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二章
待到醒来,已是下午时分,朱英雄起身拿起长剑,拍拍怀中银票,吩咐了小二打扫房间,走出门外。这日正逢赶集,街上格外热闹,朱英雄走到银号拿了一张百两银票兑了银子,走进一家成衣店买了套衣裳,店家见他出手大方,赶忙巴结顺便送了条头巾给他扎上,人靠衣装,朱英雄走出店门,已自觉大不一样,手拿长剑,已颇有几分英雄气派了。
朱英雄趾高气昂地走了几步,他倒不是有意这么走的,只是平日见长沙城里那些阔少总是这么走,他只是有样学样。走的几步却发现没人看自己,心中奇怪,东张西望的看了一下,却发现很多人往一处走去。朱英雄最爱看热闹了,举目看去只见一个小孩子爬到了两丈高的旗柱上,地上围了一群人却没有人喝止,朱英雄大怒,心想这小孩有此危行,居然没人喝止,真是人心不古。他径直走上前去,他原是爬树偷桃的好手,爬这光溜溜的旗杆却也颇费力气,好不容易爬到顶,也不管那小孩呼喝挣扎,一把就抱了下来。待下到地来,却不见有人夸他英雄了得,朱英雄觉得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一清嗓子,道:“这是谁家的孩……”话没说完,却已经挨了一嘴巴,打他的人是跳起来打的,而且是个女人,身高不到三尺,却明明白白不是个孩童,他腰里抱着的也不是孩童,连胡子都长老长了。朱英雄一愣。放下人来,这才明白原来是一对卖艺地侏儒夫妇。朱英雄对着众人讪讪一笑,钻出人群,赶紧跑开,身后那对侏儒夫妇却兀自辱骂不休。
朱英雄本来想在这岳阳城中混点名头的,但是出师未捷,丢了个人回来了。又走到一处人多的地方。这回朱英雄细心了点,拍了拍旁边的一个汉子问道:“大哥。这里是地方?”
那汉子回头看了下朱英雄,说道:“看你手拿长剑,应该是江湖中人,怎么连王老英雄的武馆也不知道?”
朱英雄一听是武馆,兴致上来,又问道:“这王老英雄很有名气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那汉子一怔,似乎觉得有人不知道王老英雄实在太不应该了。说道:“那当然了,岂止是有名气,王老英雄的弟子遍布天下,而且个个都是很有成就,有两个在省城当捕头,还有很多镖局的总镖头也是他老人家地弟子,得他真传在外开武馆的就更多了。”
朱英雄心中暗叫“高手,一定是高手。”连忙又问:“我也想学武功。不知道我行不行?”
那汉子又打量了一下朱英雄,说道:“我虽然不是学武之人,但看阁下身材高大,骨骼精奇,应该是学武地好材料,你要去求学一定会被王老英雄看中。成为光大门户尽心栽培的不二人选。而且王老英雄择徒不是很严,很少有被拒绝的。”言下颇有鼓励之意。
朱英雄听的飘飘然起来,向那汉子道了声谢,挤到人群中,见前方是一大练武场,有几个衣着华贵的青年人正站在场中,每人头上顶一碗清水,每只手又捧一碗。旁边正有一年约六十的老头,却是步履稳健,显然就是那王老英雄了。朱英雄走上前去。磕了个头。说道:“弟子朱英雄,长沙人氏。听闻王老英雄大名,特来拜师学艺,还请老英雄收下弟子。”
王老英雄点头道:“长沙原是好地方,我有好多弟子便是长沙人,你看那几位,你也像他们一样做,这是考究耐力,过的这关我就收你。”
