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少爷,你还记得白小姐吗?小洁的姐姐。”管家幽幽地开口,“一个如花如玉的姑娘,当初可喜欢少爷你了,不知道少爷现在有了新欢之后,可还曾记得过那个漂亮的女孩。”
殷亦玦微微眯眼,他承认当初对付周家的时候大多原因是因为白玉锦。
“少爷知道白小姐为什么离开这里去中国吗?”
殷亦玦不想听下去,他的右手轻轻地搭在管家的肩膀上,声音沙哑地吐出,“识相一点的就让开,这里面三层外三层都是我的人。”
“少爷真的不打算听下去就动手?”
“我不打算听下去。”殷亦玦伸出手用力地将他推开,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
房间里,殷老穿着红衣服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呈现着一种宁静与慈祥。
他就那么坐着,没有平时里的嚣张,少了那种犀利。
“阿玦,你很恨我?”背对着他的老人慢慢地转过头。
殷亦玦走到他的面前,冰冷的眸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觉得呢?既然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当成人看,那为什么要生下我?”
从小的残酷教育让他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自从他懂事开始,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跟着他的步伐,学习那些他所有要他必须学习的东西。
老人混浊的眼微微一眯,苍老的唇瘪陷间多了一丝无奈地苦涩,“你果然还是那么犟,跟我一样犟,阿玦,不过你比我厉害,你能够坚持到最后,你能够为了爱六亲不认!”
“……”殷亦玦呼吸一滞,深黑的眼眸多了一抹锐色。
“你早就知道我今天要动手?”
“你是我的儿子,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从你选择跟她离开的时候我就猜到你迟早会回来,迟早会对我动手!”
都说知子莫若父,他的确很清楚殷亦玦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殷亦玦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轮椅上,高扬起头,“你还记得我的左手是怎么废的?”
“我打的。”
殷老一丝愧疚都没有。
“我的声音是怎么变的,你还记得吗?”
“我打的。”
殷老混浊的眼睛望着殷亦玦,“你的左肩上一个很大的伤口,那是我打的,你右臂骨折脱臼过,我打的,左胸口上的伤痕还有左腿上的伤痕,都是我弄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小的时候被你打,我总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乖乖的听话,学会你要我学的东西,你就不会再打我。”殷亦玦逆着灯光站在窗口,眉头紧紧地蹙着,心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击着。
“直到玉锦被你打得半死离开,我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儿子看待。白玉锦只不过是当我疗过伤的女孩,她在我的心里本来什么都没有留下,但是你这么一打,却让我知道,是我亏欠了那个女孩,要不是你赶她走,她不会遇到周云庭那混蛋,她就不会死!你怎么可以那么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死亡?”
“阿玦,如今的你难道还想不通?”殷老苍老的手轻轻地转动着轮椅,“成大事者,就不应该拘泥于小节!在灭掉明家的时候,你可曾手软过?你其实跟我一样,你被我调教得很好,我很欣慰!”
……
“我跟你不一样!”殷亦玦唇角勾勒着讽刺的冷笑,“至少你在死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愿意为你流一滴眼泪,就连你唯一的亲生儿子都不愿意。”
“阿玦……”
殷亦玦慢慢地凑过脸目光盯着他的眼睛,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眼眸深邃,“这条路是你逼我走的,所以你别怕我心狠手辣!”
手指捏住他的肩膀,下一秒,殷亦玦冷冷地站起身,声音沙哑,“进来。”
一个秃头医生走过来,肩上挂着医药箱。
殷老嘴角微微一抽,抬起混浊的眼睛看着他,“终于还是动手了,阿玦,我的好儿子!”
“动手!”殷亦玦迅速转身,连那个老人最后一眼都不愿意看。
他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幸福的童年,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当一个好父亲。
宴会上所有的人脸上都装出了幸福欢乐的笑容,觥筹交错间,灯光弥洒,将每个人的脸上都镀上了一层厚厚的面具,谁也分辨不出来面具下来的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门被人轻轻地推开,殷亦玦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很随意地垂在腰间,眼神冷傲。
“阿玦,怎么殷老还没有来?”七叔先开口。
殷亦玦懒懒地瞥了他一眼,“父亲身体违恙,还请几位叔伯去屋内见见父亲最后一面。”
“……什么?!”不知情的几位爷都怔住了,“前几天大哥身体不是还很好的吗?怎么偏逢寿宴这天出了事?”
