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瑜虽然在外面看似傲慢嚣张,不把人放在眼里,可实际上她却是个很懂得察言观色的人。所以才能任性的同时,却又未曾流露出类似指责她性格的报道出来。她和媒体,和需要交好的一众娱乐圈人士关系都很不错。在这次萧清事件之前,她是圈内少有的好口碑女艺人。自己母亲不悦,她自然也看得出来,忙直起身,她对宋佩乔匆匆说了句“我先去洗个澡”,借机逃脱了宋佩乔的追问。
宋佩乔没有追着她过去,刚才不过是有意支开她而已,有些话,该和儿子好好谈一谈了。宋佩乔转过脸来,看到许桁仍旧是那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把睡衣外套一拢,返身往客厅的方向走,边说:“既然被你们俩吵醒了,一时也睡不着,过来陪妈坐会儿。”
许桁望着她走动的身影,目光略略一暗,他直起身走过去。
许桁懒散的拉开椅子在宋佩乔对面坐下,宋佩乔目光沉静的望着他。许桁笑笑,两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妈这是太久没见到自己儿子,打算利用这点儿时间好好瞧一瞧我的脸?”
宋佩乔嘴角往上略略一扬,很公式化的笑:“的确太久不见,都要不记得自己儿子是什么样子。许多事情,都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儿子做的。”
“哪些事情不敢肯定?”许桁还在笑,笑得却更加虚浮,“总不能怀疑我是个冒牌货。”
话说到这里,火药味就渐渐出来了。她找了他一个下午,然而,他却只当这件事未曾发生过。隐下怒气,电话的事就算暂且略过不提,他总算还知道自己送上门来。静看了眼前的人几秒,宋佩乔皱了皱眉眉头,她想要让他自动告罪,然而......宋佩乔疏离了一下鬓角的碎发,然而儿子终究长大了,已经过了那种会主动说出自己所做过的,心知肚明会令父母不快的事的年纪。
她两手按在桌面上站起来,眉头微微舒展,令自己脸上带了微笑:“母子俩难得有时间闲聊。你坐一会儿,我去泡点儿茶。”
说着,她推开椅子要去厨房。许桁却也站了起来,目光直视她:“妈,我不喝茶。”
宋佩乔垂在身侧的手已是微微一握,她顿了一会儿才点头:“那好,不喝茶,我就给你倒杯牛奶。”
“我也不喝牛奶。”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声调。
他在有意惹怒她,他在激怒她!宋佩乔还未受到过他这样的挑衅,然而,要谈到那个讨人嫌的臭丫头,他必然是不肯乖乖听话的。从小到大,和他说过多少次,做事要懂得分寸,可偏偏,在对待许如默那个臭丫头的事情上,他总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得退!她说服自己,顺了一口气,才回过头来,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问:“非要喝那杯咖啡?”
许桁直视她的目光:“倒也不是非要那一杯咖啡。”
宋佩乔那股提在上弦的气还没顺下去,他又接着说道:“晚上喝咖啡会睡不着,我改喝白水。妈要是觉得能够尝试,不如也别喝茶,试试白水。”
“寡淡的白开水?”宋佩乔的声调都上扬了,眼色一下子变得锋利起来,“你确定你咽得下去?”
“儿子一直都喜欢寡淡的东西。只不过以前懒得碰,身边颜色又多,有他们贴着来就我的,我又何必还得自己伸手?”许桁声调缓慢的说,“不过,现在既然喜欢的就在身边,我只要伸一伸手,就能让自己欢喜,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一杯看似无毒的白水,谁知道里面藏了多少菌毒?你伸一伸手觉得能够唾手可得的东西,你要想清楚,那一向不肯来就你的东西,为什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就跑到你伸手能及的地方来!要说这中间没有点儿玄虚,你信,我不信!”
“我信。”许桁眼梢带了笑意,“无缘无故来就我,我当然不信,可如果她无依无靠,不得不来依附于我,有什么不可以呢?说起来,我们也是她的亲人。”
“许桁!”宋佩乔连名带姓喊他,可见她已经动怒了。她转过身,两手握在腹部,很郑重的看着他,“你要考虑清楚。她想进我许家的门,可没有那么容易。”
“妈,我记得你说有关于君瑜的事情想跟我谈一谈。要是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关于她上一次闯到如默那里动手动脚的事情。怎么,你现在是不打算跟我谈那件事了?”