朱英雄大喜,站起身来,拿了三碗水依样站好,他胳膊粗壮,手腕有地是劲,这三碗水在他看来是轻而易举了,心中大乐。站的一袋烟功夫,王老英雄走到最前边一人身边,那人放下手中的碗,从怀中掏出一份拜贴交给王老英雄,说道:“这是家父为弟子写的自荐书,请王老英雄过目。”王老英雄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眉开眼笑道:“好了,孺子可教,你过关了。”那人大喜过望,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叫了声“师傅”。待王老英雄点头,那人就站起身来,站到王老英雄身后。王老英雄依次走来,每人皆是这样,待走到朱英雄身前,他已是第八人了,也是最后一个了。王老英雄站到朱英雄身前,看着他,朱英雄不明所以,王老英雄咳嗽了一声,朱英雄还是不明白依然和他大眼瞪小眼。王老英雄身后的弟子哈哈大笑起来,王老英雄两眼一瞪,说道:“你要是站得一个时辰,我就收你为徒。”说完转身带了众弟子走了。旁观之人见王老英雄走了也就散了,若大一个练武场就朱英雄一人在哪里傻站着。
朱英雄不以为意,心想这一个时辰难不倒我,这简直是轻而易举。哪知这只是刚开始的感觉,过不了多久,他就感到不对劲了,因为现在正是六月天,日头热的能把人烤焦,而那时又恰好是午后最热地时候
还不到一刻工夫,朱英雄手中的两只碗已经重逾千斤,两条平举的胳臂酸的像要断了似的,两条腿直哆嗦。最苦的还是额上地汗水,不断的往下流,流进了他的眼睛里,又痒又痛,而且他喉头更是乾渴的厉害。朱英雄这时才知道学武功的代价是多么的大了。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撑过来的,望望那根记时的线香才去了短短的一小截,他知道自己没指望了,不是那块材料。
朱英雄大怒,刚才那几个人明明比不上他,拿个自荐书就混了过去,自己却要站一个时辰,现在是又热又渴。朱英雄撑不下去了,拿起那三碗水咕噜噜三口就把他喝完了,然后啪嚓一摔,转身就走。
朱英雄感觉被耍,要闯上门去找回场子又没那本事,心中愤恨之气难泻,沿着王老英雄宅子的围墙走到后门。意欲找机会捣蛋生事。走到后门,“嘎吱”一声响。似是有人出来,朱英雄连忙躲到柴草背后,只见一人走了出来,正是先前和他说话地那个汉子,朱英雄心中怒火正旺,想要不是你这汉子瞎说骨骼精奇学武地好材料之类的,我朱英雄也不会被人耍。他悄悄跟上那汉子。看四下没人,一个重拳打出,朱英雄在江上划船,虽然未学武艺,力气却练出来了,这一拳下去那汉子当即被打倒在地上出不了声。朱英雄抬脚踏住了他,剑鞘架在他脖子上,尚未说话。那汉子已经连声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汉子转头一看,见是朱英雄,立时明白,说道:“好汉,那是王老头子有眼不识金镶玉。怪不得我啊。”这汉子原来一口一个王老英雄,现在一被威胁就成了王老头子。
朱英雄怒道:“我管你怎么说,反正我被耍了,我找不上他,当然找你了。今日我非杀了你以泻这心头之恨不可。”朱英雄那日见刘饮泉杀人不眨眼,看在眼中,现在虽还不敢当真随便杀人,但是话语中地狠劲却多了不少。
那汉子听的心惊胆战,他平日也和一些江湖人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手段。先前见朱英雄手拿长剑。先入为主认定了朱英雄也是那亡命之徒,连忙加紧求饶道:“好汉啊。好汉,你可要明辨是非啊,我只是收了王老头子几十两银子,帮他打打边脚,说点帮衬的话而已啊。”
朱英雄点头,装做早就知道了地样子,说道:“我早就怀疑了,只是没有证据,所以以身试探,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还不老实!”朱英雄语气转柔,那汉子见状就欲站起,那知朱英雄后边又大喝一声,那汉子吓的又趴了下去,说道:“大侠高见,小人再也不敢欺骗大侠了,那是一百两,再也没多了。”
朱英雄原本只是吓吓他,没想到这人却是以为朱英雄是意在他地钱财,所以隐瞒了几十两银子。朱英雄现在有了几百两银子身家,这一百两虽然不少,倒也不那么希罕了,当下点头说道:“恩,你走吧,不要跟别人说过我问你的事,否则你知道的,哼哼!”朱英雄深明恐吓之道,这话不说明白对一般人心里反而更有效果。果然那汉子一路跑开,以为碰到了江湖仇杀,回到家中带着老小就离开了这岳阳城,当然这就不为朱英雄所知了。
