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反常
黑暗中的某人,一手揽着已经昏迷的南音,另一只手僵硬地垂在身体一侧,光线很暗,看不清他此刻面色森寒,后槽牙紧紧扣紧,腮上隐约浮现僵硬的咬肌。
那一瞬间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周身都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虽然赶到一步的墨竹,一落地就道:“爷,您太快了——陈姑娘被吓晕过去了?”
还没等温三回答,墨竹就明显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问道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立马紧张兮兮,“陈姑娘受伤了?他妈的!我去废了那小贼!”
那小贼正趴在不远处的石板小路上动弹不得,毫无声息,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了,总之温三打出去的那一掌,不是一般人能受住的。
黑暗中,温三开口,声音冰冷,却透着一副复杂的情绪,“她没受伤,也不是吓晕的,她在发高烧。”温三清楚地知道此刻软软摊在他怀里的这个小身子,浑身烫的想要烧起来一样。
“病了?”墨竹无意识就重复了一句,面上却满是困惑地看着黑暗中的温三,他的情绪有点反常。
刚刚温三正在院子里练剑,实在是这段时间宅的太厉害,加上今晚中秋夜,金陵城肯定热闹的不像话,他决定出门去玩玩,墨竹不放心,就跟着去了,主仆两人刚走到门口,就有个黑影跳出来禀报,“爷,隔壁进了贼,马上就要进正院房内了。”说完那黑衣人又加了一句:“今晚只有陈姑娘一人在家。”
听到这样的禀报的时候,墨竹第一反应是看温三。
他们当初搬进来的时候,温三就严令说过,不允许将他的身份暴露给隔壁的陈南音,他住在这所宅子,四周必然是重重守备的,只不过一般人看不见罢了,对于南音的宅子,温三当时的部署是:时刻注意,有意外情况虽是禀报,但不要轻举妄动。
当时的温三肯定没想到,竟然有不长眼的小毛贼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作案!
墨竹当时刚说出一个“陈……”字,就被温三的一声爆吼给打断:“有贼不立刻给我擒了,你有脑子嘛!!”
墨竹当时被温三突然的剧烈反应给惊到了,在他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温三已经一个跃起飞身就上了墙头,几起几落地飞入了隔壁宅子。
那个黑衣人一脸的惊恐,他还没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是按着吩咐做事的啊,主子这么生气他是不是要倒霉了?
“爷生气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哈。”墨竹对那黑衣人说完话,也立刻飞身追着温三走了。
温三自小习武,还练过十来年的内家功夫,夜视能力极好,但是那一刻他莫名地有点慌,他找到南音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做出了保护的姿态,甚至对马上就要扑上来的小偷没有防住,被小偷手里的匕首划伤了手臂,伤口不深,跟他以往受过的很多次伤对比,这简直不算什么,他一掌就将那个小偷打出了好几丈远,那一掌浸注了内力,着实不轻。
南音很快地晕过去了,温三单手揽着她站着,突然有些恍惚,他刚才被刺伤了,被一个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小蟊贼刺伤了,到底是因为他当时过于大意轻敌还是心里真的慌了呢?
“发高烧?其他人呢?怎么今晚只有陈姑娘一人在家啊?”墨竹有些茫然,“那小蟊贼死了吗?我闻到血腥味了?”
有人轻轻叹了一声,几不可闻,墨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秒他就发现,受伤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主子。
“不是吧爷,你被一个小贼给弄伤了?”
温三面色铁青,并没有回答,直接抱起南音飞身往隔壁自己的住处去了。
墨竹紧随其后,心情有些复杂。
他觉得很奇怪很惊讶,但他这时候一个字都不敢提,因为他知道,爷心里的震动肯定更大。
墨竹知道自家爷对这位陈姑娘是比较特别的,他也经常胆子很肥的拿这事刺激刺激温三,不过他是真没想到,温三对陈姑娘的特别已经特别到这个程度了……
一个小蟊贼进了陈南音的院子而已,温三遇到这样的事向来是眼皮都不眨一下,这么多年出生入死,多少次都徘徊在生死边缘,他们早就习惯了……可是这么一点点对他们自己来说微不足道的小危险放在南音身上,温三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墨竹和完颜跟温三虽是主仆关系,但是三人也是自小一块成长起来的,过往的经历太多,他们的情谊比一般的主仆关系更加深厚,而且温三并不是一个无趣的主人,所以墨竹才敢经常开着玩笑,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和了解,温三什么样的状态表示他很紧张很愤怒很伤心抑或是其他不好的情绪,为数不多的几次,墨竹都不想记起来。
温三像这样沉着脸,不说话,周身气场杀气腾腾生人勿进的状态,让墨竹不禁想要重新审视陈南音这个人,以及她和自家主子之前的关系了。
墨竹挥动了一下手臂,立刻有黑衣人落地,“把那不知死活的小偷给我处理了!”
