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中学时期的不同故事
作为高中入学统考的结果,李媛媛被分入了乐民路中学十四个班级中的第九班。人们不清楚除了“提高班”之后的其他班级,是否按照学生的成绩来作分配的,但以所有当届学生十分之一高考中榜的几率来考量的话,九班作为低分中的九成学生,其前景是非常不太乐观的。
至少,依着学校老师和亲朋好友的判断,那些学生离大学之门是极其遥远的。当然,无论当年学生的前途优劣,前景明暗,他们的出路均已安排妥贴。而且应该说,仍然是由其在中学学习的成绩所基定的。
当年的学校正在经历着国家对学生统一分配(也就是老师按照她/他们对学生以及家庭的了解和认识,而分配每个应届毕业生的前途),逐渐转向学生自谋出路的过程,而当时学生的出路,基本上建立在考核的基础上。由此,许多除了正规大学之外的培训学院应势而生。比如那些称为“专科”和“技校”等院校,还有一些外语单科学院等,它们面向各类不同的职业甚至于不同的工种,其课程从半年至两三年的都有。还有一些更为特殊的学校诸如“电影演员培训班”,各市、区分办的舞蹈学校和体育院校等。名目繁多,大街小巷中星罗棋布。
统考结束了。考分的差异,第一次在几小无猜的姑娘们之间划出了一条分离带,她们的那种情感失落,却非以分数的高低可作衡量的。
假期中周洁来到了陈晓晴的家里,面怀喜色:“你的伤口完全长好了吧?我们总算又可以在一起读书了。”
“是!只是不知刘莲最后到底是否进了我班?她毕竟是为学校立过汗马功劳的,也许学校会网开一面?”
“她没进我班,但进了二班,也已经是加了体育分的。”小洁从来消息灵通:“可惜媛媛被分在了九班。听说那些普通班级不是按照成绩分的,只是平均一下而已。”
“她读书实在是太不用心了,好像从来没有听她讲过要争取考大学什么的。”晓晴为朋友叹息起来。
“要么我们一会儿去看看她们两个?”小洁的声音不太肯定。
“可以是可以。。。。。就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们?”晓晴心中更是忧虑。
两人先结伴走到对楼的刘莲那里敲了下门,刘莲在家:“嘿!你们来啦?”
“对啊。过段日子就要开学了,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她俩合作默契,都绝口未提分班的事情。
“好啊!你们晓得了吗?我最终被分到了二班。”莲莲倒是非常开朗。
“刚听说的。二班也是很有希望进大学的!”姐妹们接口鼓励着莲莲。
“对,我会尽量争取的!”刘莲给自己打着气,一边又问道:“现在我们先去媛媛家吗?”
晓晴她们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来到李媛媛她们的弄堂,老远就看到她的阿爷在门口坐着。姑娘们打着招呼,又问:“阿爷,媛媛在家吗?”
“可能在吧?你们自己上去看看。”老人移了一下自己的小木凳,让她们几个从自己的身边进门上了楼。
楼梯又暗又窄,姑娘们左扶又搀着上了拐角:
“媛媛,你在家吗?”看到门关着,姑娘们就敲了一下,问道。
亭子间里没有回音。
刘莲刚想敲大点声,小洁就用手止住了她。晓晴稍稍提高了一些嗓门,跟着说了一句:“那我们走吧,媛媛可能不在家。”
三个姑娘随即默不作声地离开那里,出了弄堂口才开口讲话:“媛媛的心情一定不好,不晓得她是怎么打算的。”
“前天在路上我还碰倒过她,看着好像心情还可以。”刘莲说。
“也可能的,她一向都不怎么在乎功课好坏。”
其实,那天媛媛在家。当她听到好友同阿爷的对话时,便急急忙忙关上了门。原来对读书成绩毫不在意的媛媛,想到自己是小集团成员中唯一被阻隔在大学门外的那一位,目前实在难以同她们一起,强作欢颜。
说着话,高一开学了。姑娘们便忙着开始了最拼搏的日子,她们再也顾不上聚会和玩乐了。
开学两周之后的一个早晨,周洁见到晓晴之时,发布了一条惊人的消息:“你晓得吗——媛媛要转校了!”
“什么?她要转到哪里去?”晓晴一脸莫名和吃惊。
“芭蕾舞学校!”
“真的?”闻讯,那时晓晴的眼里,除了惊讶几乎再没有别的。
老天实在不负有心人!