吓得那汉子屁滚尿流之后,朱英雄心中这才稍微好受了点,暗想我怎么也是一帮之主,怎么能让你这欺世盗名得老头子耍了,这个场子必须找回来。说不定日后的说书先生口中便会多一场“神龙帮主扬威岳阳城”的书了。想到此处,朱英雄心中大乐,他从小最为崇拜的便是那说书先生口中飞檐走壁,行侠仗义,人人崇敬的江湖儿女,现在自己就有机会了,能不高兴吗?至于说书先生会不会知道他地事迹,他倒没有想到。
朱英雄心中虽然大乐,却也知道王老头子在岳阳城中自是势力庞大,自己一个不小心,恐怕会变成“王老英雄怒打神龙帮主”。在绕着王老头子的打宅子不知道转了几个圈子以后,朱英雄终于得出结论:此事必须从长计议。然后哼着小曲回到了客栈,这时已是入夜时分了,朱英雄叫小二送上酒菜,大吃一顿,也懒得那从长计议了,躺下就睡。
第二日一大早醒来,朱英雄打发了小二几两银子,把王家在岳阳的底细问了个清楚,原来这王老头子在这岳阳城中不只是势力庞大那么简单,连官府中人也有结交,城中总捕头便是王老头子的得意弟子,现在每隔几日还是要到王老头子那里问候一次。而那王老头子的手头也不简单,好像是武当的俗家弟子,他的两个儿子王剑武,王剑文据说已得他真传,还有个小女儿王逸逸虽然年纪不大,身手却不错。平日里那些土豪恶霸见到王家大小姐都只有挨打的份。
朱英雄听小二这么说,心里先怯了,打发走了小二,自己在房中犹豫,这要光明正大地上门挑战怕是以卵击石,要是行那偷鸡摸狗之事,或是投毒下药怕也不容易。轻则被打的死去活来,重则那王老头子把自己送到他那得意门生岳阳城的捕头那里官办。想那王老头子道义貌然。肯定会送自己官办,到时候那总捕头为了巴结师傅,必然把自己整的死去活来,关在黑牢里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朱英雄心中退堂鼓已经打足了,自己把自己吓的半死,无精打采的推开门来,上街溜达去了。才走几步。就看到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心中明白,这些人决不是在背后说他神龙帮帮主地好话,多半是昨日自己被耍之事。心中气愤不已,但又想退一步海阔天空,正好显示自己宽阔地胸襟。这么想着,心里稍微好过了些,又兴冲冲的去看街边杂耍事物。现在他朱英雄逛街已不同往日,平时只能干看,现在是看了喜欢就买了,才慢慢转了半个时辰,乱七八糟地东西已经买了十多件。不知不觉间,朱英雄又来到了王老头子的宅子前。练武场上数十名新收的弟子正在练拳,嘴中呼呼喝喝的,几十人一起喊来,虽然不甚整齐,倒也壮观。场边又有两个中年汉子在走来走去,见有弟子练的不对,便上前纠正打骂,毫不留情,众弟子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违抗。那王老头子却不在场,想来这入门功夫也无需他来指点。朱英雄见的众人练武是又妒又恨。狠狠的丢下了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地话就打算走人。这句话虽也是听那说书人说地,用在此处倒也贴切。
朱英雄转身走出几步。突听一女子声音道:“大哥,二哥,你们这么早就带师弟们练武啊!”语音清脆优美,朱英雄虽隔甚远却也听得清清楚楚,朱英雄回头看去只见一十四五岁少女正走向那两个中年汉子,想来这少女便是王老头子的爱女王逸逸了,那两个汉子便是王剑武王剑文兄弟了,只是他二人练武年岁已久,看不出谁是老大谁是老2。朱英雄听小二说王逸逸武功了得,凝神看去,只见她双目湛湛有神,秀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真是秀美无伦,只是年纪尚小,身材尚未长成,虽然容貌艳丽却掩不住脸上稚气,要说这个少女能打得这里地土豪恶霸叫苦连天,朱英雄打死也不相信,这等少女最多能练练八段锦之类强身健体的武术罢了。
