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车”的发动机和车前的两道粗大光柱熄灭后不到三秒钟,后车厢的两侧的车门同时被拉开,又有两个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蒙面人一起用手枪指向车内。“我靠,他妈的,后头还有一个呐!”一个蒙面人叫起来。另一个吼道:“你,给我老实点儿,别乱动!”两支手枪登时一起瞄准了卓吾。
听到有人前车厢车窗外有人威胁刑天和愚公,卓吾第一时间扯开脚下挎包的拉链,胡乱抓了一把小改锥。然而劫匪位于车两侧,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同时攻击这两个人。改锥被他手心的汗水浸得发滑,他竟决定猛地拽开门跳下去往后跑,吸引两个劫匪的注意力,为愚公和刑天争取时间。就在他的手小心地摸向车门把手的时候,他看到愚公投降似的举起双手,左手直伸到前排两个座位间的空隙,轻轻摇了摇。
蒙面人的枪口对准自己之际,愚公的余光扫到了刑天,前刑警的动和姿势显示他暂时无意进行反抗。愚公又很自然地往座椅背上一靠,瞄着车内后视镜,脑袋微微倾斜,终于窥见了有些紧张的卓吾。他没看清卓吾究竟想干嘛,但看出了他的动不安分。于是,在蒙面人并没喊“举起手来”的情况下,他装吓慌了神的样子,高抬起双手,给卓吾发信号。卓吾也领会了他的意思,一边收回准备开门的手,一边将小改锥塞进了衣袖。
刑天睨着眼盯住那个声音狠毒的蒙面人,飞快地用计算着距离和时间。这几个家伙很有经验,在车上他的指甲刀片不可能同一时间击中分散于四个角的人,何况没准儿周围哪个黑漆漆的地方还藏着第五甚至第六个蒙面人,他不想拿愚公和卓吾的命冒险。
蒙面人们一手握枪,一手打开了手电,用灯光晃着他们的眼睛。“都下车!”狠毒的声音又命令道。这正合刑天的意,下了车,几个蒙面人有可能站到一起,那时就有机会!借着躲避手电光晃眼,刑天扭脸和愚公对了一下眼。他用眼神向愚公出请示。
“各位,我们只是小记者!”愚公失声大喊,“你们一定搞错了,我们不是押款的。我们三个人身上总共就两千多块钱,都给你们。别……别伤害我们。”“闭嘴!赶紧下车,再敢嚷嚷叫你脑袋开花!”
三人顺从地下了车,蒙面人们将他们推搡到路边站成一排,活像电影里要枪毙前的模样。愚公故意站到了中间。“蹲下,双手抱头!”以前刑天曾这样喝斥嫌疑犯,此刻轮到他陪同事品尝这种味道了。
不出刑天所料,又有一个蒙面人从黑暗中转出来。三人试着避开耀眼的手电抬头看时,目测出此人的身高约有一米九。
这个高个子看来是这伙儿蒙面人的头领,先前拦车的那四个留下两人举着手电和手枪看住愚公等,另两个――其中一个是用狠毒声音下令的家伙――跑过去似是跟他报告。由于离得较远,三个人都没听见他们报告了什么,也许他们之间压根儿就没有谈话。
高个子挥挥手,两个打报告的蒙面人毫不迟疑地钻进车里。愚公看到这两人的手电在后车厢和后备箱闪来闪去,显然他们是在翻找东西,而包括摄影机在内的所有报废采访器材都堆在后车厢。愚公悄然挪动两只脚掌,用左右脚尖轻触身边的刑天和卓吾。他有节奏地碰了他们每人的脚五下,刑天和卓吾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依高个子蒙面人的敏锐,有手电照明,他本可察觉这任他宰割的“记者”的小动,但这时他的目光都落在“采访车”上。他情不自禁地走近这辆破车,按他的估计,找出他们要拿走的东西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
“大哥!”上车后不足两分钟,那个狠毒的家伙再次喊了起来,声音却变得恭顺了许多,“没有,摄像机是空的,连电池都没装!也没找到笔记本、稿纸……”他的话说得很急切,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不光他的同伙儿,愚公三人也听见了。
高个子老大弯着腰上车一看,这架老式的录像带摄影机放带子的匣子里真的空空如也,此外除了后排座椅边的一个话筒,挎包、后备箱里都没有与采访有关的设备及手稿、笔记。
刑天见高个子老大带着下了车的两个蒙面人冲他们走过来了。他看不到那张脸上只露出的一双眼睛中闪烁的惊与疑,却料到他心里会有这样的感觉。
“报告老大!”负责看管“记者”的两个蒙面人发现“采访车”的司机“噌”地站了起来,吓了一跳。一个当即扑过去,另一个端着枪在愚公与卓吾之间瞄来瞄去,喝道:“不许动,别乱动!”