“请。”殷亦玦身子微侧,脸上又恢复了一派冷漠如冰的表情,旁边几个爷冲了出去,三叔五叔还有七叔走到他的面前,意味深长地盯了他一眼。
这殷亦玦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杀人就杀人呗,他竟然还让所有的人都见最后一面,难不成他是故意想让那些人抓到把柄?
智谋果然不足,难当大任。
殷亦玦完全不理会他们眼里的疑惑,侧身道,“三位叔叔请。”
一行人匆匆奔到后院的时候,殷老已经安然地会在他的轮椅上,头微垂着,脸上带着贯常所见的冷冽。
“大哥?”有人开口试探。
殷老头一直低垂着,没有任何反应。
殷亦玦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手指轻试了一下他的鼻息,良久才幽幽地叹气,“对不住,各位叔叔还是来晚了!”
“殷亦玦,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畜生,竟然连你亲爹都杀!”尖锐的声讨声传来,他们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兄弟情而指责殷亦玦,在这个情意凉薄的殷家,他们谋的不过是一份利益而已,殷老还在的时候他们这些老一辈的至少还有些地位。
不过现在,殷亦玦连他亲生父亲都动得,他们这些人更不可能被他放在眼里。
“二叔,说话要讲证据,你可别血口喷人?!”殷亦玦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谁不知道你跟你父亲一样,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殷亦玦,当年我们跟着老爷子打拼天下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在哪个女人的肚子里,你凭什么在我们的面前耀武扬威?”
耀武扬威么?
殷亦玦右手轻轻地插在裤袋里,眸色深邃,“你们还真说对了,我殷亦玦现在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们,什么叫做六亲不认!”
“……”好嚣张的口气!
“阿玦,毕竟大家都是你的叔伯,你总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有人见硬的不行,便软的来。
殷亦玦冷冷地瞪着她,眼眸里闪过了一道闪光,“我的叔伯?那请位几位叔伯为殷家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打拼天下?你们所谓的打拼天下根本还不足以殷家的十分之一的财产,但殷家却足足养了你们这一群废物几十年!”
“殷亦玦,你说话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所有的人都拍起桌子吼起来,“你还是一个毛都没有长全的浑小子,你凭什么作威作福,老爷子的事情绝对有问题,你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掏出去,让你一辈子都在监狱里蹲过!”
砰--
殷亦玦直接从怀里拿出了一支枪,毫无偏移地射中了刚才声音最大的那个二叔。
肥硕的身子骤然落地。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想到殷亦玦竟然真的敢动手,都傻傻地退后了一步,眼神里闪过了一抹慌张。“我也不想对叔伯们动手,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也不得不收拾那些不听话的人!”
殷亦玦悠闲地坐到沙发上,保镖们递过了一大叠的文件。
“我这里有一份小小的礼物,几位叔伯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拿回去好好地欣赏欣赏。”
保镖们将手里的文件一份一份的递到了每个大爷的手里。
“这不是--”
几乎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他们贪污漏税的底档,殷亦玦怎么会有的?
他回来不过一个月而已,竟然能够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搞出那么多花样?
“不知道这份礼物几位叔叔可还喜欢?”
殷亦玦双腿交叠,嘴角微勾,浓长的眼睫在淡淡的灯光下被映出了一片朦胧的阴影。
“阿玦,刚才叔叔们都给你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识相的人脸上已经笑出了一大打折子。
“玩笑?”殷亦玦悠闲地挑眉,“叔叔们这个玩笑开得真是没有创意,阿玦刚死了父亲,心情正郁闷呢,哪有心情开玩笑?”
郁闷?他郁闷个头!
殷家各位大爷们嘴角都开始抽搐,难怪殷亦玦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暗地解决事情,这一切他早就准备好了,完全拿捏准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反抗。
“那是那是,大哥走了,我们心里都很难受。”
殷亦玦转过头,盯着离他距离最近的三叔,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道,“父亲有遗书,不知道各位叔叔想不想听?”
“……”
殷亦玦做事倒真是立竿见影,雷厉风行。
殷老的专门律师宣读了殷老的遗书,字里行间都写着他身体的日渐衰退,并且将殷家财团继承人的位置全部给殷亦玦。
前面一切都很清晰,按照着殷亦玦的预期进行着。
末尾,律师后面又补充了一句,“殷老还有一份补充说明--”
殷亦玦眉眼微微一深,就是旁边守着的保镖们也都抬起头。
殷亦玦早已经收买了这个律师,结果他又搞什么花样?