见王逸逸走到身前,那两个汉子停了下来,一个汉子身材略高走上前来,拉住她手说道:“妹子你这可是又要去城隍庙里进香?记得帮你大嫂烧一柱,保佑她和腹中胎儿母子平安。”这身材略高的汉子原来就是王老头子的大儿子王剑武,另一个身材略矮的便是王剑民。
王剑文笑道:“大嫂这几月养胎,有小妹做伴倒也不寂寞,她们姑嫂之间本就是无话不谈,情如亲姐妹,大哥和大嫂虽是相敬如宾,只是怕和小妹反而更亲近些,你无须拜托,小妹自会为大嫂烧平安香,你这样倒算欠了我们精明地小妹一个人情。”
王逸逸笑道:“大哥你别理二哥,他就会挑拨离间,看他以后娶个新嫂子回来我怎么说他坏话。”
王剑文连忙退后,双手乱摆,道:“小妹你可别这样,二哥我娶不到媳妇无所谓,老爷子怪罪下来,你可得帮我顶住,反正老爷子最疼你了。”众弟子见他兄妹开玩笑,都围了过来,听王剑文如此说笑,尽皆“嘻,哈”做声陪笑。
王剑武对弟妹虽然和善,对众弟子却不加辞色,回头厉声道:“谁让你们停下来,回去好好练。”
王逸逸娇笑一声,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们练功了,中午记得回来吃饭哦。”她这一笑当真是如梨花带雨,芙蓉初开,直把一众弟子已及朱英雄看得呆了。
众弟子在王家兄弟积威之下不敢多看,朱英雄却一直看着,脚下跟着去了,他心中却是想。自己斗不过那王老头子和王家兄弟,难道还收拾不了这娇小可人的小女子?念头一起,原来对王家地惧怕之意顿时抛到了脑后。
岳阳城中的城隍庙不象其他地方,其他地方的城隍庙大多在人多热闹之处,逢初一十五还有庙会。这岳阳城的城隍庙却供在城西门外三里之处。朱英雄一路跟上,只见那王逸逸走路却是很不安静,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碰到蝴蝶蜻蜓之类地还要抓来玩弄一番,完全就是个小女孩的样子。朱英雄更加放心了,虽然一路躲躲闪闪,但心中安定,想着复仇大计就要得逞,乐而忘形,几次险些就被发现。只是王逸逸似乎没心机,才没有发现他。本来以王家在岳阳城中的势力。又有谁敢捋那老虎须冒犯王家三小姐?
朱英雄跟在后头左看右看,却不知是找个无人地地方狠揍她一顿还是干脆绑架了她?一路犹豫不定,虽然她是仇家的女儿,揍一顿也是应该地,但是怎么也是个小女孩,让姓朱名英雄的朱大英雄下手,未免有失风度。倒是绑架了她再好好对她,然后叫王老头子来叫赎金不失为一条好计策。又能报复那不可一世的王老头子还能得一笔丰厚的赎金。想到那王老头子被自己整的钱财面子全无,肯定会气地老脸发皱,想到此处朱英雄自是乐不可支。待朱英雄回到现实,抬头看去,王逸逸已经走到了城隍庙中,朱英雄跟上前去。见那庙堂并不大,庙里只跪了王逸逸和另一个老太婆,朱英雄不敢就此进去,便躲在庙外,只听王逸逸低声许愿,具体许地却听不清楚。朱英雄觉得无聊,举目四望,他原来偷鸡摸狗之时,一定要先寻退路再找目标,只有那新手进屋之后才先寻财。再找退路。但是如被发现,一般就来不及了。他此时虽然不是偷窃。但如绑架失败,也必然要先想好办法让自己全身而退。
朱英雄正全神思索他地计划,肩头突然被拍了一下,因为心中所思实不能为外人所知,别人一拍之下,吓地朱英雄以为自己所谋已被人知,反手就想拿剑唬人。转过头来,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一张满是脂粉皱纹的老妇脸孔,朱英雄急忙退了几步怒道:“大妈,没事你站在别人后边吓人啊!”
