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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人子,第十五章 开门办学

女人似水 纤纤云子 8743 2022-11-08 15:33

  第十五章开门办学

  在我们的那几位小主人公终于和低一级的学生同时跨入中学大门的那一刻,她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其人生中一个巨大的转折点。

  新的学校新的学期同样始于“开门办学”(见注)的教学方式。孩子们刚刚踏进校门,便被分期分批地安排去工厂、农村和部队参加劳动和接受训练。

  *注:“开门办学”作为一类将“学工、学农、学军”融入传统大中小学的教育方针,贯彻推行于20世纪60和70年代。

  对那个时候的学生们来说,与其坐在课堂上听报告打瞌睡看小说,还不如走出学校参加各项社会劳动。而且从实质上讲,那些所谓的“劳动锻炼”并不真正消耗太多的体力,倒是一种非常吸引人的集体活动和生验。

  在开门办学的各项活动中,最令人怀念的是在本市郊区的学农活动,因为那段时间孩子们得以离开自己的家庭,体验并享受着与同学老师共同生活和劳动的乐趣。

  听说自己的宝贝女儿要去郊区住上两周,周洁的父母和外婆在家里忙开了。

  “小洁啊,平常你吃饭挑三拣四的,嘴里又零食不断,所以我们在你的背包里,装了七八个纸袋子的吃食,应该足够你吃一个月的了。”母亲一边为女儿整理物品,一边关照着。

  “再加一罐麦乳精”,外婆也实在不放心,在一边出谋划策。

  周洁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全家人为她一个人忙活着。她明明晓得那些吃食已经带得太多太多,但并不加以阻止:多多益善——反正不怕没人帮着解决。

  而另外一头,周洁的同学陈晓晴的家中,也同样是忙得不亦乐乎。

  平时对衣物的挑选非常“执着”的女儿,每个学期的老师评语中从来就少不了“娇骄二气”。而这次是去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因此父母一再关照自己的女儿:“第一衣着要简朴实用;第二不能浪费食物;第三不要单独在田间小路等行走;第四决不能我行我素自由散漫!”

  “晓得了,晓得了。”晓晴对下乡的积极性可比小洁高涨得多,她正在兴头上呢,因此不管家里关照她什么事,她都拼命地点着脑袋,摆出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看看,宝贝:为了确保你这次下乡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妈妈甚至特地为了你向同事借来了几套与劳动本质相衬的衣裤,还买了这顶没有任何花饰的大边沿草帽”,陈妈妈一边替女儿整理着衣物,与其说是在关照女儿,不如说是为自己的杰作而沾沾自喜。

  更有意思的是晓晴的父亲,还将自己前几年从“五七干校”和“开门办科研”带回家、并使用至今的一只瘪瘪塌塌的旧铝饭盒,以一种移交“传家宝”的姿势,送由女儿带去作为集体生活的必需用品。

  “啊呀——盒子这么破还当宝贝传给我,想不想让我吃饭啦?”女儿实在觉得用这样的饭盒,会在同学们面前脸面尽失。

  “你不晓得:我保证这是你班里最最符合学农的东西。”父亲坚持着。

  “但愿汤不会漏出来。。。。。。”晓晴无可奈何,嘀咕了一句,收了。

  “不会漏的——就是不晓得你们那里有没有汤喝。”陈妈妈接过女儿龇着牙用两个手指头夹着递过来的饭盒,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临行前家人千叮咛万嘱咐:“在外头千万不要乱说乱动!你去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爸爸妈妈又不在身边,出了问题或者碰到危险,说不定都来不及喊人做处理。”一边往女儿的行李中塞进去了两大块巧克力。

  内心欢喜雀跃、外表百依百顺的晓晴不住地点头答应着:“记牢了,记牢了。你们放心吧,我会听话的!”

  媛媛和莲莲的东西基本上都由她们自己作主打理。

  当年在女生中流行着两种“自加工”的零食:一是炒干面粉,另一种是炒生米粒,因为这两种食材家家户户都现成。没钱买零食的孩子们常常就地取材,只需借用家中的铁锅和炉子,便自己动手创造出了那些锅香扑鼻、既可解馋又能果腹的美味小食。

  “莲莲,你炒米,我带炒麻粉。”媛媛关照了刘莲一下,以免带重复了。

  “好的好的——没人比得过你奶奶做的炒麻粉!”