说完便飞身追着温三走了。
等墨竹进了临湖的房间,便看见温三将南音平放在凉榻上,他坐在凉榻边,闭着眼睛平心静气地给她把脉。南音则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轻皱,眼睛紧闭,小扇子一样的睫毛随着呼吸上下微微翻动。
墨竹站在一边,也不敢轻易出声,就这么等着,眼睛一会看着温三,一会看着睡得死沉的南音。
温三把个脉把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趁机平复自己刚才的心绪。
他慢慢睁开眼,已经恢复到平常的状态,只不过看起来有些莫名的失落,他看着南音的脸出身,低低地道:“去把退烧的药丸拿过来。”
他们经常出任务,路途中受伤生病的情况太普遍,所以他们的药品储备比较全,而且能做成丸剂的尽量做成便携的丸剂。
墨竹立刻低头在胸口摸出一个不足一指长的小瓷瓶,抛给温三。
温三不用抬头,就能精准地伸手接到小瓷瓶,他打开瓷瓶,倒出两粒药丸,捏着南音的下巴喂她吃进去,又从凉榻上摆着的小几上倒了一杯水喂南音喝下去,然后便静静地坐在南音身边,也不说话,也不动。
气愤有点诡异,墨竹很想拔腿出门,但是拿一定会引起主子的主意,他现在只想尽量降低存在感,最好温三把他当成空气。
良久,温三突然回头看着墨竹,声音幽幽地,“墨竹,爷我是不是反应过激了?”
墨竹被温三给吓了一跳,还没经过思考,嘴里就脱口而出,“有点儿……”
温三轻轻笑了一声,他抬手伸向南音的腰间,墨竹被他这一动作给弄得呼吸一滞,主子想干嘛……
温三从南音腰间抽出一块玉佩,屋里点了很多灯,光线不错,他仔细地端详那块通体透润的玉佩,有点自言自语的意思,“怎么还带在身上?不是怕我吗?”
墨竹看着有点反常有点魔怔的温三,小心翼翼地道:“爷,您手臂上还流着血呢,包扎一下,换件衣裳吧!”
温三这才低头看自己的手臂,雪白的宽袖早已经被染的刺目殷红。
他又看了一眼南音,将玉佩塞回她腰间,起身走出了这间房。
南音醒来的时候,天依然没有亮,她身上盖着被子,额头上敷着湿毛巾,显然她已经脱离了昏迷前的危险情境,但是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因为鼻尖若有似无的熏香,是她很陌生的,而她的房间几乎不用熏香。
她在黑暗中坐起来,剧烈的头痛使她不自觉地开始揉太阳穴,“有人吗?”她的声音哑的不像话。
房门轻轻打开,一个小丫鬟模样的人端着烛台进来,“姑娘,可是渴了要喝水?你正烧着呢,渴醒很正常,别害怕。”
小丫鬟放下烛台,就给南音倒水。
“这是哪儿?”
小丫鬟将茶杯递到南音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南音的问题,墨竹哥哥没交代她怎么跟这位姑娘解释啊,她该怎么说呢?
南音很渴,但是她轻轻推开了杯子,脑子昏昏涨涨的,但她现在就想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小丫鬟想了想,轻声安慰:“姑娘,你在这里很安全,喝点水,睡一觉烧退了,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我在哪儿?告诉我。”
小丫鬟没办法,只好出门去找墨竹了。
院里。
“这么快就醒了?”墨竹说完就立刻想到,刚才给南音吃的退烧药,因为是特制的,所以并不会让人嗜睡,因为像他们这样的人,路途中嗜睡是件很要命的事情。
他有点伤脑筋,爷那边的意思还没明确,他该怎么跟南音说呢?还是直接把人送回隔壁去?
隔壁这会大半夜的都已经炸锅了,因为主人不见了,恐怕天一亮他们就要去报官了。
墨竹看了一眼温三房间的方向,想了想,低声对那小丫鬟交代了几句,小丫鬟听明白之后,就赶紧跑回了临湖的书房。
南音被送回来的时候,谢秋娘和小春已经哭成了一团。一看见南音被送回来,又抱着她哭,又怕又惊又喜。
南音的烧还没完全退去,看着她们这样子,也有些无奈,想安慰却又力不从心,索性谢汶也回来了,将谢秋娘和小春拉开。
“南音脸色不好,快让她回房休息,人回来就好,不管什么事,等南音休息好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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