那大妈本是一脸笑容,但她似乎以为自己还很年轻,听的朱英雄叫她大妈,老脸一皱,这从笑容到怒容,脸上皮肉动静太大,一堆脂粉扑哧扑哧的掉了下来。那大妈马上掏出手帕在脸上一抹,手帕离开老脸,脸上已又换成笑容,对朱英雄说道:“小哥说话真是难听,大妈啊,熟识我的人都叫我小翠花,我可是出名的城西一枝花啊!”说话间,脸上脂粉又掉了不少。
朱英雄不去理她,只是寻思这老婆子钱倒也不少,像她脸上脂粉这么个掉法,每天怕要掉个几斤,那可得不少银子了。那大妈间朱英雄不来理她,又道:“不过那是十多年前地事情了,现在这里的年轻人都叫我钱大姐。”
朱英雄对老婆子一向欠缺谈话兴趣,对这个自以为风情的钱大姐更没好感,没好气的说道:“钱大姐,那你找我到底有事情啊?我可没功夫陪你闲聊。”
钱大姐见朱英雄改了称呼,笑容更多了,那脂粉也掉的更多了,她一面补粉一面说道:“我是看小哥你少年英雄,器宇不凡,他日绝非池中之物,所以想给小哥你算上一卦。”
朱英雄心想原来是个神婆,但听人家口出奉承直言,也不好意思不搭理人,闷声道:“我可没钱算卦。”
朱英雄原本也是混饭吃的人,自知对付地方法,大凡对这种神婆之类的,只要直言自己没钱,他们一般就懒的纠缠了。哪知这钱大姐却不吃这套,依然是热情高涨,热情更甚,说道:“不,不要钱的,只请小哥微抬贵步,到我摊前听我细说。”
朱英雄听她不要钱,马屁又拍的十足,倒也不好过分扫她面子,往庙里一看,见王逸逸正念叨不休,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了,便随钱大姐走到一卦摊前坐下。那钱大姐拿起一副竹卦,朱英雄却是吃了一惊。要知道江湖算卦之人多拿铁卦,说是铁八卦名字唬人,其实却只是因为那铁卦容易铸成中空,里边灌以水银,如是高手,自可以把握水银流动,要卦有卦。所以算卦之人少有用竹卦的。要么便是练到极其高深之处,用竹卦亦可以随心所欲。要么就是真地深通卦理之人,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朱英雄见过算卦之人甚多,但除了是自家用的卦外很少见有竹的,江湖算卦之人多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果卦像不能随心所欲,如果前来看卦之人稍通卦理。发现他所说的和卦像完全不通,那怎么会有人相信,心甘情愿地掏钱呢?是以朱英雄见她用竹卦,兴趣倒是提了上来。
只见钱大姐一手拿卦,口中念念有辞,把竹卦丢在太极图中,却是一副阴卦,只见她呆立半晌。似乎卦像难解,朱英雄越发信了,因为那钱大姐丢卦手法虽然熟练,却还没到那随心所欲地地步,那么就可能是有真才实学。
钱大姐又看了一会,才抬起头来。见朱英雄目光中甚有企盼之意,心中大是得意,但是脸上却依然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说道:“看公子相貌堂堂,红光满面,脸上血脉隐隐成北斗七星之像,现在正是夏日,北斗七星最为闪亮,正是公子运道最旺之时。只是这卦像却显示公子近日兵行险着,所图谋之事太过危险。公子一不小心怕有牢狱之灾啊。”
一番话只说地朱英雄心惊肉跳。慌忙丢下二两银子,跑到庙里拜了几拜。口中念道:“城隍在上,信男朱英雄心地善良,英勇正直,还求城隍保佑我平平安安。”念罢又老老实实的捐了十两香火钱,向来庙宇中地香火钱一直是朱英雄图谋的重点,今日主动捐赠却不是转了性子,而是怕的要命,于这神鬼之说,未卜先知之术又多信了几分。
磕头捐钱之后,朱英雄自觉有城隍保佑,也不怎么畏惧钱大姐之言了,回过神来,庙中就只他和一个满脸堆笑的庙祝,王逸逸却不知去向了。那庙祝笑嘻嘻的向前,说道:“小哥真是慷慨大方,小庙少有像你这么出手大方的贵客,还请留下尊姓。”朱英雄那有心情听庙祝的奉承,问道:“刚才这里烧香地小姐哪里去了?”那庙祝笑道:“小哥说的可是王家三小姐?她和小哥一样也是大香客,只是刚走,刚走。”