  确实,与他人相比,李媛媛的“炒麻粉”别有风味:在干炒至熟的面粉中拌入少许奶奶捣碎后的芝麻粉,再加上一点点白糖用热水搅拌均匀之后,更是香甜入口,常常让侯在一旁的小朋友们食指大动,脚下生根,欲走却不能。

  好在初中的老师对那些“半大孩子”的管束,要远远低于小学的老师。而且,老师们对于学生学农的条件也基本心中有数,因此明知女生们携带了一大堆零食物品,他们几乎都不闻不问,视而不见。

  开拔那日,对集体生活和接受“再教育”充满期待并满怀信心的男女同学,在兜里带满了杂七杂八的物品食品,排着队步行了好几小时,又换乘了公共汽车之后,几乎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终于如期到达了目的地。

  那时,从小学课本上读到过的“一望无际的田野”真的展现在了所有师生的眼前。虽然那些稀稀拉拉细细矮矮的绿色植物,并非如电影中常见到的那样茂盛和壮观,但也许到了秋天收获的季节,会是另外一番景色吧?

  总之,孩子们个个是如此的兴奋,特别是女生。她们叽叽喳喳地,如同田间赶之不走的小麻雀那样,闹个不休。

  虽说是应该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但公社给学生们所安排的住宿非农舍,而是一排几个单元的平房。从结构上看,它们显然是专门为接待那些远道而来的“新社员”而盖建的。不仅如此,当兴奋难抑的孩子们提着大包小袋冲进宿舍时,竟都被地上鳞次栉比排列有序的蚊帐所感动。正如老师提醒大家的那样:

  “同学们,要衷心感谢当地的贫下中农对我们这些小农民的特殊照顾!”

  卧室已然参观过而且充满异地之趣,孩子们都显得非常满意和激动。然而随着女生们刺耳的尖叫声,所有人又不得不注意到了自己所面对的真实环境。

  “天那!这可怎么办呀?”走了一天等着“方便”的女生们,面对那个对自己来说极为重要的生活部门——卫生间,个个望而却步,有的甚至掩鼻而逃。

  那个在平房后边标注着男女“厕所”的地方,不仅连个盖子都没有,臭气薰天,所谓的“马桶”根本就像是从地里挖了一个大洞。所有男女师生在“如厕”之时,必须自己掌握平衡蹲在洞边,双眼紧闭尽量“莫视”里面一条条弯曲蠕动的蛆虫,捂着自己的嘴和鼻子勉强“解”之。

  倘若一不小心,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幸亏在出门前给孩子做“预防教育”的不止是陈晓晴一家,也不得不再次感慨人类的生存和适应能力:这样一种在城市难以想象的农村如厕条件,居然在极短的时间里,紧随着第一位不得不“方便”的女生之后,竟被所有学生接受和习惯了。特别是那些原先大叫着逃开的“小资”女生,结果还不是几个人一组,互相搀扶着“勉为其难”地为当地的庄稼,积下了头一遍肥料,贡献出第一份力量。

  头天晚餐,如意料之中是一顿“忆苦饭”。听着老农忆苦思甜,学生们中有感同身受跟着抹泪的,有情不自禁吸着鼻涕的,有稍不耐烦低声说话的,还有饥饿难耐偷吃零食的。。。。。。放眼望去,居然就是没见一个在打瞌睡的?

  “忆苦饭”除了“忆”的时候是真“苦”,饭却远远谈不上是“吃苦”。倘若以现在人的标准评判,那种以粗粮为主要食材制成的黄色“窝窝头”,实在算得上是“保健营养食品”一类。假使再包上红纸头装入单盒,不难售个比肉高出好几倍的价格。

  只可惜啃完“窝窝头”却仍然兴奋得难以入睡的孩子们,几乎个个都是处在长身体的重要阶段。因此不难想象,晚间看似风平浪静的集体宿舍,蚊帐内部却如轻涛暗涌,只听见唏唏嗦嗦。学生们各自为阵,在被窝里掩着耳朵做着鸵鸟,个个都没有辜负来自家长、随身携带的那份物质上的辅助关爱。

  第二天一早,在同学们带着更大的热情,吃完了用井水熬成的“黄米粥”之后,老师将早已妥善确定的人员安排,一一点名公之于众。个头看似高大或强健的同学分组下地劳动,在农民伯伯的指导下,主要是做拔除田里的野草之类的农活;而个头矮小或身子看着相对瘦弱的,如陈晓晴和周洁她们,则被善意地安排在养猪场等较轻的体力劳动场所,主要工作是帮着洗洗猪圈什么的。

  总之一切按部就班,没有任何人提出任何疑议或者异议。

  两个好朋友被安排在一起去养猪场劳动,正是小洁和晓晴求之不得的愿望。尤其对于从小热爱和喂养小动物的陈晓晴来说,真可算得上是人尽其才,得其所在,乐哉乐哉!

