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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像是要过年

  蚂蚱大爷把收拾完的兔子杂碎又从那个碗里倒进了那个小二盆里。

  麦子这个时候很懂事儿地说:“大爷,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灶房里舀水。”说着,就奔回了灶房。

  蚂蚱大爷回头看着麦子,脸上笑得年轻了几十岁。

  麦子端着一瓢水小心地从灶房里出来了,嘴里喊着蚂蚱大爷说:“大爷,得洗几遍的吧?我管舀水你管洗。”

  豆子一下子冲进了灶房,从灶房里拎出半桶水送到了蚂蚱大爷的身旁。

  蚂蚱大爷抬头看了一眼豆子,说:“豆子,你歇着,晚晌还要种麦子。我这也算快完活儿了,先洗上两遍用盐渍着,回头吃的时候再多洗几遍。待会儿我把兔子皮钉到墙上晾着,就没啥事儿了。”

  “大爷……”豆子哽着嗓子喊了一声蚂蚱大爷。

  蚂蚱大爷一愣,瞅着豆子不知道有啥事儿了。

  “大爷,你歇会儿再收拾吧,一个晌午你还没得闲歇会儿呢。”豆子仍哽着嗓子向蚂蚱大爷说,“这个你也收拾差不多了,放着让谷子收拾吧。”

  “哪还值当的再占一个手!”蚂蚱大爷不答应了,“这也要不了多大会儿的事儿了。”

  豆子不知道该跟蚂蚱大爷说啥子了,弯腰从地上拿起那张兔子皮。

  “挣紧了往墙上钉,那样,干了就显得大些,能多卖一两毛钱。”蚂蚱大爷见豆子拿起地上的兔子皮,知道这是豆子要替他往墙上钉这张兔子皮,就提醒着豆子说。

  豆子回头向蚂蚱大爷点了点头,然后回过头看了看手里的兔子皮。一张兔子皮,没伤没疤儿的,也能卖上七、八毛钱。这张兔子皮要比平时他们逮到的兔子剥下来皮大不少,蚂蚱大爷剥得也整装,估摸着等晾干了,只要不生苍蝇不生蛆,这张兔子皮能卖一块一、二毛钱。

  麦子守在蚂蚱大爷的身旁看着蚂蚱大爷,说:“大爷,以后你还能用钉耙拎着兔子吗?”

  “傻闺女,今儿是咱们走时运了,哪儿能天天拎着兔子呀!”蚂蚱大爷抬头向麦子笑着说,“大爷给麦子讲个故事,说呀,以前有这么一个人,一天,他扛着钉耙去地里干活,在他家地头的一棵树下他拾到了一只兔子,他朝那棵树上看了看,见那树上有撞的血印子,就知道那只兔子是撞到树上给撞死的。他就想呀,以后自己就天天在这棵树跟前等着再有兔子撞到这棵树上,那样就不用干活儿了,天天还有兔子肉吃。就那样,他天天在那棵树旁等着再有兔子能撞到那棵树上,到最后他也没有等到还有兔子往那棵树上撞,地里的庄稼也给他等荒了。”

  “那个人咋的比兔子还傻呢?”麦子听了蚂蚱大爷讲的故事,马上就这样问。

  “那个人可不傻,他比猴都精,就是精得过头了。”蚂蚱大爷说,“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儿都给你碰上?不干活儿就想有吃有喝,张嘴等老鸹往嘴里拉,也得赶上有老鸹从头上飞过去呀。”

  “就是。”麦子接着蚂蚱大爷的话说,“那个人最后饿死了没?”

  蚂蚱大爷琢磨了一下说;“饿倒没饿死,后来他就知道了,那次拾到一只撞死的兔子就是碰巧,不干活就没饭吃。打那之后,他就好好干活了,日子也过得滋润了。就像咱们晚晌要种麦子一样,麦种不种到地里去,明年麦上咱们能收到麦子吗?收不到,只有咱先把麦种种到地里,这中间咱们还得薅麦地里的草,旱了还得浇水,这样,到明年麦上才能收到麦子。”

  麦子像听懂了蚂蚱大爷的话一样点了点头。

  蚂蚱大爷把洗得干净的兔子杂碎放进那个小二盆里,起身端着那个小二盆,让麦子端上那个大碗,自己又拎上那个水桶,两个人就往灶房里去了。

  豆子找了菜刀和锤子,用菜刀削了几根竹签子,然后就开始往灶房的屋山墙上钉手里的兔子皮。

  蚂蚱大爷把收拾干净的兔子杂碎送进灶房之后,似乎觉得对豆子晾晒兔子皮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就又蹶蹦着两腿从灶房里晃荡出来,找着豆子要豆子歇着,然后他从豆子的手里接过那几根竹签子,支棱起脚尖先把兔子皮的头部钉稳在了墙上,再往下坠着身子扯着兔子皮的后屁股的地方朝下试着劲儿地拽。似乎他觉得拽得妥了,就把手里的一根竹签子咣当咣当两锤子腚住了兔子皮的后屁股的地方。兔子皮的上下钉得他觉得还算满意,他就开始扯着兔子皮的两侧使劲儿地往两边挣,眼看着这张兔子皮给他挣拽得马上要撕开了,他这才把兔子皮的两边钉了下来。整张兔子皮钉得稳妥了,他又后腿了几步从远处照着兔子皮看,好家伙,这张兔子皮给他挣拽得差点儿赶上一张牛皮了,他这才得意地点着头,自言自语似的说:“干了估摸着能卖一块六、七毛钱呢,够扯块花布给咱家的麦子做条裤子了。”

  豆子在旁边看着蚂蚱大爷这样心满意足地忙完这张兔子皮,心里疙疙瘩瘩的没有说话。

  蚂蚱大爷回头瞅见豆子,愣了一下,问:“豆子,晚晌要种多少地的麦子?”