朱英雄不等庙祝说完,连忙往回追了上去,却又哪里有王逸逸的踪影?朱英雄大怒,想要不是那钱大姐拉着自己算卦,怎会跟丢?只是那钱大姐似乎真有几分本事,说不定以后还要求她算卦指路,倒也得罪不得。大怒之下,朱英雄跑回客栈又是大吃大喝了一顿,肚皮鼓起,怒气这才散去,又叫了小二进来,问道:“小二哥,你说我是不是长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啊,别人一看就觉得我要做坏事?”那小二陪笑道:“客官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怎么会做坏事呢?别人胡言乱语,客官可别当真。”这小二得朱英雄打赏甚多,朱英雄也知就算自己长的凶神恶煞,貌似牛鬼蛇神,这小二也必说自己貌胜潘安了。但听的奉承,心里毕竟好过了些,打发了小二一两银子出去,又躺下睡了。
过了这一日的半个来月,朱英雄只是每日在那武馆附近转悠,寻找机会,但是一直没有出手。其实机会不是没有,只是有时需要冒险,他朱英雄又怕被抓。在万无一失之时,他朱英雄又觉得起不了多大作用。不过他怀中有钱,又没前程理想,每日转悠算计,倒也算心灵有所寄托,日子过的也还舒服。那王家小姐在这半月中也是常常被朱英雄看到地,只是最近这王家小姐出入总不是单身,要么是和哥哥们以及王老头子出门赴宴,要么就只在市集热闹之处闲逛,连去那城隍庙也带了俩个丫鬟。朱英雄跟踪的唯一成果只是知道了这王老头子一家平日里并不住在这武馆中,而是带着几个亲信弟子住在城东郊外的大宅子里,这武馆之中住地多是新入门的弟子以及负责武馆事务的几个下人。
日子久了。朱英雄也开始心中烦闷了,一直没有他心中所想地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倒是最早那王逸逸单身上城隍庙里时机最好,只可惜被那钱大姐给破坏了。这些日子,朱英雄经常跟踪那王逸逸,一开始还躲躲闪闪,到后来干脆直接跟在王逸逸身边,王逸逸买苹果他就买西瓜。人家上酒楼要坐在窗口,他就站在窗外。只是那王逸逸却好像从来没有注意到他朱英雄这个人一样。连正眼也没瞧过他一眼。这下朱英雄怒气更大了,那钱大姐以及小二都说自己相貌堂堂,难道我就这么不入你的眼?
这一日,朱英雄遛跶到王老头子郊外的宅子旁,那宅子背靠竹林,前边是一大河塘,风景颇为秀丽。朱英雄胸中虽无山水之意。倒也知道这地方不错,暗骂这王老头子倒会享福。其实朱英雄这些日子也想过王家与自己并无深仇大恨,当初只是因为自己不懂人情世故而已,但是他本来就无所事事,现在每日出来跟踪倒成了他地习惯。
朱英雄走到近处,见那大宅子朱漆大门,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亮,门顶匾额写着“王府”两个金漆大字。下面地落款是岳州知府王世宜。突然间后院脚步响起,大门打开,走出八人,正是王老头子一家人和三个弟子。王老头子今日做员外打扮,身穿长袍,头带高帽。浑身无一点江湖气息,十足是个养尊处优的老员外。王老头子的老婆对朱英雄来说自然要称呼为王老太婆了,只是这王老太婆他却是首次见到,只觉平平无奇,是个风一吹就倒的老婆子。王家兄弟今日也脱去劲装,换上秀才长袍,倒也称得上儒雅风流。王逸逸平日里都是素颜朝天,今日却格外打扮过了,更显得美艳绝伦了。朱英雄也不躲避,装做游人从众人身边走过。却听地王老头子那三个身穿白衣地弟子在议论:“今日师傅全家赏脸去给刘师兄爹爹拜寿。这就表示刘王两家交情非浅,日后刘师兄肯定能得师傅真传。我们以后可得好好巴结刘师兄了。”另一人道:“谁说不是呢,有个好老爹,比都强。”一人道:“谁说不是呢,刘师兄家中是岳阳城中首富,连师傅也要让他们三分,你看这刘师兄入门不算早,手低下却比其他师兄强多了,还不是师傅照顾?”
