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地拂下袖管,道:“本来是准备离的,可现在爷爷病情恶化了,我能说吗?”
似乎是觉得惊奇,祁东青手里的动作顿了顿,颇为意外地回眸看着他,“我听错了吗?你要是真想做,还怕爷爷不高兴?”
祁嘉禾抬眸看着他,微微蹙起眉。
见他似乎没理解过来,祁东青笑着摇了摇头,“枉你一向聪明,偏偏在这种事上犯了难。你要是真不想让爷爷生气,不告诉他老人家不就得了?两人表面上还装是夫妻,逢年过节来看望一下老人家,这不挺好吗?也不耽误她另找对象。”
祁嘉禾拧眉,思考了片刻后才道:“既然决心要断就断清楚,拉拉扯扯算什么?膈应人。”
祁东青脸上的笑意更甚,“膈应谁呢?你不是从来不愿意勉强自己吗?要是真像你嘴上说的那么讨厌时音,干嘛还让人在你家住那么久?怕不是看上了人家做饭的手艺,想着白吃一辈子?”
祁嘉禾面无表情地否认:“不可能。”
“行行行,反正我也就是给你支个招,听不听由你。”祁东青叹了一口气,“你不对人狠点,就怕人家会错意,误以为你对她有意思,到时候可不难办了?”
祁嘉禾想起上次时音在电话里哭出声的事情,沉默数秒才道:“我对她挺狠了。”
当着他都能哭出来,私下里肯定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祁东青点点头,“嗯,是啊,干脆再决绝一点,跟人离了算了。”
祁嘉禾一时没说话,看了他好一会才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不是酸我了?”
闻言,祁东青怔了怔,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我酸你什么?”
“酸我有老婆。”祁嘉禾面不改色。
祁东青噙着见鬼一般的表情看了他许久,才伸出一伸手指点了他半晌,恨恨道:“你——”
揭人伤疤着实没意思。
祁东青许多年前就和前妻因性格不合而离婚了,对方本想争夺一下女儿祁佩佩的抚养权,奈何祁家家大业大,最终也没争过,只好远嫁重洋过日子去了,逢年过节还会给祁佩佩寄点礼物回来。
尽管祁东青对人家还有几分心意,可无奈她已嫁作他人妇,两人便就此错过。再后来祁东青身体抱恙,也没了再娶的心思,就一直单身到现在。
这件事一直是他触碰不得的禁忌,眼下被祁嘉禾这么揶揄一通,祁东青气得肺都快炸了,气血一上来,便捂着嘴直咳嗽。
祁嘉禾知道他这是旧毛病,一时间也不着急,淡笑着看过去,却见祁东青冲他恨恨地挥了挥手,竟是在下逐客令。
当真是气得不轻。
“多保重。”
祁嘉禾也没多说,留下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了,走出老远都还似乎能听见卧室里传来的咳嗽声。
走廊上迎面碰上刚从老爷子卧室出来的祁清姝,对方似乎是刚刚赶回来,这会脸上还带着精致的妆容。
见到祁嘉禾,她那张盛气凌人的脸总算敛了几分情绪,没好气地道:“爷爷病成这样,你也不说守着,让姜姨一个人候在旁边,这是拿她当下人使唤呢?”
早就清楚她的脾气,祁嘉禾并不恼火,只淡淡道:“当初她决心留下来的时候,不是也说了‘甘愿为这个家做牛做马’么,让她照顾一下爷爷,很过分?”
祁清姝被他这番话噎了一下,顿时有些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祁嘉禾不再理会她,径直往祁峥嵘的卧室门口走过去。
祁清姝本就是去叫他的,这会见他主动往老先生卧室里走,便顿了顿,也跟了上去。
仅这一会功夫,祁峥嵘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喝水,虽然精神状态还不太佳,可气色到底也比之前犯病的时候好了不少。
徐岩刚给他做完听诊,正收起听诊器的时候,余光瞥见祁嘉禾进了门,便礼貌冲他点了点头。
“老先生情况已经稳定了许多,血压正常,心跳也规律了,暂时没有大碍。”
祁嘉禾还没说话,姜莹已经抢先一步道谢:“辛苦了,徐医生,还劳烦你再过来一趟,要不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
徐岩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看向祁嘉禾。
老爷子刚醒的时候,是佣人把他叫过来的,姜莹还不知道祁嘉禾已经给他准备了客房。见他这么快就过来了,姜莹还以为他是担心老爷子所以一直没走。
“已经安排徐医生在家里住下了,爷爷现在状况不稳定,有个专业的人照顾着总是好的。”
祁嘉禾面不改色地来到床前,也不看姜莹一眼,如是说道。
姜莹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这个家里她确实没什么发言权,大小决定都是祁嘉禾来做,祁嘉禾不在的时候,也是祁峥嵘当家,祁峥嵘再下面是祁东青,完全没她这个女人的事儿。
祁家是个传统到古板的家族,这是祁家不成文的家规:女人不当家。
别说她这个外来的媳妇,哪怕是嫡出的祁清姝、祁佩佩,也没法为家里的大事小事做决定。
徐岩自然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的,也没往细处想,礼貌点头后便道:“我先去医疗室准备一下,等会给祁老做个全面检查。”
说完这句话,他便离开了房间。
祁家宅子不仅大,而且设备齐全,祁峥嵘早几年身体就抱恙了,再加上祁东青的病情也不容小觑,所以家里的医疗室基本什么都有,足够应对一切突发情况。
姜莹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但见祁嘉禾走了过来,也不敢多说,便只好挪了挪脚步,给他让了位置。
祁峥嵘刚一抬起手,祁嘉禾便伸手握住,低声唤了句:“爷爷。”
老人家微微张着嘴巴,虚弱地笑着,点了点头,眼角因为那抹笑意扯出几分褶皱来。
他开了口,却是一句:“时音,你媳妇儿时音呢?”
祁嘉禾顿了顿,极淡地笑了笑,温声道:“她在家里做饭呢,我自己过来的,怕她担心您。”
祁峥嵘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我想见见她,见着她,我心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