“你他妈找死啊!”蒙面人揪住刑天的衣领,拿手枪顶住他的下巴,“给我蹲老实了!再敢乱动乱叫,我直接给你钻眼儿!”“饶命,饶命!”刑天连声求告,“我坦白,我交代……哎哟!”“去你的!”蒙面人一脚将他踹趴下,“你坦白啥,交代啥?”正要再踢他两下,老大发话了:“慢着。”
“你――知道啥?”踹倒他的蒙面人又把他拽了起来,高个子老大走到他跟前,一双眼睛瞪着他问道。“我知道,我知道……”刑天两腿打颤,“我知道他俩把录像带和采访笔记藏哪儿了。”“老周,你他妈的吹什么牛!”愚公惊慌失措地嚷起来。卓吾也声嘶力竭地号起来:“老周,你千万别耍弄他们,不然咱们三个都得玩完!”“去你们的!”刑天气急败坏,“我只是个司机,不想跟你们似的装清高。我想活命!”“很好,”高个子老大眯了一下眼,“跟我们合就能活命。说吧,录像带和笔记在哪儿?”“在――”
刑天的一个“在”字刚出口,身旁的愚公猛蹿起来,掐住了他的脖子。“胆小鬼!叫你告密,跟你拼啦!”刑天被掐得摔倒在地,愚公就势坐到了他的身上。不用老大使眼色,离得最近的三个蒙面人赶紧冲上前,生拉硬拽费了好大劲儿将他们分开。“活腻了你!”两个蒙面人扭住愚公,猛击了他腹部两拳,又用枪柄敲了他的头一下。剩下的一个则把刑天扶起来。“好啦,录像带在哪――啊!”他还没问完,就感到拿枪的那只手的手腕被拧住了。紧接着伴着“咔嚓”一声脆响,刑天掰折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枪攥在了自己手里。
“嗷――”几乎与此同时,没去拉架的那个蒙面人发出了惨叫。他的职责本是看住卓吾,可他全然被愚公和刑天的表演吸引住了。卓吾暗中蓄势待发,见刑天出招缴枪,立刻冲向近在身前心不在焉的看守。他不会夺枪的招式,只管抖出袖子里的改锥,狠狠扎向那家伙持枪的手。那家伙惨叫时手已被刺穿,枪掉到了地上。不容他叫出第二声,卓吾先照他脸上来了一拳,又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撞向自己翘起的膝盖。这一下,那家伙仆地倒在地上。
刑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瞄准挟制愚公的两个蒙面人拿枪的手臂连开两枪,然而,枪却没有想。“,没子弹!”刑天喊道。
愚公趁那两个蒙面人猝不及防,挣脱右臂,一掌打中一人的面门,又朝他肚子来上一肘,打得他滚到一边。另一个见势不妙,连忙把胳膊一绕,勒住了愚公的脖子。愚公挣了两下,没能将他挣开,幸而刑天赶上来一掌劈得他晕头转向,愚公遂与之合力将他打翻。
十几秒的打斗中,刑天明显地感到,这些人虽有些蛮力,却并没什么格斗技巧,遇上他和卓吾根本不堪一击。他未及将这一点告诉愚公,就看见卓吾已经和高个子老大交上了手。两个一米九的大块头近身肉搏,卓吾显而易见占了上风。但除了那个被他刺穿手掌的蒙面人已昏了过去,其他三个挣扎着爬起来,一齐向老大靠拢,像是要拼命保护他。“我去助阵!”刑天对愚公说。“我也去,擒贼擒王!”“好!”
高个子蒙面人被卓吾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眼见刑天愚公尾随着三个残兵败将直取自己,情急之下把牙一挫,乘卓吾一拳打空,将身子一闪,顺手抛出一包东西。可怜卓吾尚未看清是什么,那包东西“啪”地打中他两眼之间,包中的粉末扬起烟尘,瞬间迷住了他的双眼和口鼻。“咳,咳……”卓吾轻咳几声,软绵绵倒下去,没了声响!
“卓吾!”愚公和刑天大惊。“你去救他,我来收拾这狗杂种!”刑天不待愚公吩咐,便呲牙咧嘴朝高个子老大猛扑过去。三个败阵的蒙面人见状急欲拦截,都被他略施拳脚撂到一旁去了。当第三个拦路的蒙面人被打倒,刑天突然觉得一个银色的光点极速接近他的眼珠。呀,车玻璃!可怕的预感促使他本能地偏了一下脸,结果那个光点正中他的颧骨。“啊――”刑天捂着脸栽倒,鲜血渗出他的指缝,汩汩流下来。
“你们敢!”愚公见那三个蒙面人一瘸一拐地想对刑天趁火打劫,便发出一声雷鸣般的怒吼。“够了,快撤!”高个子老大这时已跑过去扛起了被卓吾打晕的家伙。他一声令下,他的手下几近手脚并用,和他一道重新遁入黑暗之中。
“刑天?”愚公看到他满脸是血艰难地站了起来,但剧烈的疼痛使得他仿佛失去了对双腿的控制,这两条腿很快便疲软得再一次支撑不住他的躯体。“别管我,看看卓吾。”愚公扑到卓吾身边,用微颤的手指去试他的鼻息。“还好,还有呼吸,他只是昏过去了。”他轻轻拂去卓吾脸上的粉末,一个之前他们探讨过的问题不知为何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脑子:那伙儿蒙面人是“老九”雇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