  “八亩多地吧。”豆子眨了两下眼,绷了一阵嘴唇儿,回答说。

  “八亩多地,按一亩地三十五斤的麦种来算,晚晌得拉出去三百来斤的麦种。一亩地十斤尿素十斤二铵,这两样每一样都得拉出去八十多斤。”蚂蚱大爷听了豆子的话,合计着说,“要是准备的麦种多的话,听大爷的话,一亩地就下四十斤的麦种。虽说从这两年看,这百农麦子发棵儿。话又说回来了,就是它再发棵儿,不下那么多的麦种,它还是发不出那么多的棵儿来。发不那么的棵儿,就结不出那么多的麦穗儿,没那么多的麦穗儿,就打不出那么多的粮食。以前地里没上过尿素、二铵这样的洋粪,今年地里头一年上这洋粪,地劲儿就给这两样洋粪拔出来了,明年的麦上一准会有个好收成。有了好收成,这个家的日子就能翻个身了。”

  豆子听着蚂蚱大爷的话,向蚂蚱大爷点了点头。种地这事儿,虽说打十几岁就春耕秋种的也十来年了,说起来也不算是啥子门外汉,可这十来年,自己也就是看着人家种啥就跟着种啥,看人家拿镰收麦子了,自己也和小米一起拿镰收麦子,看人家耕地栽红芋了,自己也和小米一道儿也跟着整地栽红芋。说得白了,这些年也就是跟着人家跑,到底该咋样种庄稼,自己还真没摸着门道儿。

  “还有,这几天先别忙着剌红芋磨粉。红芋已经给起回来了,就在咱院子里堆着,十天半月的也堆不坏它。要紧的是得赶紧把地里的萝卜起了进窖,这两天我总看着天气不稳,等萝卜全都进窖了,天气不稳也就不稳了,咱就不担心萝卜遭冻了。”蚂蚱大爷说着,又抬头看了看天,“今年夏天的雨水又少,怕是今年的霜降要来得早。再说了,眼下都啥节气?寒露都快尽了,今儿这日头还跟夏天的日头似的冒火地照,怕是这两天就要有酷霜了。别看人说霜降的节气还有几天才到,这下霜可不是依着节气那么准成,保不齐会提到霜降这个节气前面,也保不齐会推到霜降这个节气后面。”

  蚂蚱大爷的话让豆子心里猛地一紧,庄稼自己也种了十来年了,这些说道自己还真没听说过。要是真的像蚂蚱大爷说的这样,那还真得赶快趁天起地里的萝卜。这亩把地的萝卜万一真的给霜泚了,那可要人命了。打头伏到今儿,这亩把地的萝卜不知道喝了自己这姊妹几个的多少血汗。他瞅着蚂蚱大爷,似乎想让蚂蚱大爷说个准成会不会下霜。

  蚂蚱大爷抬头又往四面八方的远处看了看天,皱了一下眉头,四面八方的天给村子里的树遮住了,看不真着。他又瞅着日头看了看,日头的光铳得他鼻孔发痒,让他两手捂着鼻子连着打了几个很响的喷嚏。

  “大爷,这天没事儿吧?”豆子看着蚂蚱大爷,小心地问。

  蚂蚱大爷看了看豆子,又眯缝着两眼朝天上看了看,眨巴了两下眼,说:“看着这天不像有啥事儿的样子,可我还是觉得今儿的天不大保把。”说着,他抬手挠了挠头,“我就觉着今儿天热得不大对劲儿。”

  “三、五天没事儿就成。”豆子担心地说,“有个三、五天就能把萝卜窖刨好了,只要萝卜下了窖,天愿意咋的就咋的。”

  “不管咋,今儿晚晌麦子种到地里以后,就抓紧了刨萝卜窖,刨好一个窖,就起一窖萝卜,不能等把窖都刨好了再去起萝卜。”蚂蚱大爷盯着豆子说,“不是大爷吓唬你,这天儿可说不准会在哪一阵来一股子西北风,风嘎噔一停,天儿就会一下子冷了。”

  豆子向蚂蚱大爷点着头,很同意蚂蚱大爷的说法儿。

  蚂蚱大爷还是向豆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前两天你就该忙着刨萝卜窖,因为不是种的是分把地的萝卜,有那么一个晚晌,窖也刨好了,萝卜也下窖了。那一老大块地的萝卜,没有十窖八窖的能装那么多的萝卜?这十窖八窖还都得是大窖,每个窖都得你一大半天刨。你算一下,单是这些萝卜窖就得上好的几天刨,这节气可不等人呀。”