“殷老说过,他的身体已经大如不前,而且这么多年来他都是借用的药物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就是为了等着少爷能够真正的变得足够强大。上一份遗嘱如果起效的话,就必须在少爷杀了周诺诺的前提下--”
殷亦玦眼睛猛然瞪大,幽黑的眼眸几乎要将那个律师杀死,“你敢再说一遍!你敢乱造遗嘱!”
他一把抓起律师的衣领,用力地将他推倒在地上。
“少爷,老爷有一句话要让我单独跟你说。”律师被他摔在地上,五官痛得有些扭曲。
几个殷家的大爷们都很识趣地退出门,想贴着窗门听点什么,却被保镖直接赶走。
漆黑的房间里,殷亦玦傲然站立在那里,脸上还有着明显的愤怒,冷着脸低吼,“你根本就没有被我收买?”
“是!”
“你找死!”殷亦玦哑着声音,嗓音冰冷如霜。“你敢算计我,我不会放过你!”
“真正算计你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季少爷,我不过是一个传话者而已。”律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殷老爷的身上早在三年前就开始在衰退,所以他一直想要你变强,他早就预料到这一次你回来一定会动手,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份遗嘱,而你之前威胁我写的就是殷老爷心里所想的!”
殷亦玦的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安然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好久才开口,“继续说下去。”
“也许殷老他做事的确偏激了一点,但是他那都是为了想要锻炼你,他一生没有老婆,你的母亲是在你生你之后就被他赶走,她不过是殷老养育后代的一个工具而已。真正能够无坚不摧的人就必须杀伐果绝,没有任何弱点!”
他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杀了周诺诺。
殷亦玦别过头,冰冷的声音比喉间溢出来,“财团我要,美人我更要!”
”殷少爷,这样似乎不太好吧!殷老说过,如果你不答应,殷家财团所有的产业都会归于国家。”
“闭嘴。”
殷亦玦的声音从喉咙里逼出来,微垂在腰间的右手拳头握得很紧,眼里迸出了憎恨。
”殷少爷,刚才这里的人可都听到补充说明的遗嘱是怎么一回事,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只耳朵,你不可能还想瞒天过海!”
律师毕竟是常年在殷老身边打拼的人,胆色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我就算在这里杀了你,也绝对不可能有人对我吼一句,你信吗?”殷亦玦冰冷地一笑,“我走到这一步,自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季少爷,你真是--”律师无奈地摇着头。“你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殷亦玦缓缓地阖上眼,指节微动间已经从怀里拿出了一把枪。
“你说,我是杀了你让你如愿以偿地为主效忠还是放了你?”
……
四周静默,落针可闻。
手指扣动扳机的动作一触即发。
律师猛然眨了眨眼睛,声音从喉中迸出来,”殷少爷说没有看到那张补充说明,其实,我也没有看到!”
两双漆黑的眸对视着。
殷亦玦慢慢地收起枪,枪锋轻轻地在他的肩膀上敲击了一下,动作随意而懒散,“我最喜欢的就是聪明人!”