这时轿子已到,王老头子喝道:“孙贤二,张道全,张道玄,你们说呢,自己不好好用功,却说这些无用的,今日不用你们去了,给我好好练功。”说完钻进了轿中,然后王老太婆一座轿子,王逸逸一座轿子,王家兄弟却是步行。孙贤二三人挨骂,嘟噜着回去了。
这刘家朱英雄是知道地,那是城中一富户,叫刘全,岳阳城中有一半店铺是他家的,这刘全有一独子刘行舟拜在王老头子门下,这日是刘全六十大寿,城中有头脸之人皆会去拜寿,王老头子也不例外。
朱英雄在长沙城中之时,每逢城中有钱人办喜事,他总要带着一帮小孩子前去说说好话讨些糖果赏钱,碰到特别有钱,心情又好的富户,还会多开一席给他们坐下。这时听的城中首富办寿,心中痒痒,抄小路进城,他识得那刘家所在,不必跟着王老头子一家,自己去了。
刘家大宅是在那城中最为繁富之地,平日就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今日刘全大办宴席,门前更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只见那刘家大门乃是三条长方巨石搭成,石上雕龙刻凤,比王家大门更为气派,门前拜寿之人排成长龙,一个个手拿请柬,刘府俩个家丁正在检验请柬,看一个进一个,检查的颇为严格。这下却难住了朱英雄,刘家自然没有发请柬给他,眼看别人一个个的进去了,等会人少了,就更难混进去了。朱英雄心生一计,拉住最后一人道:“大哥行行好,你那请柬我十两银子买了。”
那人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不卖!”
“二十两!”
“不卖!”
“三十两!”
那人转过头来,看了看朱英雄,眼中流露出鄙夷之色,说道:“这刘府所邀之人俱是地方上有头有脸之人,这张请柬代表的是身份,知道吗?别说三十两,就是三百两我也不卖!”
要是平日朱英雄早就老拳出手把这人揍地半死了,但他现在有所图谋,却不敢惹事,忍下气来,整了整衣裳,大步走进大门。一个家丁见他既不排队也不拿请柬,赶忙叮嘱另一个家丁好好检查,自己走了过来拦住朱英雄道:“这位客人,不知道你可有请柬?”他见朱英雄穿着富贵又手拿长剑,倒也不敢得罪,说话客客气气的。
朱英雄却不和他客气,装作生气的样子,摆手推开那家丁道:“我也要请柬,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说完就往里闯,那家丁连忙跟上。
朱英雄进的门来,见大门内是一大花园,园内四散坐满了人,其中倒也有不少是朱英雄见过的,客栈老板,银号老板,成衣店老板啊,等等朱英雄见过地都是城中生意人。花园前头是一大厅,厅内也坐了不少人,估计是与刘府关系特别亲密的亲朋,大厅门口站一年轻人莫约二十出头,长身玉立,面目俊雅,正对各人作揖招呼,看来就是刘全的独子刘行舟了。果然跟在朱英雄身后的那个家丁嚷道:“少爷,这人没有请柬硬闯进来!”
刘行舟斥道:“没规矩,大呼小叫的,也不怕惊扰了客人。”那家丁见少爷出面了,口中应声退下了。刘行舟对朱英雄行了主家礼,说道:“这位是?请恕小弟眼生。”朱英雄年纪虽比他小,但身材高大,刘行舟看不出年纪便自称小弟了。
朱英雄回了一礼,笑道:“刘师兄近日忙于家事自是没有见过小弟了。小弟是师傅新收的弟子,今日本应该随师傅一起前来,但是小弟这几日听闻各位师兄说起刘师兄,想先一睹师兄风仪就先来了。”朱英雄平日在武馆看人练武时见过这刘行舟,那时刘行舟也是像王家兄弟一样指点门人练功,所以朱英雄对他有些印象,只是最近几日却没看见了,便猜想他近日必定是在家陪老父。
这一猜果然就中了,刘行舟见他很会说话,心中欢喜,说道:“最近家父身子不是很舒畅,所以在家略尽孝道,倒是有几日没有向师傅问安了。不知今日师傅是只带了师弟前来,还是……?”言下对谁同师傅一起前来很是关切。
这一问自然难不倒朱英雄,他笑道:“师傅对刘师兄最是看重了,这次师傅全家都来了。”
刘行舟听了却很激动,颤声道:“师弟的意思是,王师妹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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