  豆子给蚂蚱大爷的话说得心里一个敞亮,可也一个焦急,就是天气按着正常的节气往前赶,到霜降那一天怕是也刨不齐萝卜窖了。要是前几天蚂蚱大爷就能这样提个醒儿,这几天就该刨出几个萝卜窖了,今儿晚晌麦种下地之后,明儿早起就得动锹刨萝卜窖,按蚂蚱大爷的这个说法,怕是一点儿也不能耽搁了。

  “豆子,这个倒别着急,实在不行的话,明儿把萝卜全都给拔了,晾上两天,赶在晚上就用地里的红芋秧子把萝卜盖起来,就是有点儿霜,也不打紧。晾萝卜的这几天咱们一起刨窖,刨好一个就窖一窖。”蚂蚱大爷又不放心似的抬头踅摸着把四周围的天看了看,说,“再咋都不能给霜泚了萝卜,要不,就白瞎了这些日子的血汗了。”

  豆子虽说给蚂蚱大爷对天气的估摸弄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但是,蚂蚱大爷的这几句话又让他觉得心里有底儿了。按着蚂蚱大爷的话说,打明儿早起,就开始可着劲儿地忙活着刨萝卜窖,赶在霜降的节气以前要把那亩把地的萝卜给稳稳当当地安持到窖里去。

  就在这个时候,灶房上面的烟囱里冒出了一股青烟,顿时,灶房里传出来一阵吱吱啦啦油煎声,一股带有兔肉身上的那股特有的青草味道的香气随着油煎的声音飞出了灶房,飞得满院子都是。

  豆子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眯缝起两眼,好像嘴里已经吃到了喷香的兔肉。

  蚂蚱大爷瞅着豆子,一笑,说:“小子哎,给这香气勾出馋虫了吧。”

  豆子咧嘴笑着睁开了两眼,有些难为情地看了一眼蚂蚱大爷,说:“我们这姊妹几个跟着我都受委屈了,一年也难得吃上两回肉。”

  “你可不能这样想!咱们这庄户人家,一年四季能把肚子填饱了就算不错了,还指望着一年都头都有肉吃啊。”蚂蚱大爷看着豆子,说,“你们这姊妹几个已经给你和小米兄妹两个拉扯得够好的了。我说一句心眼儿里的话,这个家呀,要是没有你和小米两个这样懂事儿的孩子,怕是早就没个家的样子了。说句苦心的话,这姊妹几个这个时候说不准都在哪儿呢。”

  豆子叹了一声,看着蚂蚱大爷苦笑了一下说:“话是这么说,必定我是她们几个的哥,没能让她们几个跟着我过上好日子,心里咋的都觉得过意不去。再说了,这些年要是没有小米帮着我紧拉扯慢拉扯,就凭我一个人,这姊妹几个这个时候也说不准都是啥样了呢。”

  “过去的那些苦日子、委屈日子也算都过去了。眼下你们几个成人的成人了,就是麦子小些,也都七、八岁了吧,也能帮家里收拾些零碎的小活儿了,往后的日子有的身翻。以前的咱们就不讲了,往后看着日子过。”蚂蚱大爷看着豆子,鼓劲儿似的说,“往后的日子,这个家就没啥吃闲饭的了,劳力也一年比一年整壮,那十来亩地也经不起咋的折腾了,还瞅着日头不打这个家的门前过?”

  “这个倒是。”豆子接过蚂蚱大爷的话说,“就是这些年光景比人家落下去一大截子,得几年赶不上别人家。”

  “前些年是比着别人家落下去不少,可话也不能这样说,不是有这句话吗?人走时运马走膘。前些年这个家走在背字儿上,给别人家落下去倒不算啥稀奇。以后劳力整壮了,家里又没啥吃闲饭的人了,还怕追不上别人家?”蚂蚱大爷说,“这人过日子靠的是个心气儿,只要心气儿上来了,没啥难为的事儿。你看前些年吧,按说我就一个人,日子应该要比别人家强不少,可我过的是啥日子,老少爷们儿们都看在眼里。为啥?就是没有过日子的心气儿。今儿早起间儿不知咋地,忽地心里觉得有奔头儿了,过日子的心气儿一下子就填得满肚子都是。有件事儿不知道小米跟你说了没,虽说我也觉得冒失了,可我心里就是这么琢磨的。”

  “说了。”豆子看着蚂蚱大爷,一点头,说,“你跟我们姊妹几个都是一样,都在背字儿上,以后就依着大爷你的琢磨,搁在一块儿往前奔日月吧。”

  刚才蚂蚱大爷还把心提溜到了喉咙管子里瞅着豆子脸上会是啥样的脸色,听豆子这么一说,立马他的心窟嗵一声落到肚子里去了。他说不上这个时候自己心里到底是啥滋味了,酸的也有,辣的也有,苦的也有,甜的也有,很多的滋味搅和到一块儿,跟佐料铺子让水冲了一样。他瞅着豆子,喉咙管子硬了老半天,愣是没蹦跶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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