  穿得一身简朴但干干净净的一对好朋友,跟着早已等在园子外面的公社饲养员一起,来到离学生驻地最近的一处养猪场。饲养员叔叔非常友好地关照她们:“这里没有多少你们可以干的活,你俩先拿着扫帚打扫一下外面的地面。过一会儿我再带你们进去冲洗猪圈内部。”

  两个女孩乖乖接过同自己差不多高的扫帚,环顾四周:只见那养猪场是几条平排而建的砖泥平房,每个猪圈都分成了室内和室外两个部分。那些大小不一、圆圆滚滚、憨实可爱的肥猪像许多许多个小“家庭”,它们各领一地比邻而居,互不侵扰安歇乐食。

  原以为养猪场会充满异味的周洁竟“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原来猪也是满可爱的!”

  “那当然!假如你走得近些去看,就会知道所有的猪无论大小,都生着一双双比人还漂亮的大眼睛,并且长着又长又浓的眼睫毛。”动物“专家”陈晓晴更是观察入微并津津乐道,她现炒现卖地分享着自己的新发现。

  两个女孩边聊着天,边兴致勃勃使着吃奶的力气,一丝不苟地扫着外面已经被洒上了水的土地,喜滋滋地因自己能够在学农劳动中得到为猪服务的机会而倍感自豪。

  扫过了外面的场地,饲养员拿来了一条水管子,问了两位姑娘一声:“姑娘们,你们中哪个不怕龌龊?敢同我一道进猪圈吗?”

  周洁和晓晴的手不约而同一起指向“她”和“自己”,连回答也是完全一致:“她”和“我敢进去!”

  “那好。这位姑娘你就站在猪圈的外面,用水管帮我们朝地上浇水。我们这就进去洗地。”说着话,饲养员将水管交与小洁,而晓晴则乐颠颠地跟在饲养员的后面走进了猪圈里头。

  猪圈毕竟是猪圈,若说没有令人讨厌的臭味和异味,那便不是猪圈了。但有着更近的机会接触特别是那些的溜滚圆的小猪崽,陈晓晴就丝毫不会在意那些异味了。她学着“啰啰啰啰”地帮着饲养员将猪群赶到一边,等着清洗完这块地方后,又“啰啰啰啰”把它们赶到了那一头,忙的是不亦乐乎。

  小洁则带着定格一般的笑脸提着水管,按照里面的指挥移动着水柱的方向,并尽可能地悄悄将身子站得稍远一些。。。。。。

  近午时,原来一个饲养员可以完成的工作,在两个带着阳光般笑脸的女孩子的辛勤帮助下,终于提前圆满结束。

  接着饲养员把她俩带到另外一个类似仓库的房子外面:“接下来的活比较累,不需要你们的帮忙了。你俩愿意看就站在这里看一下,若不想看的话,你们就可以回宿舍等开午饭了。”

  饲养员边说边打开了半掩着的铁门——就在铁门开启的一霎那,一股极其酸腐的异味冲鼻而来,两个女孩不由自主地将双手捂着整个小脸,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

  “。。。。。。”

  等她们定了定神,朝屋子里面望进去:只见在室内墙的一边,堆着叠着一些对孩子们来说并不太陌生的大桶。这些桶几乎遍布上海的每条里弄,专门用来收集每家每户吃剩的、过期的、甚至是变质的食品,长辈们把它们称之为“泔脚桶”。在房间的另一边有个非常非常大的炉子,上面搁着一个非常非常大的铁锅。刚才的那位饲养员正在用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木柄金属勺子,在烧煮“泔脚水”的非常非常大的铁锅里,用力搅拌和翻烧着那些显然已经完全变了质,不可再定义为“食品”的混合物。两个女孩所难以接受的刺鼻气味,便是那类物品被加热以后所发出的混合异味。

