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倾,你是个公主,如今你所要做的就是待字闺中等待哀家和你父皇为你寻一个如意郎君,而不是在这里玩弄权术搅弄风云。”
萧太后难得在歌月面前冷了脸,说了这样的重话,但饶是如此,歌月也并不打算就此罢手,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她绝不能容许敌人有一丝丝反扑的机会留存。
“大母的训诫华倾不敢当,华倾如今所作所为皆是出于不得已,若不是有人咄咄逼人,华倾岂会这般狠绝?大母,华倾不想失去兄长……”
那双明媚的眸子已然通红,说到最后,声音渐噎凝绝,丝丝缕缕皆是无奈悲恸,萧太后闻言,身子狠狠一晃,继而闭上了眼,手扶在了案上方才堪堪稳住身形。
“有哀家在,没人敢伤害你兄长……”
歌月笑了,那笑容凉薄而哀伤,声音空灵地在萧太后听来带了点点的讽刺,抬眼看向歌月,一种从未有过的脆弱悲凉出现在她脸上,萧太后一愣,有些难堪地别开了眼。
“大母,漪儿不求别的,只求骨肉至亲都在,安宁祥和地生活下去,如此而已。”
话音落,已起身,落落屈身行礼,少女明媚的容颜若风中孤兰,透着那么一股遗世独立的卓绝。
眼看着歌月转身离开,萧太后眼中微微一慌,失声唤了一句“华倾!”
歌月身子顿了顿,偏了头目光落在地上,淡淡地道:“母后蒙羞,兄长重伤,华倾无能,只能以一己荏弱斗那暗中黑手,华倾告退,还望太后珍重。”
殿门开启,歌月缓缓步出长信殿外,萧太后看着那身影,几乎目眦欲裂,右手握紧了案几,咬牙痛呼“漪儿……”
十七年的疼爱,如何做得假?此番劝你收手,却终究是付诸东流。
萧太后心口一痛,顿时觉得气血上涌,脑中一幕幕皆是歌月儿时承欢膝下的场景,心中悲苦愈盛。
绣锦看见歌月出来,还来不及惊讶,瞧见太后似是旧疾发作,赶忙冲了进去。
“太后,太后您如何了?来人,快传召侍医!”
歌月站在殿门口,听着里面的嘈杂,眼角含着淡淡的晶莹,忽然地,天空飘起了雪花,大朵大朵的,纯洁美丽的雪花落在这未央长乐宫,却如此的寂寥。
“采薇,回宫。”
歌月抬头看着那飘落的雪花,淡淡地说道。
采薇看着如今的情势,怕是太后和公主生了嫌隙了,她也没敢多话,应了声诺就默默地扶着歌月下了台阶,一步步走远。
大雪纷扬,主仆二人缓步而行,两人没有打伞,雪花落了满身满头,采薇正想着要不要让人拿一把伞来,无意间抬头的时候,看见了歌月脸上的晶莹,眼中惊讶,回头看了一眼长信殿,心中有些了然。
“殿下,恕婢子多嘴,皇后和五殿下是您的骨肉至亲不错,但是太后多年照拂,她何尝不是殿下您的骨肉至亲?俗话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您何苦为了手心而让手背受了罪,如此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采薇一向没那么多心思,今日忽而说出了这么一番言论,着实让歌月微微一惊,她停了脚步,转身看着采薇,眸中有一丝迷惑“采薇,我错了吗?”
采薇一怔,正了神色道:“殿下从不会错,但婢子怕殿下来日会后悔。”
采薇的一句话,顿时就如一柄利剑一般插入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不得呼吸,猛地回头看向长信殿,眼中隐隐绰绰地似乎看见有一个人影奔来。
炸了眨眼,歌月这才看清了来人,是绣锦姑姑。
“殿下,请留步。”绣锦见太后不好,急忙冲出了殿外,朝着那雪中的人呼喊了一声,只是那人似乎没有听见,她急了,顿时提了裙子就追了下来。
终于见她停了步子转身,绣锦脸上一喜,赶忙又紧着跑了几步过来。
“殿下,太后旧疾发作,怕是不好啊,殿下,婢子不知殿下和太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婢子求殿下看在太后疼了殿下这么多年的份上,去看看太后吧。”
绣锦话音未落,歌月整个人便先晃了三晃,“不好?姑姑此话何意?大母身子一向康健,何以会不好?”
不好,不好,歌月一颗心急剧而下,几乎沉到了最底下,一双眸子睁大了瞪着绣锦,双手几乎在她手臂上抓出一个洞来。
绣锦顾不得疼痛,皱着眉头解释了几句“前些日子侍医看诊的时候就曾说过,太后忧思过甚,心神损耗极大,若是好生修养着也就罢了,但若是再动肝火可就会伤到根本难以治愈了。”
手臂上一松,绣锦眼前一晃,就看见歌月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回去,跑动时带起的风带动着狐裘也是飞扬,一头墨发与纯白的狐裘交相辉映,在大雪纷纷之中,显得有些孤凉与悲戚。
“大母,大母……”歌月冲回去的时候,萧太后已经昏迷了,无论她如何唤就是没有反应,长乐宫的几位侍医在一旁诊治,面色凝重。
“大母如何了?”歌月阴郁地盯着几个侍医,她从不在人前露出自己的脾性,如今也是急了,这样阴冷狠绝的目光还是第一次出现。
侍医看着心中也是一抖,知道这个华倾公主看着精致漂亮但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于是颤巍巍地拱了手,回禀道:“太后这是忧急攻心,这才导致片刻闭了气昏厥过去,只稍微臣施针便能醒转,只是……”
这些侍医们真是烦,说话最喜欢藏一半漏一半,歌月不耐烦,挑了眉语速奇快地催促道:“你快说,本宫赐你无罪就是。”
那侍医吞吞吐吐的就是担忧自己小命不保,见歌月这般爽快地允诺了也就喏喏地回了话“回禀公主殿下,太后原本就有心弱的病征,最忌心绪起伏过大,忧思过甚,微臣前几日便劝诫太后休养生息,只是今日却发觉太后心血损耗实在过大,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不到一年。”
侍医不敢再说下去,因为歌月的目光已经阴冷地足以吃人了,他惶惶地跪下了,请罪告饶的,歌月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让人起来。
“你只管医治就是,本宫一句话先撂在这里,若是大母有什么意外,你们都去奈何桥领一碗汤喝吧。”
侍医们脸色急剧大变,纷纷拱手下跪“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歌月心神难安,看着萧太后双眸下淡淡的黑青,心中一痛,自己是太大意糊涂了,竟连大母身子近况都疏忽了。
再待下去歌月怕自己的抓狂,于是留了侍医诊治,自己则来到了偏殿坐着,小宫女奉了浆汁上来,但她动都没动一下,就那么如雕像一般地坐着,仿佛在惩罚自己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