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叶南行同样痛彻心扉。把一个生长在自己生命里多年的人剥离,不亚于凌迟。
小第一次看到他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濒死的野兽。悲惨,悲惨得令人不敢走近。小无法感同身受,她并没有这样极致的感情体验,可是她能感受到他的悲痛,一个从来都意气风发的人,突然变得颓废衰败,他的双眼里没有一点点的光,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难以接受。她走上前,小心翼翼的,脚下的步子都放得很轻很轻,只怕一个小小的声响会打搅了他。
“叶南行……”她尝试着喊他,手往前,想要拍打他的肩膀,给他一点儿安慰。叶南行却突然往前,越过她,一下子冲了出去。小愣在那里,有半刻无法回神。收回视线,小回头看始终没有动静的房门,又一次转过去看叶南行离开的地方,咬牙她一跺脚,追着叶南行的方向出去了。
外面的声音怎么可能听不到呢?许如默等着声音消失,才缓缓把门打开,她看着叶南行离开的方向,目光暗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孤鬼。闭眼,再度睁开,她眼里聚满了光,嗜血般耀眼。她走出去,昂首挺胸。将后脊梁骨挺得笔直。踏出去一步,从此以后,再也不回头。
许桁好不容易找到许君瑜。时间已经是晚上的九点三十五分。她在酒吧一条街,熟人的那家店里狂欢。喝酒纵乐,和陌生的男人勾肩搭背。她化了很浓的妆,妖艳放纵,造型和平时示众的明艳亮丽完全不同。因来这家酒吧来的人以同性恋居多,再一个因为时熟人的店,倒不用担心她这样恣意放纵的浪荡模样会流出去。可再怎么说不要担心,因为她身份的关系,总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这段时间惹出来的幺蛾子还不够多,还要再惹出点儿事来才安心是不是?
找了她一下午,到现在,许桁的火气已经是相当的旺盛。再加上刚才宋佩乔接连不断的电话,他的怒火挤压到一个程度,是非常有必要发泄一番的。
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拽住正跳得高兴的人,拎着就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打开车门,直接撒手将人丢进去。许君瑜喝得高了,眼前昏花,全无抵抗力,等看清楚是自己的哥哥,她站起来,眼皮上翻着斜了许桁一眼,跌跌撞撞的就要走。
“坐下!”许桁抓住她的手,这下是使了力气,把她往车子里一丢,自己走过去,极快关上车门,将车子开了出去。
车门被锁住了。许君瑜试了几次都没能打开,不禁满怀不快,扭过来瞪着她大哥,一开口,嘴里酒气扑鼻:“你有病啊!停车!我还没玩够!”
许桁斜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许君瑜就开始闹起来,扭动不停,到最后竟然要去抢许桁的方向盘。想到大跟他说的话,她是把他当死人了,警告都丢到脑后跟,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许如默麻烦,还闹到家里去。自己母亲是不喜欢如默,那也大多是因为他们两兄妹的关系,再加上那段时间许如默父母出了事情,自己父母为了明哲保身,想要保持距离,不愿意和如默一家牵扯上关系,许桁都可以理解。可是这几天母亲不停自己,郑重其事的说要和他见面,面对面谈一谈的个人问题。许桁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么?除了自己这个胡闹的妹妹在其中搅局,还能有什么别的缘故?
越是想到这里越是火冒三丈!她还在他开车的时候这样胡闹,真是要把两个人都送到死路上去么?简直可恨!
一个大刹车,他急促拐弯,突然将车子停下。许君瑜整个人被这样大的贯冲给拐得往后仰,又往前撞到车前的置物柜上,撞得她酒也醒了不少。她也怒火中烧起来,撩起长发,她狠狠瞪向许桁,骂道:“你有病就去医院!找我干什么?要死也死远一点,别捎带我行不行?真是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会像什么样的人,简直就是条疯狗!”边说边去开车门,试了几下,还是没能打开。她是真气了,一脚踹过去,高跟鞋的鞋尖踹到许桁小腿肚上。
许桁同样恼火至极,二话不说,扬手一巴掌挥过去。只听到清亮的一声响,车厢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许君瑜被打得半个脸偏过去,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对她动手,看着车窗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她有半刻是回不过神来的。
脑中的那根线一旦接上,她的火简直冒到了头顶,蹿升出来,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烧毁殆尽。她尖叫出声,挥舞着手脚冲许桁扑咬过去,大声喊:“你打我!你敢打我!”