  这些被重新烧煮过的东西,经冷却后,将成为那些胖乎乎傻愣愣的肥猪们的主食,之后那些肥猪又将成为人类餐桌上的佳肴美味。在那个时候的上海,要想尝到一碗十足美味的猪肉菜肴,需要将一家人一个月的“肉票”积攒下来。而在平日里,几乎家家都将小片猪肉切成丝或剁成末子,炒个咸菜或混上面粉做成肉丸子(俗称“狮子头”),就算尝到荤腥了。

  想象着刚才那些可爱的猪崽将被喂食这种东西,陈晓晴不能自主地快速奔跑到稍远处的大树底下,难受地蹲下了身子。她的胃里似有东西在不断地翻滚上顶,实在不堪忍受,便和着泪水张开嘴发泄了出来。

  同样呆在一旁的小洁虽然没有观察得太仔细,但看到晓晴的过渡反应,便告诫自己“少看为妙”,一边却又大惊失色地慌忙喊人:“老师不好了——陈晓晴吐了!而且,怎么像是在吐血?”

  她这一喊虽然还没把老师从农地里喊回来,却把晓晴结结实实地吓出了一身冷汗:“什么?我吐血了?”

  自己再低下头细细一看,禁不住又破涕为笑:“小洁你别瞎喊了!那不是血,是早上吃的两块巧克力!”

  早上的井水粥实在是太难喝了,因此陈晓晴偷偷给自己增加了些甜味和营养,没想到却在这种情况下给穿帮了。

  两个女生在树底下惊悚未定地讨论了半天,然后挽着臂膀一同走回了宿舍。她们没有再向任何人提起刚才的所见所闻,只是下定决心再不上那间“厨房”观看饲养员为猪煮食了。

  当天晚餐前,女生宿舍在传着另外一件有惊无险、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件:今天正当大家行走在田间小道上时,班里一位女生的草帽,被风吹落至路旁的一个“土丘”之上。看着脏脏的,她没打算捡。然而,身手敏捷的刘莲却出于好心,一句“我帮你捡”,两个大跨步便登上了“土丘”。不料想她的脚刚一接触“地面”,人就开始往底下陷了进去——说时迟那时快,老师急忙蹲下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并用力将刘莲拉了回来。

  原来那顶草帽所吹落的“土丘”,根本就是一个作为积肥用的大粪坑。当地的农民,甚至是常带学生来此学农的老师,都知道这类看似小土丘的肥料坑,既深且大非常危险,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向学生们作具体交待,却偏偏发生了这样的险情。幸好老师在场而且解救及时,大祸才免。

  听闻了这样的可怕经历,看看刘莲挂在窗外屋檐下才洗的衣裤,周洁和晓晴面面相觑:这才叫骇人听闻呢!刚才自己的那点经历,还算个什么事呀!

  每天参加劳动过后,胃口大开却早早结束晚餐的孩子们,几乎到了夜间点之后,个个饥肠辘辘。因此绝大多数的男生早已将自己携带的两周小食,在头几天里便一扫而光;女学生们相对来说胃口小些,但小吃反而带得较多。因此,当她们在帐篷里吃了几天自带的品种之后,大家便开始易食尝新了。

  一旦开始交换食物,消耗的速度不免加快了许多。临近回家的前两天,女生宿舍所带的辅助食品几乎已近告罄。正当所有人都以无声的睡眠来应付自己肚子里的饿肠谗虫之时,只听到从一个帐篷里传出金属罐头的碰撞声,接着那“炒麻粉”的香味便满满地飘散在房里的每一座帐篷顶上,无论远近。

  “是谁还有‘炒麻粉’呀?”

  躺在地铺上的女生们实在经不住如此大的诱惑。舔着嘴唇,艰难地咽下自己的口沫,开口询问的人不止一个。

  “谁让你们吃得这么快呀,我还有一大半‘炒麻粉’没有吃完呢。”说话声源来自李媛媛。

  “反正都快要回家了,把你的‘炒麻粉’也贡献出来,让大家解解谗好吗?”

  “那怎么可以!我自己的亲妹妹还没吃过呢,怎么能给你们吃完呢?!”

  媛媛直接了当的回绝,让许多同学或哑口无言,或嗤之以鼻。她的好朋友们看看气氛不对,赶快开口帮她解释:“她真的是要省着留给她的妹妹吃,她们姐妹两个平时都是自己开火仓(煮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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