多年来坚持不懈努力练舞的李媛媛,比其他同学的运气好了许多。同样在文化科目上考得不甚理想的她,居然被少年宫的舞蹈老师推荐到一个新成立的,面向专业演出的舞蹈学院。
“我也是听外婆讲的。说媛媛将脱离我们学校,进入一个专业舞蹈学校学习”,周洁的脸上也是惊讶更多:“她以后就要成为一名正式的芭蕾舞学员及职业演员了。”
喜讯遍传,小集团所有成员再次相聚。她们同声欢呼:“恭喜恭喜!媛媛,你的额头实在是太高了!现在我们真的相信——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媛媛更是神采飞扬如同换貌,她笑得合不拢嘴:“所以说不完全是靠运气哦。光是申请,我都等了超过大半年了。”
“真的吗?”姐妹们尤为吃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
“我不晓得会不会被录取,所以没有同你们讲”,媛媛解释到:“少年宫的许老师推荐我去那里的,并且是她帮我递交的申请。”
“你真是遇到好老师了!”刘莲羡慕地看着她,心里为自己这么些年来练球,稍稍有些感到不值:“我就没你那么好的运气。。。。。。”
“不见得哦,你说不定将来会成为大学生的”,媛媛美梦成真,鼓励自己的好友坚持学习:“毕竟我只读到初中毕业就要转学了。”
“你们在那里还会继续学习文化课吗?”大家依然好奇,对着李媛媛提出各式各样的问题,诸如“那里有男生吗?”、“是住读的吗?”、“有工资拿吗?”等等。
这么一连串的问题,媛媛虽不全然清楚,但她依然兴致勃勃,有问必答:“听说是有钞票领的,但不一定是工资。因为我们作为学生,主要是学习,同时会参加和配合一些演出。”
大家更期待了:“你演出的时候,一定别忘了给我们搞几张免费的票子哦!”
“好的,好的。我争取给你们好的座位。”媛媛信心十足,满口答应着。
“一定去!我们肯定会把手拍得通红,为你鼓掌的!”小姐妹个个无比兴奋,如临其境。
几天之后,李媛媛办理了转学手续。
为了庆贺李媛媛进读舞蹈学校,“小集团”的所有成员决定聚餐欢送。
“我们去西餐馆庆祝吧?媛媛喜欢吃每人一份的套餐。”姐妹们都很贴心。
“对。这次选‘德大西餐馆’吧?我们一起走过去,热闹些。”
在媛媛进住舞蹈学校的前一个周末,那些少女们约好一起步行走到“德大西餐馆”。在那里,三个好友分别点了四份猪排,四杯咖啡,四块蛋糕。既作为媛媛的欢送仪式,也是对近九年的“小集团”活动的一种纪念和告别。
从那天起,她们即将开始人生路上各奔东西的远征。
一个时代的结束,从来就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一种关系的结束,往往是另一种关系的开始。
李媛媛是那些女孩子中第一个走向社会的学生,她的选择和机会来自于自身的努力。她的生活环境和个人性格,让她逐渐走向成熟和坚定——比一般的同龄女孩更早成熟,更加坚定。
媛媛比起其他女孩,在言行举止上更早绽露出作为女人的真正魅力。
在舞蹈学校的那些日子里,她白天刻苦练功。晚上除了参加演出,还要继续练功和完成作业。她们的学校夹有一些必上的文化课:例如为了培养气质,她们要学习一些文学和艺术方面的知识;此外,由于在传统上,国内的文艺工作者常常要配合政府部门,在一些重要场合中对“外宾”进行专场表演,学员们还需要学习一些简单的英语会话;更有,同当年普通中学大相径庭的,舞蹈学校的女学员们,和那些在人数比例上差了许多的男学员一样,必须接受“性”知识方面的特别教育。
芭蕾舞作为一项高难度的西方艺术,几百年来风行于世界各国的文化界。中国的芭蕾虽然源于苏联的传授和影响,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芭蕾的主要剧目,是人尽皆知的两出名戏——“红色娘子军”和“白毛女”。
李媛媛就是因为在青少年表演队作为“白毛女”表演者的出色表现形象,而被舞蹈老师看重并且得到推荐。
媛媛赶上了一个好的时代,因为七十年代末,中国重新开始培训和上演一些世界著名的芭蕾舞剧。虽然李媛媛所处的并非当时最权威的“上海芭蕾舞团”,但她们的学校是挂在一个戏剧学院之下的职业舞蹈学校。
虽然从技术上说,中国版的芭蕾舞剧同西方古典芭蕾舞相差不多,但它们的演出服装及动作造型却相距十万八千里。尤其是“红”、“白”二戏中对表演者的要求比较注重单人或集体造型,而古典剧目特别是以法国浪漫主义为代表的一系列经典作品中,有很多突出男女主人公合作伴舞的场面;除此之外,名剧“天鹅湖”等舞剧的服饰,完全不同于过去的“长袖长裤”等中国百姓的传统服装,而是被广泛认同为“暴露”和“开放”型的西式服装。
面对这样的一种改变,许多本性并不“开放”的学员很难立刻接受。因此,学校便帮助学员们增加一些性知识,并且指导学生去正确面对和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比如那些会影响紧身衣服和外观的毛发必须剔除),还有如何正确控制和处理男女伴舞时所出现的尴尬和意外情况,等等。
在热爱舞蹈并决心将自己的一生“贡献”给舞蹈事业的李媛媛眼里,就没有适应不了的困难处境。因为她的心里只有“跳舞”两个字,因此不管学校老师安排她做什么角色,她都全身心地投入其中。由于她的敬业和自然表现,在舞蹈学校仅有的几个男生之中,绝大多数的舞者都愿意同她合作配舞。
在那个敏感的职业环境里,其他学员看到李媛媛在男演员中广受欢迎,便开始传些口舌。风言风语中,似乎媛媛是靠着迷人的“色相”,才赢得男生们的喜爱。
起初李媛媛并不在意别人的说三道四,她每天依然不折不扣地完成学校和剧团所交付的任务。但周末的一天下午,学校门口来了一位不请自到的年轻人,这下可就闹出了一些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