　“哦。”林昊说，也许因为刚才过于激动，“哦”过之后，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接上这最简单的字符，他紧紧握着手机，等着秦芸来打破他的沉默。

　　“时间不早了，”秦芸说，“你早点睡吧。”

　　“嗯。”林昊摇晃着身体躺下来，“你也要注意休息，外面冷，多穿点。”

　　又是一阵沉默，电话那头没有接话，但也没有挂机，隐约中似乎还能听到秦芸轻微的呼吸声。林昊又坐起来，她不知道秦芸在干嘛，但他知道此刻秦芸的脸上充斥着一种怪异的表情，一种他揣摩不到，看到了也可能理解不来的表情，他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没事，”秦芸的声音突然变小了，也更温柔了，“谢谢你！”

　　“哦。”林昊又“哦”了一声，但“哦”过之后，又是一个昂长的沉默，在林昊看来，这个沉默有一个世纪般长短。他咽了咽口水，说了声“再见”挂掉了电话。

　　秦芸放下手机，头靠在椅背上，眼神直直地看着急救室冰冷的铁门，门后面是不省人事的父亲。她仰起脸，任冷空气撕裂着脸庞，仿佛失去了知觉。现在已经是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了吧，想想真的已经别无选择了。她深吸一口气，又拿起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杨素心赶到了医院。

　　她站在走廊的一头，看着秦芸蜷缩在椅子上，那孤独的身影，就像镶刻在走廊的空旷里，甚至还能感觉到她周围淡淡的凄厉，紧紧包裹着她。杨素心捂住嘴，眼泪很快流了下来，她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了秦芸。

　　秦芸抬起头，看见哭泣着的杨素心，僵硬着脸笑了笑，说：“妈，你来了。”

　　杨素心点了点头，她摸着秦芸被冻得冰凉的脸，问：“叶怀媛呢？”

　　“走了。”秦芸谈谈地说，此刻在秦芸心里，叶怀媛已经成了一个横在她生命里可有可无的省略号，即使拿掉也不会再影响自己的人生。

　　“去哪了？”

　　“就是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杨素心皱起眉头，有点难以置信。

　　“大概一周以前吧。”

　　杨素心又哭起来，眼泪越来越多，她紧紧搂住秦芸，心疼地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一周你们是怎么过的啊？”

　　“我觉得妈已经有了一家人，我不想拿这件事来扰乱你们的生活，更不想你为难。”

　　“但你知道你这样受苦我有多心疼吗？你是妈唯一的孩子，是妈的最爱，妈真的不忍心看你吃任何的苦知道吗，难道你爸就没有叫你来告诉我吗？”

　　“他还不知道，”秦芸低下头，用力抓住衣服的下摆，“叶怀媛走了他不知道，我也没有告诉他，他本来就生病躺在床上，我不想让他受刺激，而且这个刺激还是如此的大，我怕他承受不了想不开。”

　　“那他又怎么会被送进医院来？”

　　秦芸抬起头看着杨素心的眼睛，那黑色的瞳仁经过泪水的润泽变得无比清澈，但仍掩盖不了生活的沉重感。秦芸吸了口气，用极其低落，极其沉重的声音说：“医生说他可能是窒息性自杀，或许，他已经觉察到了叶怀媛的离开。”<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