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晨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孟大师却没有立即答话,甚至还从兜里拿出了放大镜,仔仔细细地鉴赏了起来,搞得唐晨都有点患得患失了:“这难道是真画?”
周瑄影却“扑哧”一笑:“怎么可能是真的,如果这画是真的,‘聚宝斋’里的那堆画,岂不是价值连城了?里面有什么唐伯虎啊、董其昌啊、赵孟頫啊……都是一等一的书画名家,平常人得了一幅,都足够吹一辈子了,还用得着开什么店!”
唐晨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毕竟是俗人心态,就好比一个人买了一张彩票,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中了大奖之后的事,却不会想到没中怎么办。买古玩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性质一样都是在投机。只要有投机,那每个人的心态大抵上都差不多。
这时候,孟大师已经放下了放大镜,苦笑道:“小哥,你是真的不懂古玩吗?”
唐晨诚实地点了点头:“我第一次接触古玩,估计还是在几天前,一位老前辈带我到这里的。”
“你既然不懂古玩,为什么能从一堆假画里面淘到一件精品?”孟大师十分不解,即便是他,如果没有刚刚那般深究探索,估计也会看走眼的。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情,唐晨是怎么做到的?
“不会吧,这画是真的?!”唐晨这下是真的是又惊又喜。
孟大师仔细观察唐晨的神色,觉得唐晨并不像作伪的模样,心头更加疑惑了。“这画不算是真的,但也不是假的。”
周瑄影一愣:“难道也是什么拼接画不成?”
“不不不,我敢肯定,这画从第一次装裱到现在,绝无拆过,百分百的原装货。”孟大师肯定地说道。
“那为什么会不真也不假?”周瑄影有点迷糊了。
孟大师却笑道:“这很好理解啊,在画家的眼中,还有一种画,叫做临摹。所谓的临摹,也叫临画,就是按照原作仿制书法和绘画作品的过程。临,是照着原作写或画;摹,是用薄纸,或者绢布蒙在原作上面写或画。广义的临摹,所仿制的不一定是原作。很多有名的大画家,都曾临摹过别人的作品。”
“既然都能成大画家了,为什么还要临摹别人的作品?”唐晨有点不明白。
孟大师笑道:“哪里有人一开始就能做大画家的,都是通过不断练习,才能成就名声。临摹别人的画,一来是学习技法,侧重临摹的过程。二来为保存、修复、展览、出售而取得复制品,侧重临摹的结果。因此,临摹品有商品性质。它流传于世又产生了伪作和赝作等复杂问题。在世界各国,临摹一直是学习古典书法或绘画技法,借鉴和继承优秀传统的主要途径与手段。”
“原来是这样!”周瑄影听明白了,“所以这一幅画,是某个大画家的临摹作品?”
孟大师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那是谁临摹的呢?”周瑄影继续问道。
这时候,茶馆的掌柜亲自端了茶壶和茶叶上来,听他们这么说,也来了兴趣:“孟老,你又帮别人鉴定古画吗?”
“帮忙鉴定是真,画却不是古画。”孟大师笑道,“这人仿的是石涛,石涛的名气想必你们都清楚了。那你们知道,谁是最喜欢仿石涛画作的吗?”
“张大千!”茶馆的掌柜立即脱口而出道,眼睛都瞪大了:“难道这是张大千的真迹?”
孟大师见唐晨和周瑄影有点吃惊,解释道:“别看他开着茶馆,其实他也是个古玩爱好者,只可惜……”
茶馆掌柜苦笑道:“只可惜我天份有限,怎么都学不会。但对于一些典故,还是知道的。就拿张大千来说,很多人都以为张大千是现代最著名的国画大师、画坛巨擎,饮誉海内外。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样一位艺术巨匠,竟是仿摹名作、绘制赝品的高手。而且他成名之初,被人们称奇的不是创作的作品,而是他摹仿明末清初画家石涛而作的赝品。张大千自嘲地说自己是个用纸用笔的骗子。他仿石涛画的赝品其神韵、表现手法、构图特点,惟妙惟肖,与真迹毫无二致,活脱脱‘石涛复生’。他这种恶作剧,不知使多少著名的画家、收藏家、鉴赏家上当。
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张大千,在画坛上还是个无名的‘后生小子’。当时北方最有名望的画家兼收藏家陈半丁,收藏的名画在中国北方首屈一指,又是一言九鼎的鉴赏权威。有一次,他刚刚搜求到一册石涛画页,视为精品,贵若掌珠。他喜不自禁,特地设下宴席,邀请艺林名家到家中饮酒赏画。被邀请的名家有王雪涛、陈师曾、徐燕孙等人。张大千对石涛的画向来喜爱,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径直赶到陈家向陈半丁请教,要看他收藏的石涛画册,一饱眼福。陈半丁对这年纪轻轻的不速之客自然没怎么放在眼里,叫他等客来齐后一起观看。
等陈家的客厅里应邀的嘉宾到齐了,陈半丁命仆人将画册取出,接着在明亮的灯光下展开。顿时,客厅里满是赞叹声。陈半丁手摸下巴,矜持而立。客人的赞叹,实际上是对他的画册鉴赏力的肯定。张大千踮起脚尖,朝桌上的画册一瞥。“卟哧”笑出声来。众宾对他的无礼举动很不高兴,纷纷投来责备的目光。陈半丁问他‘有何赐教’。他说:‘原来是这个册子呀,我早知道了。’陈半丁不信,他无法想象这么名贵的画册怎么会让一个无名小卒轻易见到。张大千立即说出第一页画的什么,第二页画的什么,第三页画的……题的什么款,钤的什么印。陈半丁和客人一边翻看一边对照,越看越惊奇。果然这画册的内容与张大千所说毫无二致。陈半丁百思不得其解,问:‘这画册你收藏过吗?’张大千得意地说:‘我哪里买得起这价值连城的画册!这是我画的。’陈半丁愣了半晌,接着板起脸责怪年轻人说话不诚实。张大千拿起笔,当场仿画了一幅石涛的画,令陈半丁和众宾客目瞪口呆。
这件事不仅令陈半丁尴尬得难以下台,连在场的所有名家脸上都不好看。堂堂中国北方画坛权威,竟被一个无名小辈开了一个大玩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