许桁轻易握住她张牙舞爪的两只手,用力捏住,捏得许君瑜手腕发酸发麻,顿时冷汗就冒了出来。她僵在那里,像是被抽了筋骨的兽,眼神虽狠,却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我警告你,你要再惹我,我现在就把你丢下车。让你再大庭广众之下丢够了脸,尝尝从云端跌到泥底的滋味,再来跟我好好说话!”说着,往外一丢,撒手松开许君瑜。
许君瑜眼角瞥到窗外,这里是这个时间点正当忙碌的一条道儿。她要是在这里被丢下去,不用明天,半个小时之后她眼下头发蓬乱,妆容尽毁,像个疯婆子一样的照片立刻就会在网上传开。到时候,不管是开多少场记者会都不可能挽救得了她在观众心目中的形象。诚然她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不在乎所谓的事业,可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步,母亲宋佩乔一定不会再让她待在国内,她一旦出了国,就真的再不可能和叶南行有任何交集了。
许君瑜吞咽了一口唾沫,靠着车门缩了缩身体。她不出声,许桁斜了她一眼,鼻腔里逸出一声冷笑,再度踩下油门,将车子开入车行道。
时间还早,对于年轻人来说正是疯玩的好时候,但是对于年纪大一点儿,身体已跟不上夜生活要求的人来说,这个时间点是该睡觉的时候了。
许桁开了门,把人往里一丢。许君瑜毫无抵抗力,像是他随手扔出去的一件衣裳,跌到地上。到了家,她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扶着身旁的家具站起来,昂首指责许桁:“我没招你惹你,莫名其妙的,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我告诉你许桁,你今天要不给我个理由,我和你没完!”
许桁开灯,“啪”一声,灯突然亮起来,照得许君瑜习惯了黑暗的双眼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忙愤恨的紧紧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睁开时发现许桁已经大步逼到了跟前,他目光狠劣,凶相毕露。气势汹汹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咬断人的脖子。许君瑜还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他总是吊儿郎当的,和她吵架生气,也总是带着笑意。虽然那笑里藏满了警告,可毕竟是兄妹,他没有当真和她怎样动怒的时候。眼下,许君瑜竟然觉得害怕。没错,害怕。他走近一步,她后退一步,直到退到没有了退路……许君瑜撞上一个人,回头一看,是披了衣裳出来查看的宋佩乔,许君瑜顿时觉得找到了靠山,“哇”一声,两手紧紧抱住宋佩乔。
“妈!大哥他疯了!他疯了!”许君瑜吓得浑身哆嗦,她是个专业的演员,在确有的情绪上加一点儿必备的语言动作,使效果更加显著,对于她来说不是难事。
宋佩乔担心的拍拍她的肩膀,把她半搂着藏到身后,她看向脸色阴沉不善的儿子,双眉皱起,直视许桁道:“你这是干什么?大半夜的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没有指责他眼下的神色,然而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了。许桁扫了藏在她身后的许君瑜一眼,收了神色,两眉往下微微一垂,脸上露出点儿微笑来:“妈你怎么起来了?”
边说边将手放到口袋里,眼角的余光看到披着衣裳也从卧房走出来的父亲,许威严。
“你们这么闹,我和你爸又不是死的,能听不到声音?”宋佩乔朝许威严使了个眼色,许威严目中暗含不满和警告的瞪了许桁一眼,理理领口,又转过身进了房间。
“妈这话说的,好像我不把你们两位放在眼里似的,这可真冤枉我了。”许桁略略停直身,往后一步,他靠到了多宝格的架子上。看上去放松了身体,显得闲适。可是他究竟有没有放松,是不是真的闲适,只从他那一双眼睛就能看个一清二楚了。
宋佩乔知道自己儿子今天是回来寻衅来了。她本和他约好下午要见面,他在电话那端虽然诸多推辞,最终还是答应了。她这个儿子比女儿要聪明得多,他应该早就猜到她约他是想要说些什么,所以推辞,最终答应,却是因为,一是因为她母亲的身份,再一个,大概也是想要尝试说服她。可最后突然失约……宋佩乔垂下眼帘,看一眼身后躲着的女儿……恐怕和这一个并不聪明的女儿有关系。
宋佩乔拎了许君瑜额前的一簇乱发,目露不悦,再看到她身上过分暴露的着装和几乎看不出正脸的妆容,她脸上的不悦已经是显而易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