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丈夫干涸的嘴唇，苏晴递过手中的杯子，杨墨接过后将杯中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他用手背抹了抹嘴唇，平复了一下气息后，徐徐地说起了一段往事。

　　“你知道我老家是农村的吧？”

　　苏晴点点头，没有说话。

　　点上一支烟，杨墨深吸了一口，开始进入正题：“去年清明，我跟老爸回家扫墓的时候，在老家发现了一件既让人心酸又令人欣慰的事情。”

　　“老家附近有一位老人，年龄过了80，不过身体倒挺硬朗。我跟她聊天的时候，她耳不聋目也明，思维清晰吐词也清楚。奇怪的是80多岁的年纪她自己既种地还种菜，倒不是她家人不孝顺，毕竟一个老人每年的吃穿用度也花费不了多少，而是她坚持自己养活自己，是不是觉得很特别？”说道此处，杨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令人欣慰的是她有养老金。当然，养老保险不是她自己买的，而是国家针对80岁以上的老人免费发放的。”

　　“然而令人心酸的也是养老金。知道多少钱吗？每月100块。”杨墨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说道，脸上满是寂寥。

　　“你知道我听到100块的养老金觉得有多可笑吗？我老爸所在的沪钢，男性65岁、女性60岁就退休，普通职工退休金每月超过5000块。你想想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咱们国家的社会性质你是知道的，工人和农民是国家的主体……然而大家都为国家操劳了大半辈子，只不过一个在城市一个在农村，到达退休年龄后的个人待遇却千差万别？”

　　工农是国家的主体……这话写在了宪法和党章里头，确实没错。

　　不过以当今的社会形势来看嘛……

　　反正苏晴只是呵呵一笑，不会去较真。

　　不过这话陡然从丈夫口中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她真不知该嘲笑丈夫的天真幼稚，还是该夸他内心的真诚质朴。

　　“你是对政策不满吗？”苏晴柔声问道。

　　“那倒不是。”杨墨摇了摇头，“国家那么大，人口那么多，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他顿了顿，接着说：“其实农村这些年的日子已经好过了很多，至少国家推出的农村医疗合作社就跟城市里的医疗保险没多大差别，只不过在大病、重病方面享受到的医疗资源有所不同而已，毕竟城市的医疗硬件设施和医疗人员的素质要好得多，这个没什么好抱怨的。”

　　接下来才是杨墨想要表达的重点，“我一直在想我们在另一个时空能不能为国家做得更多，让国家发展得更快更好？举个你最熟悉的例子，我们国家每年用于进口电子芯片的资金超过了2000亿美元……如果将这笔钱节省下来，我想足够给农村那些80岁以上的老人每月发上1000块的退休金了吧。”

　　采购芯片的2000亿美元涉及到了国际贸易、货币政策、外汇储备等等一系列问题，当然不会像杨墨口中描述的只是“省下来”那么简单，但苏晴不想反驳，因为丈夫的出发点是好的。

　　“现在的时空我们已经无力改变……如果我们全家人能够一起回到过去，凭着40年的技术代差，我想我们能够做出太多太多的改变，我相信我们能够提早结束共和国民众的苦难，让共和国人民过得比现在更加幸福安康。”话到尾声，杨墨早已泪流满面。

　　苏晴未曾想到杨墨在拥有特殊能力后，在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心态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竟然暗藏着“救民众于水火”的雄心壮志。

　　她为丈夫强烈的责任感以及伟大的使命感到震惊，或许真应了那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又或许，每个人心中都存有一个梦想，只是或大或小而已。

　　升斗小民可以为车、为房、为生计整日奔波；政治家为权力、为施政理念而努力攀爬高位；企业家可以为钱也可以为名而将公司发展壮大。

　　芸芸众生，定位不同，奋斗的目标也不一而足。

　　杨墨也不例外，特别是在衣食无忧以及拥有特殊能力的情况下，心存远大抱负似乎也不难理解，否则一天到晚的混吃等死，那和咸鱼又有何异。

　　“随你的意罢，你要同官方合作我也不拦着了，不管怎么样，以我们超越40年的眼光，再怎么着也不会过得现在要差。”苏晴轻轻地擦拭着丈夫眼角的泪痕，“不过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只为自己打工……我会选择以自己的方式回报我的祖国。”她的言辞非常决绝。

　　争来争去，似乎谁也没有妥协，但最终达成的结果却是双方都妥协了。

　　……

　　2018年4月29日。

　　5.1小长假的第一天，杨墨将儿子安顿在父母身边后，和苏晴搭乘国航飞到了燕京。

　　燕京一如既往的繁华，街道上摩肩擦踵的人群以及特有的京腔无不展示着共和国首都的风物人情，特别是5.1假期的来临，全国各地涌进燕京的游客将这座大都会的喧嚣挥洒得淋漓尽致。

　　除却城市的繁荣，和位数经济中心的沪城相比，两者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空气质量，这是杨墨每次抵京后最大的感触。

　　相对而言，沪城的空气要比燕京好得多，毕竟沪城临海，海风过境的湿气总能带走漂浮在沪城上方的尘埃，而北方缺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特别是燕京靠近北边荒漠地带的边缘，时时刻刻处在沙尘暴的侵袭之中，这也是燕京相比沪城气候恶劣的重要原因之一。

　　晚上9点，燕京的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杨墨和苏晴开着租来的车子在事先选好的地点附近绕了几圈，避开交通路口和居民小区的摄像头，将车子停在一处稍显隐蔽的阴暗地。

　　“一路顺风。”临行前，苏晴替丈夫最后整理了一遍携带的行李，然后默默地祝福了一句。

　　“一定会的。”杨墨在苏晴额头吻了一下，神情坚定地回应着。

　　杨墨没有走出车外，而是在副驾驶座上直接消失的，虽然“消失”的非常突兀，但有了外滩的经历，苏晴只是吃惊了一小会就马上镇定了下来。

　　尽管心中存疑，但苏晴没有像上次那样过于患得患失，她只是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就收拾好了心情，然后独自驾车驶上了回酒店的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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