君瑜闯的祸,把柄在许如默手上。监控是她住处附近拍到的,那里只她一家独栋,房子在叶秩毅名下,可住却只有她去住过。监控的事情,不是她在管理,就只能是叶秩毅。可看她和叶秩毅的关系,只要她出面,没有什么是不能够处理的。所以说来说去,关键还是在她身上。宋佩乔要让自己的女儿没有后顾之忧,这个把柄一定要拿到手,销毁掉。可不代表,她就要因此受到他人的钳制,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子。
她走回来,拉了椅子坐下,上半身腰杆笔直,看着对面,半侧身坐着的自己的儿子。宋佩乔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好感觉。这种感觉令她很不满意,甚至有点儿恼火。她屏着呼吸,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说:“你和君瑜都是我的孩子,你们两个人的性格,我都清楚。君瑜是个简单的孩子,你是她的大哥,在家里怎么吵闹都好,到了外头,无论如何都要互相扶持。血浓于水,这是我一直都告诫你们的。所以,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因为其他人而生出嫌隙。你懂我的意思。”
“我当然懂,否则今天晚上我就不是把她拎回家里来。依照我的个性,她现在还能留着一口气,已经是我给她的恩赐。”许桁说得很缓慢平淡,口中谈论着的人仿佛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宋佩乔听着,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暗沉下来,她眼皮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对面的人,已经是阴沉表露在外,脸上的面具,遮掩浮在表面,只差一点点就要彻底龟裂开来。
“你让我太失望了。”
“妈,我一直都很喜欢许如默,这你是知道的。现在她一无所有,过去的事情也彻底了结了。不会有人再去追究五年前许为善夫妻俩到底是否真的吞了理该送到灾区去的善款,他们死了,调查结果也尘埃落定。如默现在身体不好,爷爷又丢下她一个人走了,我想要照顾她。”
许桁诚恳的说:“不说别的,爸当初的确乘人之危,要不是许为善夫妻出了事故,他不可能顺利升迁,而我们家为了和许为善撇清关系,连爷爷也断绝关系。是我们做得过分了。现在我想要补偿,你们答不答应,都没办法阻止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答应,然后让我去说服你爸爸?”宋佩乔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她不能够在这时候和儿子撕破脸皮。丈夫是那样冲动不计后果的个性,要是她也和儿子撕破了脸皮,这个家还真要如了那小狐狸精的心意,就这么散了!宋佩乔吸着一口气,说道,“你也应该清楚你爸的脾气,不要说让她进门,你和她走得近一点儿,他也不可能同意。”
“他不需要同意,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她搅了我们一家的生活。到时候我和她会搬出去独自住,有什么事都自己解决,不会麻烦你们。”
“你这是要和家里断绝来往?”宋佩乔听到这里再按捺不住,她没有想到那个小妖精已经把自己的儿子迷到了这一步,不禁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蹭一下站起来,双目直视许桁,脸上露出凶色,“你简直混账!”
“妈!”许桁也站起来,“我没有要和家里断绝往来。现在的年轻人结婚之后,和父母住在一起的也很少。再说,我和君瑜早就已经搬出去,只不过我个人选择和谁一起住,跟你理解的完全是两个意思,你想得太严重了。”
的确,她是闻虎色变了。宋佩乔眼里簇簇跳跃的火光缓和下来,她拍在桌面上的手指慢慢往掌心里蜷缩,吐着一口气缓缓坐下来。不是她太过敏感,只是不得不防。许为善夫妻出事之前,方敏来找过她,声称已经找到了他们夫妻被冤枉的证据。当时她说的那样言之凿凿。宋佩乔不是害怕,方敏为人狡诈,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她方敏不是没有做过。那也许是个圈套。可也有可能并不是。许为善夫妻出事故是一个很好的结局,能够掩埋掉不知真相的证据,能够让她和许威严得到喘息。那次事故是一个必然的事件,也是一个注定的结局。正因为这样,宋佩乔才担心,是不是许如默从她父母遗留下的信息里得知到了什么,如果方敏说的话并不是一个下了诱饵的圈套……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自己的儿子跳进那样一个圈套里。如果方敏的女儿是来报仇的……那么他们一家,一旦进了圈套,就一个都别想跑了。
她需要镇定的一点儿。自己儿子的脾气,宋佩乔还是知道的。越是逼得急,他越有可能和你对着干。眼下还用得着那个小狐狸精,不能因为担心急躁而走错一步。有句话说得好,一步错,满盘皆落索。越是紧要的关头,越应该镇定行事才是。宋佩乔再度坐下来,她够着桌面上放的玻璃水壶,里面装着冷水,她给自己倒了些,喝下去,心口凉凉的,人也似冷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