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妒是爱的直白

　　来看媛媛的是钱家杰，她的邻居及初恋情人。

　　本来媛媛同家杰讲定每周回去一次的，而且每回都要抽出时间同他一起看场电影或逛逛马路（为了避人耳目，他们通常约在外面见面）。可是近期媛媛的演出排得较满，特别是周末晚上，因此她就没有在最近几周按时回家。

　　钱家杰到学校找李媛媛前，还特地作了一番准备。他带了些水果，还有一瓶自己家里腌制的咸蟹，一瓶干煸豆腐干，又买了两块巧克力。他打算以此为借口，说自己是她家里人，专为她送小吃而来。

　　到了舞蹈学校的门房间，钱家杰作了自我介绍，填了张会客单。门卫看着像是来了一个区里的领导，便讨好地让他自己进校找人。刚好这时有个女生在校园内走动，家杰走上前询问：

　　“你好，请问女生的宿舍楼在哪里？”

　　“就在后面，我可以带你过去”，那位姑娘看了看这位文质彬彬的男子，积极主动地为其带着路，并继续关心起他的来意：“我叫田妹。。。。。。你来看谁？”

　　“我小妹，她叫李媛媛，家里让我给她带些东西。你认识她吗？”家杰礼貌地答着话，一路并排走着。

　　听到这时，田妹立时停住了脚步，笑了起来：“噢——你是李媛媛的阿哥呀！她不在宿舍，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练功房。她可是我们班最最卖力的女生！”

　　说着，田妹调转了头，指了指左边一栋老式的三层大洋楼：“喏——就在那里。”

　　家杰微笑着跟着转身走向教学楼。一路上左观右看评估着这个校园，他内心非常赞赏这里的环境，但却不是随便开口的人。

　　这栋明显经过改装的教学楼里的每一层都有练功房，虽然房间大小不等但装饰配备大同小异，且每个房门上都设有一块供人探视的玻璃窗。家杰跟着那位女生，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木楼梯，一层层一间间地找过去。由于是周末，大多数的练功房都空关着。他俩走到一个房间的门外，女生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家杰不要发出声音，避免打扰里面正在练舞的搭档。

　　钱家杰同样伸着脑袋朝里面望去——只见一对男女穿着紧裹着身子、男女特征一览无遗的服装。男的双手抱在女子的腰间，女的背对着男生，将头往后仰着倚靠在男人的肩上，一只手同时搂着男子的后脑，他俩正以一种非常贴近的姿势舞动着身躯。

　　“嘘。。。。。。你看你妹妹跳得怎样？她是这里最受男同学欢迎的舞伴！”带路的田妹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羡慕之心：“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晓得，他们两个是学校里最最相配的一对搭档！”

　　一幅画面，一句闲言，让平时沉稳自信的钱家杰如遭当头一棍！他一反常态脸色突变，把本来自己拎着的食物袋往田妹的手中重重地一塞，不顾她吃惊的表情，转身便下楼沿着来时的路走回校门。他快速敷衍地朝满脸堆笑的门卫点了一下脑袋，随即没有任何迟疑地跨出大门，迳直离去。

　　一瞬间，李媛媛同她“哥哥”的故事传遍校园，媛媛倒成了最后的那个知情者。练完功的她米粒不沾直接回到宿室，衣服都没换就一头钻进了自己的蚊帐。她用双手抱着曲起的两条膝盖，让自己的心，完完全全地约束在紧紧裹着的练功服和卷缩着的躯体里面。

　　李媛媛向来是个倔犟和坚强的女孩，但此时却止不住泪流满面。

　　晚饭后那些离校过周末的女生都陆陆续续地回到寝室，她们先后听说了事情的大概。但看着媛媛已然恢复常态的笑脸，便嘻嘻哈哈地吵着分享家杰带来的食物：“嘿媛媛，你知道学校是不允许私带食品，偷吃零食的喔！让我们大家帮你一起迅速地解决掉这些东西吧？”

　　依着李媛媛的性格和习惯，她本应去给妹妹打个电话，让她来学校取东西的。然而强颜欢笑的今天，媛媛没有回绝同室女生的要求。她依旧坐在自己的床沿，交叠的双臂束扎在自己的腰间，心疼地看着同室女生，打打闹闹争抢着家杰特地送来的心意。

　　之后，舞蹈学校的老师找李媛媛作了一次严肃的谈话。媛媛知道学生在校期间不得恋爱的规矩，便矢口否认：“我们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朋友。他习惯了照顾我关心我。我只是把他看作大阿哥而已。”

　　然而，就李媛媛内心而言，虽然跳舞是她的将来，却并非是她的所有。

　　应付过了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之后，李媛媛在她的下个周末，一早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准备回去见家杰。心下想着：“一番解释肯定是免不了的。”

　　她没有先行回家，而在公共电话亭给家杰打了个传呼电话。那一头的里弄公用电话房就在钱家的对面，她几乎可以从这边听到传呼的阿姨，在弄堂口哇哇大声喊着“家杰电话。。。。。。钱家杰接电话”的声音，可是家杰明知是媛媛的来电，却偏不出来接听她的电话。

　　媛媛晓得家杰一定在家，只好再给妹妹挂了个电话：“家杰正在生我的气，不肯接我的电话。你现在替我悄悄地到钱家去递个消息，说姐姐会在老地方等他，不见不散！”

　　此时差不多已近中午了，李媛媛依然等着妹妹的回电。终于那头妹妹传来了消息：“姐，我已把话带到了——来不来是他的事。”

　　“那家杰是什么反应呢？”

　　“没有反应！”

　　既然话已传至家杰本人，媛媛毫不迟疑起身赶往约会地点。

　　那天在淮海路拐角的“襄阳公园”门口，除了一些带着孙男孙女的老人家们，还呆呆地站立着一位美到令人无法不回头关注的女子：她的头上盘着没有一丝杂毛的发髻。那条向同室女生借来的碎花连衣裙，衬托着少女那纤细的脖子，纤细的身腰，纤细的长腿。她的双手背在身后，双脚训练有素地并拢着，独自一人站立在那里。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过，媛媛的脸上所充满的期待，逐渐转变成落寞和失望的神情。本来饭量必须控制的早餐，早就消化殆尽。何况午饭时间已过，媛媛的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开始无力地下垂。纤细身体的上半部分也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双脚如同受累的心一样，几乎丧失了迈开行走的气力。

　　看似孤寂无助的媛媛，显得如此的招人怜惜。。。。。。殊不知正在马路斜对面，那家“天津狗不理”包子店的门口，同样站立着一位细高个子的单身男子。他正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媛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看到了她的期待，看到了她的忍耐。甚至他也看到了她欲诉无门的失落，以及她软弱无力的身躯所撑持的、对心爱男人投怀送抱的决心。

　　把这一切看在心里的钱家杰，没有理由再让那个自小就与自己心心相印的女子独自忧忡。他突然自我责备起来：“我这是在做啥？”

　　钱家杰顾不上看一眼红绿灯的交替情况，毅然地在人车拥挤的大马路上，横穿而过，几步便来到了媛媛的跟前。

　　媛媛抬起了长长的睫毛，以一种询问的眼光注视着家杰。。。。。。

　　她分明是在期待——家杰张开男性的臂膀，以温柔无比的拥抱，将爱人间最确定最完美的答案，交给了那个始终令他疼惜和怜爱的女子。

　　媛媛久等的心，瞬间化作饴蜜般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