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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上房那处散了之后,庄婉仪走出院门,无意听见两个小丫鬟在院外说话。
听声音像是老夫人房里的珍儿和玲儿,身形掩映在院外的树木之下,叫人看不清楚。
“发现了没有?这几日啊,老夫人很少见四奶奶了。从前四奶奶是日日在上房陪伴老夫人的,这些日子常来的上房的,只有大奶奶和三奶奶了。”
庄婉仪听见说到自己,便在假山石边站了站,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这些日子她的确常来上房,都是为着过嗣之事,真要说起来她也就是个陪客罢了。
主要任务不是商量人选,而是在老夫人失落的时候安慰老夫人,明川郡主失落的时候安慰明川郡主。
这比商量事情还累人。
“是啊。听说四奶奶很不高兴呢,在清芳院摔摔打打的。你说从前四爷在的时候,清芳院多富丽堂皇啊,跟皇宫似的。也不知道那些宝贝,是不是都叫四奶奶砸完了……”
庄婉仪拿手朝面上扇着凉风。
这夏日都快过去了,反倒兴起了秋老虎。
天气着实热了起来。
屏娘见状替她打着扇,主仆两个悠闲自在地听墙角。
“大奶奶也就罢了,人家是郡主,身份比四奶奶这个太师嫡女,还要高贵许多。四奶奶心里不服气的,想必是三奶奶吧?”
庄婉仪心道不好,这是彻底要把话头引到她身上来了。
另一人道:“是啊,三奶奶才嫁进咱们府里,四奶奶就把人家洞房烧了。要我说啊,三奶奶出身虽不高,到底也不差什么。人家庄翰林也是堂堂三品官,比不得凤太师,也谈不上出身低微。”
“是啊,你瞧着三奶奶行事,不比不知道,这一比才觉得,四奶奶未免太小气性了。你听说了没有,从前廷哥儿的月例银子,竟是四奶奶私自扣了下来不发的。”
“啊?不会吧?四奶奶那么有钱,还要克扣廷哥儿这点银子吗?这心肠未免太狠了,那毕竟是三爷的骨肉啊……”
庄婉仪听着这些议论的话,原以为她们是要编排自己,没想到编排的是凤兰亭。
若是昔日凤兰亭时常出入上房的时候,想必没有人敢说她不是。
而今觉得她仿佛失宠于老夫人了,这些下人便把陈年旧事都拿出来说,真是墙倒众人推。
高门大族,便是有这些烦恼。
不像庄府人口简单,左不过是他们亲生的父子兄妹几人,没这么多弯弯绕绕。
她不过是和明川郡主交好,又多来了两趟老夫人的上房,这些丫鬟便高看她一眼了。
而凤兰亭尚未失宠,只是老夫人没让她参与过嗣之事罢了,便被众人踩在脚下。
凤兰亭如此,还不知道古氏是如何?
她好歹曾经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儿媳,而古氏是打从来将军府,就没有受过老夫人待见的。
这里正想着,又听见珍儿和玲儿谈起了古氏。
“要说起来,同样是出身及不上四奶奶的,二奶奶可比三奶奶差远了。你说三奶奶是读书人的家里出来的,怎么就那么有胆识?新婚之夜就敢跟老夫人提,要搬到杏林院去住?而二奶奶呢?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还是武将世家出来的,哼,连我都瞧不上!”
谈到了古氏,两个丫鬟的口气越发不敬了起来。
“是啊。要不是老将军看在她爹的份上,怎么会让二爷娶她?出身不高便算了,生得也不如三奶奶美貌,更没有三奶奶那样的管家才能,聪慧机辩。怪不得老夫人总让她伺候,拿她看得比咱们还不如。”
轻笑声传来,似乎是两个丫鬟正在掩嘴偷笑。
“就是,真个儿的蠢笨。要不是托生在将领家中,只怕连二等丫鬟她都当不上……”
“咳咳。”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咳嗽,两个丫鬟连忙噤声,惊恐地看着四周。
却看到庄婉仪带着屏娘,从老夫人的上房方向出来,朝着石子路上走远了。
她们吓得够呛。
“咱们方才,没说什么三奶奶的难听话吧?”
珍儿问玲儿,玲儿想了想,拍着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没有!咱们方才还夸三奶奶了。幸好是被三奶奶听见了,这要是叫四奶奶听见了,非剥了咱们的皮不可!”
可珍儿还是有些担心,“三奶奶如今掌管着府中庶务,若是她要治咱们一个妄议主子的罪名,那……”
她们都知道,这位有温柔恭顺之名的三奶奶,其实最是个有烈性的人。
不仅敢公然和凤兰亭作对,就是在老夫人面前,也不卑不亢。
这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老好人,听说把自己的陪嫁丫鬟都撵出去了,就因为她向凤兰亭通风报信。
这让珍儿不禁有些后怕……
庄婉仪倒没想处置这两个丫鬟,若真要处置她们,便不会让屏娘咳嗽一声提醒了。
只是想吓吓她们,让她们不敢再妄议这些罢了。
做下人的原本就不容易,他们多半出身贫寒,又没读过什么书。
忙里偷闲之时,也只能靠背后议论议论这些事情,来当做乐子。
未必真有坏心。
就像屏娘一样,庄婉仪待她亲如姊妹,她还是要同小丫鬟们聊商不换的八卦,乐此不疲。
“小姐方才怎么不处置了她们?是因为她们赞了小姐,骂的是四奶奶和二奶奶吗?”
屏娘听着那些话,虽然不合规矩,但也不算难听。
凤兰亭的确嚣张跋扈,而古氏……
虽然庄婉仪同她交好,屏娘平心而论,觉得珍儿和玲儿说的也没错。
古氏的确太呆太木楞了,一看就是好欺负的模样。
生得一副肉包子样,怎么怨得狗惦记呢?
“不是。咱们听了人家的墙角,原不是件光彩的事。何况她们说的大多也是实情,若要惩戒了她们,老夫人问起理由来,伤了四弟妹的脸面倒罢了,二嫂的脸面怎么过得去?”
要把这件事闹开,丢人的不单是凤兰亭和古氏,甚至还有珍儿和玲儿的主子——老夫人。
她只能选择不去追究此事,还大家一个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