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熟人!
过了那么久,居然还能看到他们。
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是当初在煜尤府下住的孙婆子,抱着的瘦瘦的孩子,是根子。
她实在想象不到曾经那个胖乎乎的孩子,现在成了这般模样。衣不蔽体,面上稀烂。
那往嘴里不停抹着米糊糊的小手上,还有一些冻疮,像一根根被冻得不成型的胡萝卜。
衿尤眼上蒙了层水雾,站在那处良久。
毕竟久了,便会有人注意到,那和曾经被她吓到的下人看了衿尤一眼,脸上因为赵八踢那一脚,还有些红肿。
衿尤快速闪回木箱中,抱起鲜血,蹲坐在齐子罗旁边。
衿尤在封湫的时候,又在重病的时候,已经被小梦有意无意提起过根子父母双亡的事情,当时记得打击的哭了好久才缓过来。
而那时候,齐子罗嫌弃她动不动就哭,不像自己曾经认识的衿尤了。
不过那些都过去了,她只希望这马车快点走吧,走的远远的,别停留太久。她不怕自己等不及,而是怕齐子罗等不及。
鲜血很懂事的在衿尤怀里,似乎更像个小奶狗了,或许说,它就是流落在狼群的小狗。
可是它偶尔嚎叫,和看见血而兴奋的眼神,衿尤不得不相信,它是只狼,像一个不经处事的小孩儿。
她掂量了下鲜血的肚子,好像又瘦了些,前几天长得肉全都没了,而身子却大了不少。
在这鲜血正在长身子的时候,营养跟不上,衿尤不得不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它。
“哼,叽~”
似乎感受到衿尤的情绪,它不停哼唧着。
衿尤将它放到木板上,轻声儿道:“饿了?”
它水汪汪的眼睛,不停盯着衿尤,又在车厢门口打转,想要出去。
这么不安分,是受不了饿着,想出去找食物了?
想想也是,于是衿尤抱起它,确定了齐子罗没什么大碍后,出了马车。
一出去便有人凶道:
“下来做甚!”
衿尤装作慌张,一只手在自己肚子上摸了摸,又捂着弯腰。
他便懂了大半,人有三急,情有可原。
又不能让他们拉在车上,于是他努努嘴道:“那边,去吧。”
衿尤又拥着鲜血,往前方深林大树旁走去。
正在暗喜没人问她为什么带着狗子,不过正打正着,正方便完的赵八,提了提裤子看着前来的衿尤,道:
“怎还抱着这个癞子狗,可别自己染上癞子,再传染给我们!”
刚刚他蹲在岩石后面,怪不得没有看到。
衿尤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赵八转念一想,傻子毕竟是傻子,还是个哑巴傻子,那就不再多问。
她赶紧跑到岩石后面,装作蹲下,旁边还有刚刚赵八拉过的,那个味儿……
一言难尽。
狼不同于狗,狼终究是狼。
鲜血也闻道后,虽然有些异样,但是故作镇定的绕了几圈,瞅着那瘫东西,又瞅瞅衿尤。
既然饿急了,衿尤并不嫌弃它的想法。
不过她仍小声儿道:“你先去找田鼠什么的,实在不行了……”
话还没有完,鲜血一下撒欢了往深林中跑去,衿尤还未说让它快点回来这句话,实在担心。
可是人毕竟是多疑的,特别是赵八这样的奸佞小人,更是出了疑心。
他久久看着岩石后面的人不出来,刚刚听到稀疏踩雪的声音,便轻着步子走了过去,越往深处走,越觉得不对劲儿。
待看岩石后面的时候,人未看到话先道:
“杂种,你在做什么?”
却看到衿尤可怜巴巴的拉着那只小奶狗,奶狗嘴上,已经粘上了秽物。
赵八嫌弃的看着它,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怎么,老子的屎香不香,要不再给你点儿?”
衿尤却慌忙摇摇头,带着它往旁边干净地方跑去,拿着地上的血,为它擦嘴。
赵八一看衿尤这么护这只癞狗,出了兴致,跟着衿尤过去。
她正在为鲜血“洗脸”的时候,突然一只黑色毛靴,踩在了自己面前。
她皱眉往后退了下,却还在蹲在地上。
赵八也蹲下,打趣道:
“你这男孩,怎么和个小姑娘似的别扭,你看你那胳膊细皮嫩肉的,这么好的皮囊,就可惜了这么张长了一脸麻子。”
不错,衿尤往自己脸上,贴了一脸点点。
让她看起来尽量丑的不行,这样赵八也不会打她的主意。
见那哑巴不理他,他没气,却在站起来的时候,狠狠踢了衿尤一脚。
不过只是顺道踢了一脚,谁让她挡路呢?
人就是这样,就算活着,也分阶级贵贱。
他们瞧不起那些没有身份的人,将他们当做发泄玩具,随意践踏。
而对富贵的人,又是一副面孔。
衿尤被他踢的大腿根儿生疼,不过她将鲜血嘴上的秽物弄干净后,暗自说着对不起,抱着它回了车厢。
不过赵八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衿尤怀里鼓鼓囊囊的,却在转身时,看到鲜血朝他呲牙咧嘴,他突然有了寒意,不在去多想。
马车又赶了几天路,衿尤每天不仅提心吊胆的看着熟睡的齐子罗,一边又望着鲜血快速长的身体,和身上长起来的毛。
她总是忙完齐子罗的事情,再替鲜血剃毛。
而那天,鲜血撒欢叼过来的田鼠,也被他们偷偷摸摸的吃完了,鲜血又不高兴的,整天叼着一块儿衿尤给的牛骨头,闷闷不乐的蹲在一角。
晚饭时,不能称之为晚饭,衿尤喂完齐子罗,得给鲜血剃毛。正动作着就有人先问道:
“他还没醒?”
语气不喜,但也没有恶意。
衿尤这几天,知道他叫三点,是那个被赵八踢掉牙那个。
为啥叫三点呢?赌博掷骰子的时候,总是刚刚好三点,比对方大了三点,小了三点。
而永远不会赢。
衿尤那时正在为鲜血剃毛,她听到动静连忙收回,而三点探进头看了看衿尤背着的手,和躺在木板上乖乖等衿尤动作的奶狗,不禁觉得奇怪。
他问道:“这东西怎么长那么快?”
衿尤摇摇头,背着手,将手中骨片塞到齐子罗身下,又抱起鲜血,生怕他抢了去。
不过三点除了爱赌,心思不坏,也不好事儿,便也不再问什么。