利益当前,谁都明白什么是对还是错。
苏洵将外面的事情解决完后进来,他本来还想大展拳脚的,疏不知殷亦玦解决得比他还要快。一封遗嘱昭示,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看着站在最高位置上的殷亦玦,苏洵身子微微往门户上靠去,薄唇微微抿着,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欣慰。
事情终于解决了,他,和他心爱的女人,也可以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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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的这一重大变故消息几乎在第二天就已经传遍了全球。
晚饭间,白静手里捧着周诺诺精心做的饭菜,手里拿着摇控板静静地翻着,目光盯到了电视上熟悉的男人时,啊的一声尖叫出声。
“怎么了?”饭桌上乖乖吃饭的周诺诺抬头问。
“诺诺,我刚才看到那天给你留电话号码的帅哥了!”白静哑着声音尖叫,一时间还没有消化到这个好消息。
周诺诺压根儿就记不得什么帅哥,而且这么久以来她也从来没有跟那个帅哥联系过,于是没有兴趣地继续低头吃饭。
“诺诺,我是说真的,你快看啊,天啊,那个帅哥竟然还是殷家财团的继承人,殷亦玦,哇,原来他就是殷亦玦,我早就听人说起过殷亦玦这个名字--”
周诺诺手里的筷子猛然落下,眼睛有些呆滞地望向电视。
电视上殷亦玦穿着修剪得体的阿玛尼西装,目光冷峻地站在那里,任凭着外国记者在耳边发问,偶尔他开口说一两句,吐字极其快,白静根本啥都听不明白。
“天啊,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帅哥。”白静激动得差点流口水。
周诺诺呆呆地坐到她的身边,眼睛里已经浮出了一层水雾。
“怎么样,这男人很帅很帅吧,诺诺,当时我就告诉过你那是一个极品的帅哥,你不信。”
记者又问了一句什么,殷亦玦顿了一下,良久用英语快速说着,又顿了片刻,墨眸突然望向镜头,一个字一个字从中文准确发音:“我与温凯特的婚姻根本就是名不副实,温凯特怀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而对于温凯特死在情人床上的事情,我无可奉告。”
……
周诺诺呆呆地看着镜前的殷亦玦,他的目光是看着镜头的,似乎就好像是隔着镜头在看她一样。
翻译官快速地翻译着记者的声音:“听说殷总打算将殷家财团的总部迁到中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殷总有这个想法呢?据我说所财团的主打力量一直在欧洲,似乎殷老当年并没有将中国当成重心。”
殷亦玦扯了扯唇角,眸光少了平常的冷冽,“因为,那里有我最爱的女人。”
“哇--”白静立马跳起来。
“搞什么啊,这个男人有女朋友啦,那为什么当初他要你的手机,这个死骗子,大骗子,不要脸!”
周诺诺僵硬地坐在沙发上,早已经泪如雨下。
“诺诺,你别哭啊,像这样的花心大萝卜男人根本就不配你的,你千万别对他动情啊,对了,我想起之前总务处的小刘还一直在问你的情况来着,那个小刘虽然没有这个殷亦玦帅,但是他应该是个好人……”
周诺诺抱着白静的胳膊,哭声越来越大。
他说她是他最爱的女人!
如果真的爱,那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待她?
“诺诺,你没事吧!”白静被她哭得有些手足无措,僵硬地看着她一直颤抖着的瘦削肩膀,这一个月来,周诺诺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白静怎么也不会想到周诺诺竟然会为了电视上的男人哭。
“我先上楼休息一会。”不知道哭了多久,周诺诺这才慢慢地站直身子,房间里还保持着殷亦玦为她准备的那样,画笔一直插在画架旁,这一个月来她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微微弯腰,周诺诺凑近了身子静静地看着画架上自己的样子。
殷亦玦的画功并不好,她曾经亲眼见过。
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她慢慢地抽出画笔,双手微颤地勾勒着属于他的轮廓。
他既然当上了殷家财团的继承人,那殷老爷子呢,他是怎么说服殷老爷子的?温凯特死了,他真的不难过吗?
心情烦闷,周诺诺手里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原本风流倜傥的男人在她的笔下竟然一点气质都没有。
立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动笔的白静眼睛瞪得大大,诺诺不会真的着魔了吧,不过就是在电视上看了一眼而已,她竟然将殷亦玦画下来了,而且画得那么像!
“诺诺,我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你是不是跟他认识啊?”后知后觉的白静这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走到她的面前,“你的男朋友不会就是--”
“不是!”周诺诺沉着脸,“我不认识他,他只是长得有些像我的男朋友而已,只是我的男朋友,已经死了!”
“……”白静默了,难怪周诺诺会有这样的态度。
“诺诺,你别太难过,明天我们公司里会有一起庆功宴会,到时候公司里的各大高层都会来,我听说我们公司里还是有几个帅哥的,到时候我替你留意一点儿!”
她现在什么都留意不下去。
满脑子想的全部都是殷亦玦,都是殷亦玦冷冷的脸,他看向镜头时的那种傲然和执着、狂妄与霸气……
他消失的一个月就是在反抗?在争夺?
那他现在能够公然地出现在镜前,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反抗成功了?
公司的庆功宴周诺诺本来一点都不想去的,但是有白静这个室友,她想逃都逃不了,随随便便换了一身简单的裙子,周诺诺出现在庆功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